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揭开名片盒,最上面的不是名片,是一张发皱的纸条。这不是自己花了整整一百元,从夜来香娱乐城马小姐手上换来的么?发开纸条,盯着那串长长的数字,乔不群心想这么久了,天知道号码还存不存在,或说还是不是马小姐的。过去贵易妻,如今富易机,手机换代快,马小姐她们据说又属于高收入人群,肯定早已发肿,换了好几款手机了。
不知出于什么动机,乔不群拿过电话,对着纸条上的号子揿起来。揿完号,很快就通了。乔不群有些忐忑,对方如果不是马小姐,说声对不起就完了,若是马小姐呢,又跟她说些什么好?自己可是第一次跟这种女人打电话,以前从没这方面经验。也许潜意识里,乔不群并非害怕这个电话,是弄不明白这个电话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是直接简单的钱色交易,还是缠绵悱恻的激情艳遇,抑或是钱益谦和柳如是那样的凄婉故事?
说起钱柳故事,确实让人叹惋。当年钱益谦从礼部侍郎任上削职回乡,在西湖结识才色绝代的秦淮名妓柳如是,一番轰轰烈烈的老少恋后,有情人终成眷属,传为佳话。钱益谦枯藤老树发新芽,做梦都快活得口水三千尺,两人诗酒相酬,格外风流快活。可惜好景不长,清兵铁骑入关,两人夜驾小舟,驶入西湖,不求同生,但求同死,准备双双蹈水殉国。事到临头,钱益谦却犹豫起来。古有惯例,刚坐龙椅的开国皇帝想稳定家天下,要收拾民心,往往会做出求贤若渴的样子,四处招纳名士。钱益谦自知才名在外,清廷肯定会来征召,赏个大官做做。于是伸手舷外,试了试水,说今夜水太凉,不如改日再来。柳如是心知这个官迷还没过足官瘾,说水凉又何妨?钱盏谦说老夫体弱,不堪寒凉。好像不是舍生赴义,是要入温泉洗鸳鸯浴似的。不久钱益谦应清廷之召,准备北上做官,柳如是穿上象征朱明王朝的红袍前往送行,羞得钱谦益和同行降臣无地自容,老脸不知搁哪里好。
乔不群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从一个电话,联想到这个老掉牙的故事。也许文人都有这么一个千年情结,进则修身治国平天下,退则红袖添香夜读书,反正不肯闲着。就像钱益谦那小子那样,尽管年过七十,土已埋到脖子上,又身逢乱世,依然权色两不误,风流又风光。只可惜世易时移,柳如是那样高风亮节、才色双绝的女子已不可能再世,倒是钱益谦之类的官迷加色迷随处都可碰着。
乔不群脑袋里无来由地浮着这些古怪念头时,电话里响起一个甜甜的声音:“喂,你是谁?”乔不群一听便知是马小姐了。马小姐的声音并无特别之处,又已时隔那么久,可乔不群听来还是那么熟悉。是不是自己潜意识里一直记挂着这个马小姐,企望着跟她再续前缘,发生点什么?乔不群没再多想,说:“你是马小姐吧?”
也是怪,乔不群刚一张嘴,对方也听出了他的声音,惊喜地说:“我就是马小姐,你是牛大哥吧?”乔不群说:“你蛮厉害嘛,知道是我。”马小姐说:“怎么不知道?咱俩一个当牛,一个做马,都是苦命人啊。”
这是那晚乔不群随意开的玩笑,想不到马小姐还记得。乔不群说:“你还在夜来香娱乐城吗?”马小姐说:“怎么不在?这么久了,你不打电话,也不来看看我,真是多情女子负心汉哪。”乔不群说:“真对不起,我生意太忙。”马小姐说:“再忙也不能扔下小女子不闻不问呀。”乔不群说:“我这不是在闻在问了吗?”马小姐说:“光闻光问总不够吧,今晚是不是到夜来香来看看我?”
乔不群身上某个地方涨了涨,做梦变蝴蝶,想入非非(飞飞)起来。嘴上忙说道:“那要看你欢不欢迎。”马小姐说:“怎么不欢迎?我是朝思暮想,日日思君不见君呀。”乔不群说:“那今晚我到夜来香去,咱们共饮一江水。”
乔不群并非开玩笑的,还真动了这个心念。放下话筒,痴一会儿,又提到手上,拨通家里电话,告诉岳母娘,晚上不回家吃饭了。回家吃饭总得拖延些时间,在外随便吃点什么,干净利索,好早点赶往夜来香,免得马小姐被客人抢先要走了。
也许要去会马小姐,乔不群略感不安,又打了史宇寒手机,说有个应酬,得晚点回去。史宇寒哪知乔不群心怀不轨?没说什么,只叮嘱别回得太晚。乔不群说:“知道了,听老婆话,跟领导走。”史宇寒笑道:“你只管跟领导走就是,老婆的话听不听,我无所谓。”
史宇寒有这么个态度,今晚可放心去潇洒一回了。乔不群心下一乐,轻声哼起来:送你送到小村外,有句话儿要交代。虽然已经是百花儿开,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记着我的情,记着我的爱,记着有我天天在等待。一边哼着,一边又暗暗自嘲,你心里分明想着去采野花,嘴上就唱路边的野花不要采。
正哼得起劲,王怀信回来了。他瞥眼乔不群,说:“乔主任这么高兴,碰到什么喜事了?”乔不群想说拣了一副好中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说:“最近上面下文说,纪检监察部门责任重大,工作辛苦,却没什么福利,准备在政策上给予同志们一定倾斜,一人可娶两个老婆。”王怀信笑道:“有这样的好政策,下辈子我还搞纪检监察。”又说:“刚才你好像在唱邓丽君的歌,那是老版了,现在又出了新版。”乔不群说:“什么新版,唱给我听听。”王怀信就唱道:“送你送到小村外,有句话儿要交代。虽然已经是百花儿开,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不采白不采,采了也白采……”
乔不群用认真的口吻问道:“王主任老实交代,你到底在外面采了好多野花?”王怀信就等着乔不群这么问他,故作神秘道:“我是家花都采不起了,还采得起野花?”乔不群说:“不是说家花不知野花香吗?谁还有兴趣采家花?”
快到下班时间,乔不群飞步下楼,在街边吃个盒饭,打的赶往野花盛开的地方。时间尚早,夜来香还关着门。你也太性急了点,如果领导发个什么号召,你也这么积极响应,脚打莲花,怕是早进步了。乔不群不出声地讥讽着自己,装作没事人样,背手在街上闲逛起来。见前面一个花店,顺便进去购了一支玫瑰,管它家花野花。出店又后悔了,倒不是花钱心疼,一支玫瑰也没花他几个钱。是想起跟史宇寒恋爱那会儿,开始忙学业,后来忙工作,又是史宇寒占的主动,别说送她玫瑰,就是这样的念头都投动过,今天为一个一面之交的风尘女子,竟很当回事地买了玫瑰,这对史宇寒确实也太不公平了。
不公平就不公平吧,既然买了,莫非还扔掉不成?手握玫瑰,回头朝夜来香走去。快到门口,又生顾虑:去这样的地方快活,拿支红艳艳的玫瑰,岂不有些滑稽?好在玫瑰上裹着薄膜,乔不群一把塞进夹克衣服内袋里。待会儿进到包房,脱衣时再献给马小姐。
夜来香已经敞开大门,门上的霓虹灯饰也都亮起来,惹眼而嗳昧。乔不群心里咚咚跳着,做贼一样,头一低迈进大厅。看来还没开始营业,吧台灯都投开,只稀稀拉拉几条人影在晃动,显然是工作人员。左右瞧瞧,幸好那次坐过的墙角沙发还在,便走了过去。
坐下没两分钟,陆续有小姐走进来。吧台也亮了。值班小姐见墙角沙发上坐着人,送来一杯水,问需要什么服务。乔不群说暂时不需要服务,问马小姐何时到。小姐说:“你是说马领班吧?马上就到。”乔不群说:“她做领班了?”小姐说:“都做半年了,她是老板红人。”乔不群说:“你们老板还是姬老板吧?”小姐点点头,转身回了吧台。
又等了—会儿,还没见马小姐,乔不群掏出手机,想给她打个电话。正要拨号,又放弃了。电话一打,马小姐就知道了你的手机号,有些不妥。刚收手机,进来一位女孩,看着像马小姐,又没把握,马小姐似乎要瘦一点。女孩直接去了吧台,吧台小姐跟她嘀咕一句什么,她立即往乔不群这边看看,挪着好看的步子走过来。
原来正是马小姐。她也认出了乔不群,欣喜若狂道:“还真是牛大哥!来多久了?”乔不群身上一热,应道:“刚到两分钟。”马小姐弯腰要落座,一眼瞧见乔不群面前的茶杯,说:“这是普通人参乌龙茶,属于俗茶,你可能喝不习惯,换一杯吧。”回吧台另沏杯茶水端回来,解释说:“这是新到的碧螺春,适合你这种有身份的男士。”
乔不群道声谢,端杯抿一口,抬眼去瞧马小姐。不知是胖了些还是化过妆的原故,那俊俏的脸上多了几分水灵,更加光鲜亮丽了。马小姐也在打量乔不群,说:“想不到你还真来了。”乔不群说:“你以为我是拿假话哄你开心?”马小姐说:“现在的人说假话说滑了嘴,十句话里有十一句是假话。”乔不群说:“这算术题怎么算出来的?”马小姐说:“十句假话没说完,第十一句假话都已想好,只因听的人听不下去,早走掉了,才没来得及说出口。不过牛大哥不是假话男人,你是真正的男子汉,说话算话。”
刚好门口进来几位客人,马小姐说声去去就来,起身迎客去了。乔不群略感失落。想起衣服里的玫瑰,用手摸摸,也不知是不是已捂蔫了。要掏出来看看,又觉得还不是时候,也不是地方。
安排好客人,马小姐又走了回来,乔不群说:“听说你做了领班?”马小姐说:“可不是?累死了。”乔不群说:“领班可算夜来香中层领导了吧?”马小姐说:“什么领导,无非跑腿而已。”乔不群说:“收入一定比以前高吧?”马小姐说:“高一点。”
嘴上说着话,乔不群心下老想,马小姐也该问问你需不需要服务了。不比上回,这回自己的目的非常明确,再不会忸怩客气。可马小姐只是东一句西一句的扯着,没想到他也有这方面的需求。乔不群也就不怎么好开口,主动要马小姐给自己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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