阳痿了。”曾玉叶说:“有这么严重?是你们臭男人图爽快,找理由哄女人吧?”蔡润身说:“怎么是哄女人呢?这是实情,戴着安全套做事,就像有人说的穿着袜子洗脚,一点没意思。”曾玉叶笑道:“我从没见你穿着袜子洗过脚。”
玩笑归玩笑,这回曾玉叶可没骗蔡润身,的确怀上了他的孩子。蔡润身一时不知是真是假,暗想这次曾玉叶做人流,可得跟去探个虚实。曾玉叶不肯上医院,一再坚持要留下孩子。蔡润身只好另找借口,劝她去检查一下胎位情况。曾玉叶又说怀上孩子后,自学了不少妇产保育方面的知识,知道怎么保胎护胎。蔡润身这才注意到,床头有好几本这方面的书籍,曾玉叶的肚子也开始发圆,看来还真有了情况。
这正是酝酿来年班子换届的关键时刻,甫迪声早给蔡润身透露过,有意安排他进市里班子。若如曾玉叶所说,孩子已三个月,产期就在年底,事情一旦传扬出去,肯定会影响自己进步。换届就是换椅子,市委那边,曹副书记可能去人大做主任;政府这边,栾喜民将调省政府任省长助理,由何德志接他班。官场一盘棋,前面棋子一动,后面的会跟着往前移,腾出空位来。甫迪声本想安排孙文明做副书记,由蔡润身接任市委秘书长,这样既不用参加人大选举,又可直接进市委常委。只因桃林是个出高官的风水宝地,龙书记要派秘书冯子愚下来做党群副书记,侯副书记想让秘书杨国泰来做常务副市长,甫迪声没法,只得做出让步。事实也是省委主要领导不需安排自己人,还不见得会给你腾出党群副书记和常务副市长的好位置。这样孙文明还得继续在秘书长任上待一会儿,蔡润身也只好参加选举,先去做一般副市长。不过这没太大关系。内部消息说甫迪声将进省委常委,同时兼任桃林市委书记。本来他老人家就是铁腕书记,一向大权独揽,小权分散,有了省委常委身份,桃林还有什么他做不了主的?至少市里几大家班子人选归他说了算。也就是说这次蔡润身若能做上副市长,要不了两年班子成员稍有变动,肯定会有市委常委等着他,哪怕不做副书记,常务副市长或市委秘书长也绝对跑不掉。到了那一步,凭着学历、年龄和资历诸方面优势,再上台阶也就不在话下。
与如此美好的政治前途相比,这未出生的孩子分量却轻得多了。孩子做掉,一夜工夫又可再造一个,政治机遇往往稍纵即逝,这次没抓到手上,谁也不敢保证还有下次。只得翻动嘴皮,耐心做曾玉叶工作。做了半天也没做通,蔡润身有些发急,说:“不趁着甫书记这棵大树撑在这里加紧进步,一旦他老人家离开桃林或退下去,我还有什么戏?”曾玉叶说:“你自私!只想着自己进步,从不想想我肚里孩子也是一条生命,说声做掉,以后就没了。”蔡润身说:“孩子是生命不假,可我这也是生命,且是更为重要的政治生命。我的政治生命完了,孩子就是来到这个世界上,也无力保护他,他的生命不也只有受贱?”
曾玉叶嘴上说得硬,心里却非常明白,最后还得听蔡润身的,说:“我可以上医院,但得先照个片,若是男孩,你最好还是让他留下来。”
是男是女,各为百分之五十的概率。说不定正巧是个女孩,曾玉叶就没话可说了。蔡润身先答应下来。不过没上本市医院,蔡润身亲自开车,带着曾玉叶去了外市。片子出来后,正好是个男孩。这下曾玉叶相反不再坚持原来的意见,说:“你看着办吧,我听你的,要我做就做,以后别怪我没给你蔡家怀过男孩。”
蔡润身果真犹豫起来。要说他不想要儿子,显然是自欺欺人。男人都这德性,做上官的,觉得自己智慧过人,没生个跟自己一样聪明绝顶的儿子出来,以后国家少个雄才大略的政治人才,也是莫大损失;发了家的更不用说,一手创下的家业和巨额财富,又带不进棺材,没个宝贝儿子继承,岂不可惜?
权衡来权衡去,蔡润身觉得还是政治生命要紧,只好忍痛牺牲这来不及走进这个世界的儿子,成全自己。他咬着牙说:“还是做掉吧,我要对儿子负责,也要对自己负责。”
做掉孩子后,回桃林途中,曾玉叶缩在座位里,浑身没一丝力气,似已被完全掏空,只剩一个空壳在外。眼望窗外模糊山影,欲咒欲骂欲哭,却终是无声,唯余满心伤感。究竟是身上的血肉,在肚子里活得好好的,活了三个多月,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
蔡润身心情也有些沉重,一路不出声地诅咒自己,你也太没人性了,好端端的儿子说做掉就给做掉了。他甚至怀疑这是不是造孽,说不准今后会遭报应。这不是双重罪过么?让心爱的女人承受那么大痛苦,同时又戕害了一个鲜活的生命。那可是自己的亲骨血呀,还是个日盼夜想的儿子。
为抛掉脑袋里的杂念,蔡润身尽量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前程上来。再过几个月,翻过这个年头,就到了正式换届选举的时候。有甫迪声坐镇,当选副市长绝对没问题,这无需多虑。不过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到时万一哪里没摆平,出些什么差错,也未可料也。想起外放桃坪这些年,从副县长到县长再到书记,为地方做了不少实事,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得罪过一些人,关键时刻人家跳出来跟你作对,并不是没有可能。你在县里守着还好,手里握着别人的命脉,还畏你三分,一旦你要离开了,也就少了震慑力,人家便会大胆放肆起来。尽管你仍待在桃林,对县里的人和事还说得上话,究竟已不那么直接。孙文明就碰到过这种情况,刚离开桃坪,一些曾在面前服服帖帖的干部就联合离退休老干,开始四处告他状,举报信满天飞。
要想减少这些麻烦,首先得搞好县里换届,尽量让该下的人下,该上的人上,维护好大局。至于谁下谁上,里面奥妙深得很,没把握好,容易产生后遗症。比如煤炭、安监、国土等部门的一把手,一定要看得准,不是谁都可以信任的。这几年郝龙泉几位老板动作大,桃坪煤炭生产产值比过去翻了好几番,在县域经济实力得到大幅提升的同时,也落下不少遗留问题。煤炭老板跟省市县重要人物都有联系,交道最直接的还是县里有关部门,这些部门里的头头没安插好,出个什么小差错,都会惹出大麻烦。
心里装着县里的事,蔡润身只在桃林陪了曾玉叶一个晚上,就要赶回桃坪去。这次是真流产,跟上次假流产不同,曾玉叶身体虚弱,情绪低落,好想要蔡润身多陪自己几天。可他官场中人,身不由己,留住他的人,也留不住他的心。曾玉叶只好放他走,说:“还是你们做男人的好,干过坏事,一走了之,让女人独尝痛苦。”
蔡润身爱怜地抚着曾玉叶,说:“我怎会一走了之?我先把县里事情安排好,再回市里参加换届选举,选上副市长后,不就可以天天跟你在一起了?”曾玉叶说:“万一你落选了呢?”蔡润身笑道:“你没在官场待过,不知官场游戏规则。选举是个程序问题,程序是用来实现组织意图的,组织上定好的人选,哪有选不上的理?”
第七章
在南国豪苑家里静养了三四天,曾玉叶还没完全恢复过来,就上了乡村人家和娱乐中心。她是老板,老板就是老拍板的人,好多事情她不在场,没人替她拍板。还有催账收款,也非她出面不可,其他人办不来。到这些地方来消费的大都是公家人,公家人消费属于公务行为,自然花的公款,不会有谁拿着私款为公务行为买单。什么叫大公无私?就是大家只管尽情享受公款消费,无需私人掏一个子儿。公款消费以签单为主,过后得拿着单子上门收款走账。会计已催过曾玉叶好几次,再不结些款子回来,周转资金就周转不过来了。曾玉叶只好丢开别的事情,让会计提着一袋单子,逐个单位去收账。
跑了几个单位,两人来到政府办,走进财务副主任盛少山办公室。盛少山常带人去乡村人家和娱乐中心消费,曾玉叶跟他熟得不能再熟,也不用怎么客气,见面就抱出一大叠附有发票的单子,请他过目签字。盛少山刚才碰见何德志秘书,得知何德志已回桃林,只是不知孔艳平将事办得怎么样,也就无心细审单子和发票,只顾低了头,哗啦哗啦签起字来。曾玉叶给会计使使眼色,会计会意,拿出一个不薄的信封,塞进盛少山抽屉。盛少山视而不见,手上的字签得更干脆了。
签完发票,将曾玉叶两位打发到财务处,盛少山顾不得瞧眼抽屉里的信封,拨了孔艳平电话。将盛琦琦送到学校后,孔艳平就回了桃林,刚下车进屋。盛少山关上办公室,拔腿就往家里赶。推开门,人没站稳,孔艳平就从包里抓出一条黄毛巾,扔到他面前,狠狠咒道:“你这个天杀的,忍心将女儿往虎口里送!”盛少山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毛巾为何物似的,说:“这是什么?”孔艳平吼道:“这是什么?你不晓得问何德志去!那禽兽不如的东西,这就是他干的好事!”
盛少山恍然明白过来,不禁窃窃而喜。心想这就对了,何德志的把柄握在你手上,他不只有听你的还听谁的?这事看来已成功一大半。还是孔艳平有心计,这个女人若出生在美国,名气肯定不会比莱温斯基小。真该感谢她,还有宝贝女儿。
不过当着孔艳平的面,盛少山不好喜形于色,装作怒火中烧的样子,大声叫道:“何德志我操你妈!我女儿还是个黄花闺女,你竟敢下此毒手,我跟你没完!”跑进厨房,拿把菜刀出来,扬言要去砍了他狗日的何德志。
孔艳平没有出声,只冷眼旁观,倒看他盛少山怎么往下表演。盛少山舞着菜刀,咋咋呼呼冲向门口,手已把在门把上,却不用力,等着孔艳平来劝阻自己。等了一会儿,也没听见身后有什么动静,只好松了手,没趣地垂下头来。孔艳平说:“怎么不去砍何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