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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他们来的早，办公室侧墙根里的一排四脚条凳上还没有人，周硕三人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这一等不要紧，足足等了俩多小时，条凳上又坐下来七八个人，财务科的李科长这才姗姗来迟。
李科长回来看也没往条凳这边看，径直穿过财务科的大办公室，打开门进了里面的小间科长办公室。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这才开始陆陆续续的向里面叫人进去。先是一个文具公司夹着牛皮公文包的胖子经理，屁颠屁颠的跑进了李科长的办公室，然后是铁路高中年轻的英语老师白洁，扭扭捏捏的进去了……
一直等的快到中午，长长的条凳上再也没有其他人，连三个人里自问最有耐心的刘桂芳都有些不耐烦了，才有科员过来将他们叫进了李科长的办公室。
李科长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手里正捧着个报纸仔细的阅读着。周硕三个人走进来，连个正眼也没有，只是努了努嘴，敷衍的说了声：“随便坐吧。”
周硕和刘桂芳、毛主任三人在办公桌下手两侧的沙发上坐下来，刚要张嘴说话：“李科长，我们这次来是想领取这个月我们校办工厂的……”
没等他的话说完，李科长不客气的打断道：“你这小同志怎么这么没礼貌？没看到我正在研究上级精神吗？有什么事情等会儿再说！”
周硕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到底把话头咽了回去，老实的等待起来。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李科长总算把眼光从报纸上挪开了，抬手看了看时间，打了个哈欠说道：“好了，我的时间不多，还有十分钟就要午休了，你们有什么事情就长话短说吧。”
周硕闻言，心平气和的说道：“李科长你好，我们一职高校办工厂有一笔钢木家具厂的加工费在教育局的账上，今天来就是希望能够把这笔钱领回去的。”
李科长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疑惑的反问道：“钢木家具厂的加工费在我们教育局的账上？有这回事儿吗？我怎么不记得。”
周硕一招手，刘桂芳连忙从包里拿出一份复印件来，摆在李科长的办公桌上。关于九十年代三角债要债难的事情，周硕虽然没有怎么经历过，可也看过现代版杨白劳和黄世仁的小品，当然不会大意的连功课都不做足，就来送脸下乡。
他指着李科长办公桌上的复印件说道：“这是教育局开给钢木家具厂的收条复印件，李科长可以看看。”
李科长假模假式的拿起复印件看了看，这才恍然大悟的说道：“哦，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儿！”
周硕身子前倾，点头说道：“那就请李科长把这笔钱拨还给我们一职高吧！”
李科长咂了咂嘴，踌躇的说道：“好吧，我写个条子，你拿给外面的小张，让他给你划账。”
李科长说完，从旁边拿起纸笔，笔走龙蛇的写了一行字，递给了周硕。
他拿过条子来一看，皱眉道：“李科长，这个数目不对吧，这笔加工费应收款可是八千，怎么你的条子上只写了三千？”
李科长哈哈一笑，说道：“不少了，这笔生意本来就是我们教育局转给校办工厂的，适当的收点介绍费也是应该的嘛，小同志不要太过于斤斤计较，对你的成长没有好处。”
周硕闻言算是看出来了，这个李科长根本不是想要雁过拔毛，而是在肆无忌惮的捞最后一笔。校办工厂干了一个月累死累活的赚了八千块钱，教育局动动嘴竟然就想拿走五千的介绍费？
哪怕是背地里这么做了，你是上级领导部门，一职高也就忍了。现在这样明目张胆的摆在明面上告诉你，我就是要这么做，还得你自己把条子送过去。这和给你一巴掌，还得自己把脸凑过去有什么区别？
周硕捏着批条的手紧了紧，将纸张握的哗啦哗啦响，深呼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心里默念道：做生意，哪有不受委屈不求人的？我忍——
“李科长，我们一职高五六十号教职员工，连下个月工资都要发不出来了，你多少再给点。就给六千，六千怎么样？”
李科长嗤笑一声，教训道：“周校长，你这简直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知道现在社会上有多少单位别说还有利润，就是没有利润，给口饭吃什么活都能干！你一职高有本事就去自己找活做啊，我们教育局肯定一分钱不找你们要！”
周硕急道：“那也不能扣我们校办工厂五千啊，这也太多了点！”
李科长一拍桌子，哼道：“你这小同志哟，就这么点水平怎么能当校长？我跟你说，平常要多注意学习！咱们国家现在提倡搞市场经济，要尊重市场规律！什么是市场规律你明白不？我估计说了你也不懂。简单的说，就是不能搞多劳多得那套啦，有本事的才能拿大头！”
总算看清了这个李科长的真面目，周硕冷冷的看着他，抿着嘴半晌说道：“既然李科长要跟一职高搞市场经济，我也不能跟国家政策对着干。那好，只要你写一份证明文件，声明一职高以后正常的经营活动教育局不再插手，一职高的正常营收账务只报备，不必再从财务科走账，这五千块钱我就不要了！”
他这个要求倒也不是多大的问题，本来承包的自主权就很大。这个声明也就是说明教育局放弃了对一职高业务指导的权力，当然也有帮扶的义务。只保留了教育局对一职高资产的监控，这个权力是不可能放弃的，不然周硕转头把一职高固定资产全卖了踹自己兜里，也是有可能的。当然这本来就是好多人承包企业之后，侵吞国资的常用手段。
李科长呵呵笑道：“周校长没搞清楚吧，我们教育局不管一职高，到时候哭的可不是教育局啊！既然你想要，我就给你写一份。看看没有了教育局的帮助，你一职高能够挺几天？”
李科长说完，刷刷刷的写下一份声明，还盖上了财务科科长的印章。啪的一声把这份声明拍在桌子上，不耐烦的说道：“行了，我懒得再和你这小毛孩玩过家家。时间到了，你出去吧！”
周硕不自觉的嘴角向上翘了翘，随即赶紧沉住脸上的表情。抓起桌子上的声明，连声招呼也不打，转过身虎虎生风的走出了李科长的小办公室。
过不多时，在财政科走廊另一边的一间办公室里，王主任趴着门缝看到周硕三个人离开，迫不及待的敲响了李科长办公室的小门。
王主任边敲门嘴里边念叨着：“嘿嘿，这臭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看他最后怎么收场？”
第十七章 风起
第十七章风起
“收场？”周硕对着一脸焦急的刘桂芳冷笑道：“这个场子我还不打算收了。回去之后通知所有教职员工，到会议室开会！”
周硕回到一职高，没有课的教师和校办工厂的员工们齐聚在一间教室改成的会议室里。
在会上，他先把去教育局的经历说了一遍，果然将这些还对教育局抱有希望的教职员工们气了个够呛。大家虽然对生活已经绝望麻木，但还觉得自己做的是教师这样神圣的职业，不论到什么时候，国家总会管一口饭吃的。
哪想到这些丧心病狂的官僚们，不但未来靠不住，连现在一职高嘴里的饭也要夺走。在这样的压迫面前，是人都要有气，哪有不群情激奋的道理？
尤其是从头跟着周硕走到底的毛主任，或许是已经彻底抛弃了对教育局的幻想，情绪尤其激烈。在会上直接就吵吵着要去市委市政府告状，不少本来已经受了一肚子窝囊气的老师纷纷附和，表示同意。
感觉一众教职员工的情绪已经酝酿的差不多了，周硕这时才站出来说话道：“大家静一静，一职高刚刚出过集体食物中毒事件，这时候再去政府告状，这让领导怎么看咱们？这个状告谁？怎么告？告不告的赢？”
他这话一说，会场里渐渐安静了下来。是啊，一职高的案底实在不怎么光彩，这种挂了号的单位再去找政府闹事，恐怕更大的可能就是直接转手把学校的固定资产一卖，学生转走，学校破产清算了。
台下有人顿时哀嚎道：“那怎么办？如今我们一职高已经是山穷水尽啦，难道就这么等死吗？”
周硕站在台上一拍讲台，坚决的说道：“谁要等死，就不要在一职高呆着了，趁早到社会上打工去！反正我周某人是绝对不会等死的！”
“不等死还能怎么办？周校长，你是一职高的校长，你总得拿个主意吧！”
周硕挥了挥拳头，猛的砸下来，高声喊道：“我们要自救！国际歌说得好，这世界哪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政府、官僚！能带给我们幸福的，只有自己的双手！”
“哎，你说的简单。可学校眼看连这个月工资都要开不出来，总不能让大伙饿着肚子干活吧？再说咱们学校怎么自救？没有业务东西卖不出去，总不能向学生乱收费吧？”
周硕兴奋的说道：“怎么办？好办的很！”
说着，他用粉笔在黑板上画了起来，一边画一边解释道：“这里是咱们一职高，这里是蔬菜批发市场。经过我的观察，发现批发市场北门的生意最好。为什么？因为北门和市场的仓储区离得近，大宗购买的时候交通方便，提货迅速。
如果我们在这里，也就是咱们一职高和批发市场共用的的这一段墙上开一道门，然后在墙的内侧建设一批仓库，就可以大大的增加南面商户距离库存的距离。如果能够在校内修出一条路来，甚至可以让商户买菜之后，走车流量相对少很多的延安路。”
他放下粉笔，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兴奋的说道：“这样，我们首先可以通过出租库房来获得租金，延安路车流量增加之后，也会有更多的人来我们汽修门市修车，进而带动延安路周围的商业更加繁荣，最后电器修理的生意也会好起来。大家觉得怎么样？”
周硕说完，结果大家半天都没有反应，于是他皱着眉头问道：“怎么，我的这个设想有什么问题吗？”
随着他的这一声问话，就如同开启了一道开关，会场里顿时喧哗起来。
“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