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人。”
这话直击乔不群要害,说得他无话可说。史宇寒又说:“你还是给我放下架子,立即行动起来,去跑跑领导。我看你的面相,目前最现实的目标也就是政府办纪检组长位置了,谭组长不可能老占着茅坑不拉屎,也得换个拉屎的。这个位置与纪委有些关系,又得政府领导认可,你必须两方面都跑跑。”
算史宇寒这些年没白在政府大院进出,把机关里的奥妙都看了个透彻。乔不群不得不暗自佩服,说:“看你研究了历史,又研究官场,不是想拿双学位吧?”史宇寒说:“别管我拿双学位还是单学位,只管去做你该做的事。这学期我超额完成了招生任务,学校有笔奖金就会发下来,到时提供给你做活动经费。”
妻命不可违,没等史宇寒的活动经费到手,乔不群就主动跑到纪委,找了乔副书记。在乔副书记面前,不必遮遮掩掩,乔不群直接说了自己的想法。乔副书记也觉得谭组长在其位不谋其政,政府纪检监察工作要想有大起色,这个纪检组长还真该乔不群这样的能干人来干,愿意去丁副书记那里说说话。
乔副书记的信息很快反馈回来,说是乔不群头次牵头主办的学条例见行动活动搞得不错,丁副书记印象很好,答应适当时候提提他的名。
丁副书记尽管不是党群书记,却管着纪检,他愿意提你名做纪检组长,这事应该还有些把握,乔不群也就稳下一颗心。史宇寒则认为事情没这么简单,说:“你以为纪检组长是你那纪检监察室主任?纪检监察室是政府办最差的处室,本来就没几个人愿去做主任,你又早是正处级副主任,纪委领导给你说句话,政府领导自然乐得送个顺水人情,去掉你后面的副字。纪检组长却完全不同了,属于政府办班子成员,是要进办党组的,谁不想着这个位置?我就听说好些老处长已盯了多年,甫迪声也有意叫谭组长让位,在这些老处长里挑个人选,取而代之,你动作不麻利点,哪轮得到你?”掏出个五万元的存折,说是学校奖金正好到了位,要他快去甫迪声那里走一趟。
乔不群没接存折,说:“没这个必要吧?政府办那几个老处长只知道喝茶看报,做不了什么事,不见得比我更适合纪检组长位置,丁副书记又愿意提我的名,估计甫迪声也没有太多理由阻拦,又何必花这个冤枉钱?”史宇寒说:“怎么是冤枉钱呢?如今这个社会,你见过还有什么离开了钱办得成的事?当初州州想读桃林小学,你跑东跑西,跑得屁股出水也没跑成,最后还不是表哥的钱管了用?人家想进步,手头没钱,举债贷款,在所不惜。老娘给你出钱,还有什么可说的?”
乔不群没法驳斥史宇寒,却还要强调说:“纪检组长尽管是班子成员,又要进办党组,到底不是什么要职,将我乔不群推上去,甫迪声不仅没任何损失,还能给人以任人唯贤的好印象,他何乐而不为?再说我还不至于蠢得啥事都做不了,在纪检组长位置上闲得发慌了,多少还可为领导做些事情,对领导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史宇寒懒得跟乔不群啰嗦,将存折扔到他怀里,说:“密码是你名字的开头字母和我的生日数字,你把钱取回来,再找个大点的信封装好,今晚就去敲甫迪声家门。你硬是搞不清楚常委楼在哪里,我还愿意给你去带路。当官不打送礼人,我不相信甫迪声家里养着打手,你献上大礼,他会让打手将你棍棒打出。”
被逼无奈,乔不群只好怀揣存折,犹犹豫豫向门口挪去。谁知这天银行里顾客特别多,几个窗口前都排起了长队,不晓得这些人是否跟自己一样,也是要取钱去领导那里谋官。在队伍里排上一阵,乔不群慢慢失去了耐心,暗想不为史宇寒所说的市管干部台阶,我会来这里遭这个罪么?无聊之际,抬头去瞧旁边的队伍,看靠近窗口处有没有熟人,好过去插队,快点把钱取走。就见顾吾韦老婆吕秋云也在取钱,好像正在按密码,按了几次,弄得满头大汗,才终于按准,从窗口里掏出一把钱来。乔不群就寻思,她不是来取钱,给顾吾韦去跑助调的吧?自己取钱去跑纪检组长,吕秋云取钱给顾吾韦去跑助调,我岂不跟顾吾韦成了一路货色?乔不群觉得滑稽,都有些瞧不起自己了,掉头离开队伍,出了银行。也许你本来就不想去给领导送钱,这下正好找到一个不成借口的借口,可以逃之夭夭了。
行尸走肉般在街上游荡了一阵,不知还要不要回银行去取钱,忽然碰见一个人,竟是李雨潺。乔不群眼前一亮,说:“你怎么也流窜到了街上?”暂时将取钱的事扔到脑后。李雨潺说:“我可不是流窜,是在街上检查卫生。”乔不群说:“几时去的城管?检查卫生,也没见你戴个袖套什么的,谁服你检查?”
开几句玩笑,李雨潺才告诉乔不群,刚从教育局出来。乔不群问去教育局干什么,李雨潺说:“教育局正在组织老年门球队,准备参加全省老教师门球比赛活动,听说还可带家属随行,我去给老爸报了个名。”乔不群说:“你爸会打门球?”李雨潺说:“我爸是老门球队员了,门球打得非常不错。”
不觉到了桃花河边,前面就是桃花流水茶楼,乔不群说:“请你喝茶,赏脸不?”李雨潺说:“有人埋单,还不赏脸?”一起进了茶楼。还是那次陪秦淮河喝过茶的茶室,依窗临波,有几分雅趣。一壶绿茶,几小碟瓜子,两人品尝着,有一句没一句聊起来。服务员离去时没关严茶室,乔不群往门缝上瞧瞧,想过去把门推紧,李雨潺扯住他,说:“别居心不良,这不是地方,就这么说说话,不挺好吗?”
乔不群只好变得老实起来。李雨潺说:“只说我在街上流窜,不交代你自己在外面鬼混什么?”乔不群正为要不要去取钱苦恼不堪,愁着无人可以倾诉,李雨潺这么一问,便把身上的存折拿出来,搁到她面前的茶杯旁。见存折上有五万元大款,李雨潺笑道:“我又不能给你封官许愿,送上这么大笔钱,怎么敢接你的?”乔不群说:“不要你封官许愿,要你跟我私奔。”李雨潺说:“五万元又能奔到哪去?况且存折上写着史宇寒的大名,你好意思拿着老婆的钱,去跟别的女人私奔?”
“照你这么说,我只有自己赚足了钱,才能跟你私奔啰?”乔不群笑笑,说了存折的来历。李雨潺静静听着,没怎么吱声。乔不群说:“你倒出出主意,我到底要不要取了钱去送人?”李雨潺这才叹道:“你叫我怎么说好呢?史宇寒要你去给领导送钱,我要你不去,她还不找人做掉我?再说作为妻子,望夫成龙,实在没错。”乔不群说:“别端出史宇寒,我现在就听你一句话,要我去送就去送,不要我去送就不去送。”
说得李雨潺直笑,说:“你去不去给领导送钱,跟我什么关系?”乔不群说:“你别只顾看我热闹,我真的想听听你的想法。”李雨潺只好收住脸上的笑,说:“我怎么好说要你去或不去呢?你还是自己看着办吧。硬是不想委屈自己,就免为其难,别去算了。不就一个纪检组长吗?没做这个官也照样吃饭穿衣,至少死不了人。”
乔不群最想听的正是这句话。他如释重负般,绷了半天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这世上恐怕也就李雨潺如此理解自己,不在乎你位有多高,权有多重。乔不群感激不尽,手一伸把李雨潺搂进怀里,在她唇上忘情地吻起来。正热烈着,兜里手机响了,乔不群稍一迟疑,李雨潺趁势从他怀里挣脱出去,嗔道:“要胡来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
电话是史宇寒打来的,问乔不群怎么还没取钱回去。乔不群铁了心不再去送钱,又懒得与史宇寒磨嘴皮,骗她道:“早取好了。刚给领导打过电话,他正好在家,我已走在去他家的路上。”史宇寒在那边乐了,说:“这还像个男子汉。”
跟李雨潺分手后,乔不群直接回了政府。怕史宇寒见着存折,谎言不攻自破,踅身去了趟办公室。乔不群也是心存侥幸,说不定丁副书记一句话,纪检组长位置就到了自己屁股底下,到时再还存折给史宇寒,她就没什么屁可放了。收好存折,回到家里,史宇寒问起见甫迪声的情形,乔不群只得又给她胡编一通。史宇寒很满意,上前对着他腮帮猛啄一口,算是对他的奖赏。问到存折,乔不群说是取好钱去办公室装信封时,忘在了抽屉里。史宇寒也不追究,反正钱都送到了领导那里,一本空存折,扔哪里都一样。
见史宇寒这么相信自己,乔不群心里又不得劲起来。骗得了史宇寒,却怎么也骗不了自己。真如自己幻想的,能上台阶还好,万一上不了台阶,又怎么面对这望夫成龙的妻子大人?乔不群愧疚不已,暗责自己不是东西。尤其听人说起顾吾韦跑助调的事,想想自己连一个快退休的老头都不如,更加心虚气短。人家这个年纪,脚劲还那么好,要找谁就找谁,哪像你缩头乌龟一样,就是伸不直脖子。
偏偏这阵顾吾韦情绪亢奋,喜欢往纪检监察室跑,弄得乔不群自惭形秽,越发觉得做不起人。但见顾吾韦脸上阳光灿烂,像吃了春药似的。一定是待遇问题有了眉目,其他事情恐怕不容易让他这么兴奋。前不久又受到乔不群优待,顾吾韦心存感激,不时进主任室坐坐,有话说话,有屁放屁。
也是高兴,顾吾韦又主动透露说:“我已找过甫迪声新任秘书小陈,小陈说蔡润身跟他交班时,特意说到我的事,要他继续给予关照。小陈真好,设法让我跟甫市长本人见了一面,他答应适当时候研究我的助调。”
蔡润身会将顾吾韦的烂事放在心上,还交代小陈给予关照,这话恐怕也只有顾吾韦相信。估计是听顾吾韦说曾找过蔡润身,小陈这么宽他的心。领导秘书嘴巴都很甜,能说会道,否则领导也不可能让你做他秘书。乔不群不说小陈如何,只说:“这是大好事嘛,热烈祝贺顾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