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龙泉就把申办采矿证手续已到矿产处,只等周局长签字一事说了说。蔡润身说:“你怎么打通矿产处的?”已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可隐瞒的?郝龙泉坦白说:“还不是通过不群,认识的蓝处长他们。”蔡润身说:“周局长那里呢?不群不给你出面了?”郝龙泉说:“可能不群面子不够,才带我去找国土局纪检监察室胡主任,无奈周局长不买胡主任账,不群也没了辙。”蔡润身说:“这也不难理解,不群现在到了纪检监察室,跟周局长没有工作往来,不容易找上人家。”郝龙泉说:“再怎么的,不群也是政府里处长级人物,国土局属政府组成局,政府的人找他们办点事,莫非周局长那么好拒绝?”蔡润身说:“不是周局长好拒绝不好拒绝的问题,主要是上面对煤矿生产行业抓得越来越紧,国土局包括煤炭局一般不会轻易开口子,手续确实不是那么好办理的。”
郝龙泉心下发急,说:“莫非我的事就这么泡了汤不成?”蔡润身说:“暂时还不能这么说,事在人为嘛。我给你去周局长那里试试吧,能不能成不敢保证,你先别寄予太大希望。好在我在财贸处当差,跟下面职能部门头儿接触机会多,比不群他们稍微方便些。”
对蔡润身的能量,郝龙泉还不是特别清楚,可他答应替你找周局长,肯定有一定的把握。郝龙泉只差没给蔡润身下跪了,颤着声音道:“太感谢蔡处长您了!您为我操了心费了力,我心里会有数的。”蔡润身跌下脸色,说:“我要你有什么数?你把我看作什么人了?要知道我完全是看在咱们打过几次交道,你又是不群亲戚分上,才愿意出这个面的。我向来讲究两点,做事讲原则,做人讲感情。违背原则和伤感情的事,打死我也是坚决不做的。当然不是在怪你,现在我们交道还不多嘛,你还不太了解我。我到底是什么人,以后你慢慢会清楚的。”郝龙泉点头如捣蒜,说:“是是是,蔡处长到底不是我这种俗人。”
蔡润身又嘱咐道:“这事你也不要给不群说,没这个必要嘛,你说是不是?”郝龙泉心领神会的样子,说:“我知道了。”
第九章
这天政府有个办公会议,蔡润身将甫迪声的包和茶杯送进会议室后,便回到财贸处,哪里也不敢去,坐在椅子上看报纸,以便领导随时找得到。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有人走进来,说:“蔡处你在这里?这个办公室好像是小孙的嘛。”
原来是国土局周局长。他这自然是明知故问。有人戏言,下面的人最关心的就是领导老婆和秘书,领导要换老婆和秘书了,他们耳朵伸得比西气东送的管道还长,总能在第一时间捕捉到最新最准的信息。蔡润身做甫迪声秘书又不是今天才明确的,周局长还能毫无耳闻?不过蔡润身没说破,只说道:“是呀,孙县长走了,总得有个人守办公室嘛。”
周局长没在蔡润身这里久待,扔下一句:“我是来参加办公会的,开完会我再来,跟老弟说件事。”匆匆赶往会议室。会议早已进入正式议程,见周局长这刻才到,主持会议的耿日新脸色一青,不无嘲讽道:“周兴波同志,你比我耿日新还忙嘛,政府开个办公会议,你想什么时候到就什么时候到。看来以后得叫你周市长,再不好叫你周局长了。”
周局长将腋下的包夹紧点,合掌给耿日新和各位作几个揖,说道:“刚要出门,来了一伙人,死死把我拖住,好不容易才将他们甩掉。对不起耿市长,对不起在座各位领导,我表示深深歉意!”说着找位置撂下屁股,掏出纸巾抹抹脸上汗水,再捞过桌上茶杯,仰了脖子,咕噜咕噜喝起来。大家早乐了,这个说:“哪里是有人拖住你,是你扒完鸡窝,回去睡过了头,才没赶上会议吧?”那个说:“周扒皮你作什么揖,赶快学两声鸡叫,耿市长就不委屈你做市长了,仍然做你的地主去。”
周扒皮是《半夜鸡叫》里的人物,从前中学课文还节选过这篇东西,耿日新自然清楚。可周兴波是怎么成为周扒皮的,他却不太明白了。秘书长袁明清便解释说:“耿市长你可能没时间接触姓名学,周局长的大名很有学问呢。你把他的兴字砍去上半截,再把波字扔去左半边,不就成八皮了?他又是国土局长,地道的地主,叫他周扒皮,没冤枉他。”耿日新笑道:“原来如此。好好好,扒鸡窝迟到还可原谅,若扒灰迟到,就对你不客气了。”
笑声中会议重新开始。此时的议题跟国土工作无关,周局长提不起兴趣,眼睛微合,养起神来。不觉就睡了过去,渐渐起了鼾声。开始鼾声不大,坐姿也还端正,没谁觉察得出,还以为他在认真听会哩。还是旁边财政局叶局长发现有诈,点根香烟,插进他半开着的嘴里。却没能惊醒他的白日梦,相反鼾声更响亮更有节奏了。随着鼾声的起伏,嘴里烟头也一闪一闪的,比醒着的人抽得还有模样。大家一见,捂着嘴笑起来。只有耿日新在低头看材料,没发现情况。后来连发言人也忍俊不禁,快说不下去了。耿日新觉得有异,抬头见周局长这样子,憋住笑,一拍桌子,喝道:“周扒皮你耍什么鬼花样!”
周局长一惊,眼睛和嘴巴同时张开来,烟头往下掉去。正好烫着他托在小腹上的手,他哎哟一声,从椅子上弹将起来。整个会议室顿时笑声鼎沸了。
耿日新又批评周局长几句,叫发言人继续发言。不过耿日新批评是批评,并没怎么生周局长的气。姓周的就有这个本事,在单位里是个黑脸包公,谁都畏他三分,到了比自己大的领导面前,却憨态可掬,笑佛一般。还不时出点洋相,让领导高兴高兴。比如他在会上公然打瞌睡,被人往嘴里点烟,早已不是第一次了,可每次都能出现一定的喜剧效果。有人就在背后议论,其实他不见得每次都真睡着,真睡着的话,哪可能烟头闪闪?还有他那挺得笔直的睡相,由低到高的鼾声,恐怕也是做出来的。也许周局长自己是领导,懂得不管多大的领导,都和自己一样,总是开不完的会,坐不完的车,喝不完的酒,日久天长,也有厌倦和受不了的时候,需要轻松轻松。
会议结束。等大家下楼后,周局长又去了财贸处。蔡润身说:“周局有什么好事,别神神秘秘的,还请明示。”周局长笑道:“我想和财政局开个小小联席会议。”蔡润身说:“叶局长刚才不也在会上吗?你不直接跟他说,却找到我头上来,不是挑水找错了码头吧?”周局长说:“找的就是你这个码头。这事还得甫市长亲自出一马。”蔡润身开玩笑道:“你倒好,你们双方联席,要甫市长去作陪。”周局长笑道:“我哪敢叫甫市长作陪?是请他老人家给我们做主掌舵。”
蔡润身本想问是什么要事,非得甫市长做主掌舵,又觉得这不是自己该关心的,不必多嘴,只说:“这也用不着找我呀。”周局长说:“那找哪个?”蔡润身说:“你手下不是有个骆副局长么?她是甫市长的书记,你想请动甫市长,要她给甫市长说一声,甫市长还敢不听书记的?”周局长摇手道:“那怎么行?我这是公事,公事只能公办。让骆局长跟甫市长吹风,便变成了公事私办,岂不显得我不懂规矩和没水平?”
周局长还真懂得公私分明。这正是他的精明之处。跟财政局联席,肯定是业务工作,完全没有必要惊动骆怡沙。对于周局长来说,骆怡沙究竟是非常难得的资源,必须给自己预留着,不到万不得已,比如牵涉到个人升迁去留的时候,不宜轻易动用,否则到了紧要关头,就不怎么灵了。
蔡润身这么琢磨着对方,周局长又说道:“蔡处就别推了,还是麻烦你给甫市长请示一下。”蔡润身说:“好吧,周局有吩咐,我敢不从吗?”又说:“不是我讨价还价,我也有件事情,想请周局帮个忙,不知肯不肯赏脸?”周局长说:“什么事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办的,别说一个,就是十个百个,也在所不辞。”蔡润身说:“当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不可能让你为难的。也不急,到时再说吧。”
周局长走后不久,到了中饭时间,甫迪声要去宾馆陪客人吃饭,蔡润身拿着他的包,一起下了楼。进到车里,蔡润身才说了周局长的事。甫迪声说:“这个周扒皮,为国土出让金征缴手续费问题找过我几次了。要他跟老叶他们先商量个初步意见,再来找我,也没见他拿意见来,现在又要我给他们主持联席会议,这不是矛盾上交吗?真是扯淡!”过片刻又说:“要他们两家商量意见,确实也不容易商量得拢来,看来还得我出个面。润身你记住这事,哪天我有些空闲了,提醒一下。”
三天后甫迪声没有特别重要安排,蔡润身问他是否可考虑周局长的事了。甫迪声觉得正好可以打个时间差,点了点头。蔡润身当即给周局长拨了电话。周局长很高兴,说:“那感谢蔡处了!这个忙你不帮也帮了,干脆一帮到底,叶局长那里也归你通知算了。”蔡润身说:“周局倒会打主意。是不是国土局没装电话?”周局长笑道:“国土局当然装了电话,可国土局电话哪有政府电话权威?我给叶局长打电话,属部门与部门之间行为,你打电话,那是甫市长的声音,属于政府行为,叶局长不好打折扣。”
周局长既然将话说白了,蔡润身也就不再废话,说道:“那我只好听从周局长安排了。还请告知具体时间和地点。”周局长说:“就今天下午吧,一起到国土大厦来,接待什么的,也方便些。”蔡润身说声知道了,拿过电话,去通知叶局长。
会议是国土局要开的,准备也就很充分,好烟好茶自不必说,还备了不薄的信封。又有甫迪声在,自然开得很成功,征缴手续费问题不再是问题。会后周局长做东,将与会人员请到桃林宾馆,好好招待了一番。酒至半酣之际,蔡润身出去方便,顺便打电话给郝龙泉,要他到宾馆来一下。方便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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