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失望的。也就是说乔不群只要做上代市长,他的市长就已铁板钉钉,铁定了。
好事来得这么快,连乔不群本人都觉得有些不太真实,仿佛做梦一样。其实生活里,有时梦与现实还真不怎么分得开,要不也就没有人生如梦一说了。正因梦不是太真实,也就让人难以捉摸,乔不群对这个即将到来的市长,心里还不是特别有底。
美梦正在一步步朝现实转变,不久省委组织部的人便到达桃林,着手对乔不群进行全面考察。各方面意见都不错,都认为乔不群主政市政府期间,政府工作尤其是环保工作干得有声有色,卓有成效。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让乔不群代理人民政府市长,全市人民绝对信得过,放得心。信息反馈到乔不群耳里,他深感安慰。到底人心是秤,公平公正。
没多久,乔不群就顺利做上桃林市代理市长。
谁知就在乔不群准备大干一番,扎扎实实为桃林人民做几件大事,来年人代会上也好成功当选正式市长时,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突然冒了出来。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很是棘手,乔不群心里发虚,一时不知怎么应对才好。
这天乔不群在办公室处理完几件公文,正要叫赵小勇过来,跟他交代工作,秘书小白先走进来说:“省社会安全治理办来了两位同志,说要跟您见个面。”乔不群觉得纳闷,说:“社安工作归口市委管理,他们跑到政府来干什么?”小白说:“他们没明说,我只好开了小会议室,让他们先在里面等着,这才过来请示您。”
乔不群只好随小白去了小会议室。社治办的人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告诉乔不群,桃林有个郭大光,开了家告状公司,纠集社会闲杂人员和黑恶势力,非法替人上访告状,找各级领导和党政部门寻衅闹事,影响非常恶劣。据多方调查,郭大光已频繁活动多年,只不过最近才以告状公司形式,从地下转向地面,公然与政府叫板。他还有多种来历不明的经费渠道,说明背景很深,不然也不会把动静弄得这么大。
郭大光这个告状公司,乔不群确曾隐约听人说起过,本以为那不过闹着玩儿的,不可能有什么作为,岂知竟惊动了社安部门。令乔不群不解的是,郭大光的告状公司到底与自己有何关系,社安办的人会找到你门上来。
社安办的人以为乔不群在装傻,亮出两份银行账单,只见分别写着郭大光和乔不群的名字。郭大光账上有笔十万元的转存款,转出地址正是乔不群账户所在开户行。巧的是乔不群账户上也转走一笔十万元的款子,又与郭大光收到的转存款时间正好吻合。换言之,郭大光那笔转存款只可能是从乔不群账上转过去的。
几年前郭大光纠集老干去省里上访闹事,乔不群将这十万元钱打给他时,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不想已过去这么久,还是被人查了出来。这事看来还挺复杂的,也许郭大光的告状公司触着某些重要人物的神经,才招来了社安部门。又值乔不群做上代理市长,来年人代会一开就要选为正式市长,有人免不了要发急,正愁无从下手,好不容易在郭大光这里发现了乔不群的线索,自然不肯轻易放过。
不久郭大光的告状公司就被查封,包括郭大光本人在内的几个公司核心人物都被逮了进去。原来他们替人告状打官司时,翻出一件隐藏得很深的旧事,这事又与某位重量级人物有些瓜葛,于是动用社安部门,把郭大光的告状公司按住。本来调查只追溯到告状公司成立之日为止,有人忽想起当年正是郭大光组织桃坪老干集体上访省委,致使蔡润身无法参选副市长,让乔不群捡个落地桃子,认为里面大有文章,仍揪住郭大光不放,继续往前追查,这才牵出乔不群那笔十万元的转存款。
这事要说也算不上什么。别说乔不群转钱时郭大光的告状公司还没成立,就是郭大光拿着乔不群的钱,叫人到省委去上访,也没错在哪里。可那位重量级人物不干,说这是关系社会稳定和政权安全的大是大非问题,谁犯在这事上都不可饶恕。看来那重量级人物已被彻底惹恼,抓了郭大光几个还不解恨,还要拿乔不群开刀。
乔不群的仕途就此打住。
据说是要就地免职的,还是袁明清找到省委侯副书记说情,侯副书记出面力保,才只抹去乔不群代理市长,仍留着他的常务副市长帽子。不过不能再待在桃林,得挪往一个比桃林小得多的地方去任职。大地方的代理市长,被弄到小地方去做常务副市长,已是一降再降,不是当事人出了情况,组织上绝对不可能做这样的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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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降职外调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乔不群离开桃林时,也就不事张扬,尾巴夹得紧紧的。那是周六上午,大院里很安静,不像上班之日,人来车往,熙熙攘攘。坐的还是小左的车,另有秘书小白作陪,此外再没其他任何人。赵小勇倒是说过,要来送行,只是乔不群没告诉他具体出行时间。
朝阳正在升起,乔不群望一眼阳光下的办公大楼,心内五味俱全,感慨万千。二十年的时间,自己一直待在这栋大楼里,如今人到中年,却要与它告别,背井离乡,到外地去就职,还真有些舍不得。可舍不得也要舍得,人在官场,身不由己,谁也不可能摆脱命运的安排,只能按照命定的人生轨迹一路前行。
又莫名地想起那年政研室快撤销时秦淮河说过的话:做事靠智商,做人靠情商,做官靠政商,在政界上行走,不好好自我改造,努力提高政商,绝对不可能有所作为。这么多年下来,在不断的自我改造过程中,自己的政商似乎也跟着得到一定提高,才一步步上到政府领导高位,多少算是有了些造化。又因这政商还没提高到应有的高度,总欠那么点火候,眼看就要修成正果,又功亏一篑,败走麦城。
这么感慨着,乔不群挪开步子,朝已发动的小车走去。忽听市级楼那边响起鞭炮声,震耳欲聋。炮响不见得就是喜事,桃林人爱热闹,逢喜遇丧都兴放鞭炮,禁炮禁了好多回也没禁成。当然不可能是欢送你乔不群的,你又不是荣升,恐怕没谁愿意花鞭炮钱。
就要上车了,乔不群又扭过头,依依不舍环视一眼政府大院。只见不远处的墙根有人推着轮椅,缓缓前移着。不用细瞧,乔不群也知道那是盛琦琦,正由她母亲孔艳平陪着,到外面来晒太阳。这已是政府大院里一道固定风景,只要天气晴好,无风无雨,这道风景就会出现在人们眼前。
盛琦琦父亲盛少山是个孤案犯,除了何德志,没有别的靠山,无人照应,只好一直老老实实在里面熬着。不像其他人,还有靠山待在重要位置上,只要没吃花生米,哪怕判的死缓,在里面待上没几天,便会以保外就医一类的名目被弄出来,舒舒服服过自己的自由日子。苦命的盛琦琦只好与母亲相依为命,天天到这墙边来转转,像是企盼父亲能突然出现在大门口。再怎么的,父亲也是父亲。何况盛琦琦摔残之后,盛少山痛心疾首,在女儿面前作过深深忏悔。时间是无形的稀释剂,一点点化解着盛琦琦心头的伤痛和愤恨,让她慢慢原谅了自己的父亲。只是健康和幸福已不属于这个花季女孩,这辈子她只能一直躺在轮椅上,再也没法自己站起来了。
乔不群感到有些内疚。如果不是自己促成盛少山做上政府办副主任,他也不会野心勃发,拿女儿去何德志那里换取更大的权力,最后把自己玩完,还毁掉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乔不群赶忙掉过头去,不忍多瞧盛琦琦一眼,只是无声说句:琦琦,对不起了!
内疚着,乔不群已钻进车里。刚好赵小勇来到大楼前。扬着手正要向乔不群的小车奔过来,忽有两人披麻戴孝,走上前去,一齐跪倒在赵小勇面前,大声哭号着给他报丧。那是老市长米春来的一儿一孙。赵小勇顾不得乔不群了,只得扶起他们,安慰起来。
等赵小勇打发走米春来的儿孙,小左的小车早已开出政府大院。乔不群脑袋里闪过米春来的身影,一边无声地慨叹道,米老市长威风一世,如今也走了,到了那边,还会不会继续跟陆秋生去做死对头?
征得乔不群同意,小左开了车里的音响。正好是那首《中华民谣》:朝花夕拾杯中酒,寂寞的我在风雨之后。醉人的笑容你有没有,大雁飞过菊花插满头。时光背影如此悠悠,往日的岁月又上心头。朝来夕去的人海中,远方的人向你挥挥手。南北的路你要走一走,千万条路你千万莫回头……
这让乔不群一下子联想起多年前,在一家音乐茶座里与李雨潺同听此曲时的情形,心头又是一番感喟。是啊,人生如旅,朝来夕去,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这是随便什么人都逃不掉的铁律,无论你大贵大富,还是卑微如蚁。
不觉间,小车已经出城,上了一条国道。乔不群前去就任的地方在桃林西北方向,是省内最偏远的地市,没通高速公路,只有国道可行。说是国道,其实逼仄狭窄,勉强够省道的规格。好在车子不多,路面也平坦,跑起来还舒服。
很快就要出桃林地界了,车过一处狭长山谷,两旁林木茂密,溪水潺湲。西出阳关无故人。乔不群脑袋里冒出王维的阳关叠,略觉有些伤感,让小左停车,走了下去。如今已非千多年前的唐朝,交通发达,通讯先进,你伤感得也太没道理了。乔不群自哂着,面对绿水青山,踢踢腿,阔阔胸,做几个深呼吸,果然很快将阳关叠置于脑后。
忽然一阵风至,乔不群翕翕鼻翼,闻到一阵浓郁的香味。那是乔不群熟悉而久违的栀子花香。循着风向望去,对面溪岸上方摇曳着半坡栀子树,黄花正艳。坡下隐约有条石板小路,蜿蜒而上,直入栀子花开之处。闻着花香,乔不群举步上前,跨过溪间木桥,沿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