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奇一点激动的意思都没有:“那时候厂里钱多,来的人也多,记不得了。现在,可是兔子都不来这里拉屎了。”
刘沉内心感叹,自己可以替自己找无数个理由,大事多得数不清了,棘手问题缠身了等等,但十年啊,有多少热情,也该消磨殆尽了。
“刘奇师傅,我能进去和大家谈谈吗?”
“你是不是来替熊灿说话的,要是,你就明说。”
孙庆说:“你们这些人,怎么能不相信党的领导?”
刘奇说:“厂里效益好的时候,领导的七大舅八大姨往这里塞得倒不少,厂里效益一不行,马上一个一个出溜出溜全都调走了。”
刘沉说:“刘师傅,如果将来,熊灿的问题没有一个明确的交待,大家可以联名给省委写信,要求罢免我这个市长。”
铁门上的锁“哗啦”一下打开了。
刘奇眼睛濡湿地说:“刘市长,你要是还相信大伙,就一个人单独进来。”
刘沉点头,没有犹豫地朝里面走去。
孙庆目光沉沉地盯着刘沉淹没到人群里,表情难以琢磨地望着担心的林若诚。
“林大老板当司机,不觉得屈驾?”
“我本身就是平头百姓,谈不上屈驾不屈驾。”
“无利不起早啊!更何况你们这些商人,怕是林老板巴不得这里闹得一塌糊涂,好早日把它也弄到你的手里,和瑞雪公司连成片。”
“怎么,孙市长想帮忙操作操作这件事?”
孙庆瞪瞪眼,不语了。
在白向伟办公室,事情远比他想像的要严重得多。
赵时明显然有所准备,当时从包里掏出厚厚的一大沓举报信。白向伟接过来简单翻了一下,反映的问题不但有根有据,而且全都署得有名字,名字上面还重重地按有鲜红的手印。
第86节:男人与亲情(5)
他有点生气地说:“这些情况,为什么不早些报告?”
赵时明道:“白书记刚刚上任,又赶上出了“5?22事件”,我们检察院担心市委领导精力顾不过来。我猜想,马书记那里存的这些信,也少不了。”
白向伟目光移向马长路。
“纪委的确接到不少这方面的反映,时明同志也专门几次到纪委沟通过这方面的情况,这个熊灿,真是胆大,经他手,不明不白倒腾掉的钱就有上千万,还在厂里公开讲市场经济,路就是靠钱铺成的。”
白向伟眉头紧蹙。
“熊灿的问题,牵扯到社会稳定,牵扯到省市领导的不同看法,”赵时明也是沈均一手提拔起来的,白向伟到任后,沈均不止一次给他提过,说赵时明是市委副书记的最佳人选,希望他向省委做推荐。没想到,赵时明在原则问题上一点都不含糊:“检察院对熊灿已经掌握了必要的证据,并对他的行动实施了24小时监控———作为一任检察长,我总不能让检察院落个故意装糊涂的骂名。”
白向伟不经意地点头道:“这个熊灿,将来可能要引发一场强烈的政治地震,我们都要有思想准备。”这时,孙庆打来电话,得知刘沉单独进到厂里,白向伟马上站了起来,坚决地说:“现在工人正在情绪头上,刘沉同志的安全随时都可能出问题,做通群众思想,最有效的就是对熊灿采取果断行动。这项工作,马长路同志牵头,赵时明同志主办,江新同志从北京开会回来也要参加进来。一切工作,只对我和刘沉同志负责。”
赵时明马上掏出手机:“我是赵时明,马上通知张立和刘新同志,以最快速度带人赶到远方待命,我和白书记随后赶到。”
“走吧。”白向伟话音未落,人已经大步朝外走去。
来到厂大门口,张立和刘新带人早等在那里,没有言语,跟在身后,快步朝里走去。
白向伟估计得不错,工人的情绪的确越来越激烈:“老厂长在这里干得好好的,为什么市里硬要换这个熊败家来?”“这个熊败家到底拿了多少钱去铺路,使得他说去市机关就能去?”“熊灿不能走,要死大家死在一块儿。”“还有,市里还管不管我们这些国有企业的工人?”……
看到熊灿人没事,刘沉多少松了口气,只要不出人命案,他这个市长就能扛得住。他一一耐心地回答着大家的问题:“无论如何,让一个辉煌的企业走到今天这一步,我这个市长,都难辞其咎。我给大家表个态,远方日化厂的问题不解决,大家可以全到我家里去,我本人也坚决不离开临河。”
有人高声地———像是那个刘林的声音:“你要是当不成市长了呢?”
刘沉不容置疑地大声说:“那我就到咱们远方,和大家同甘共苦。”
这句话震撼了所有人的心,偌大个厂,一下子沉静下来。人群还是不肯散去,大家对熊灿不放心、不解恨。
白向伟近前,大声说:“我代表市委宣布,根据已经掌握的证据,现在,就由检察机关对熊灿实行‘双规’,立案查处!”
检察院的侦查人员,马上过去把熊灿控制起来。
全场爆起经久不息的热烈掌声,许多老工人忍不住淌下泪来。
白向伟握住刘奇的手,说:“刘师傅,咱们这就一起到医院看看赵师傅去。”
整个日化厂上空,鞭炮声响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值班人员起床后发现,在厂大门口,停着五辆高级轿车,钥匙全在上面插着,方向盘上都放着一张打印的纸条:退还给远方日化厂。下面一律没有落款。停在后面的是一辆超级配置的白色现代车,虽然车牌卸了,熟悉的人一眼就能瞧出是何燕常开的那辆。
第87节:资本革命(1)
第 七 章
18资本革命
刘林美滋滋地自斟自饮着,嘴里哼着当地家喻户晓的梆子戏。出事的那天晚上,刘奇和几个老工人陪着白向伟、刘沉到医院看望赵四辈回来,老人平静地把刘林喊到身边,说:“你姐也是警察,好好自己到局里去承认错误,敢说个不字我拿棍子揍你。”
也不知是害怕刘奇的棍子,还是想好汉充到底,刘林听话地自己去了。这天晚上,远方日化厂同时前去投案自首的共五个。但到第二天下午连问都没问,就全都放了出来。有说是公安局怕再次激化矛盾,挨市里的板子;有说是闫明心中不平,赌气指示把人全给放了;还有说具体负责这件事的治安科科长,哥、姐两家儿全是远方的下岗工人,对厂里的情况忒透,根本用不着问。
但不管怎样,放出来就是一件好事,就是一个庆贺的理由。路上,刘林可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拐到了菜市场,先买了一斤熟猪头肉,半只童子鸡,又去买了一根猪大肠,酒家里现成还有一瓶高度的二锅头,出来走到菜市场门口,摸摸口袋还剩一枚一元的硬币,趁势利索地又买了几个芝麻盖烧饼,进门高声安慰刘芳道:“姐,别愁,没啥事会叫天塌下来!你歇着,我来做点好吃的。”
刘芳恹恹地看了看他手里提的东西。
“你倒有功了。”
“有功没功,落个痛快就行了呗。”
刘芳懒得理他,进屋去了。刘林也不在乎,愣归愣,人是个勤快人,平时好到一个哥儿们开的馆子里晃悠,人说不清透哪一行,帮忙帮出了厨上的手艺,姜片、蒜茸、干辣子,一会儿一盘香辣猪肠出了锅,又炒了一个韭菜鸡蛋,这才进去喊刘芳。刘芳没胃口。
“也行,你歇着,咱爸妈回来一块儿吃。我得喝两杯,今儿个受罪啦!”
刘芳不耐烦地:“去吧去吧。”
刘林正喝到兴头上,听见外面有动静,有热闹哪能放过,杯子一撂走了出来,看见林若诚正从车里下来,忍不住“咦”了一声。
林若诚刚刚从丁涛口里得知刘芳辞职的消息,当即,驱车赶了过来。整个厂区,工人们激愤的情绪平静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压抑———一种对未来命运的恐慌和深深担忧。
家属区越发显得凌乱,刚刚毕业来这里报到时,不少老工人———其中就包括刘奇———自豪地指着一排排带有宽敞前廊的红瓦房,说:“那时候,远方职工的住房,整个临河没的挑。”是的,如果剔除掉因人口膨胀而依房搭建的各种矮棚子,依稀可见当初设计者的气魄。但这,更加重人们对远方壮士暮年英雄不再的感觉。
刘林大着嗓门:“呵,林大老板,你这是迷路走错了地儿,还是和唐西平一样,也想趁火打劫打远方的主意?”
林若诚不想和他纠缠,说:“我来找刘队。”
刘林一付看穿天下事的架势,膀子一晃说:“嗨,我常说,我姐那人死脑筋,和当官的较劲,能有什么好,现在怎么样?哎,你是不是还不知道她离开市局的消息?”
“我就是知道才来的。”
“那你还算有点良心。”
当下把门一推,很义气的样子:“林老板,你请。”
进门后,不由分说,端起满满一杯酒:“来就是看得起我,喝了这一杯。”
林若诚哭笑不得:“我是来找刘队的。”
刘林要恼,却又变了脸色:“不喝就不喝,我知道,你是嫌酒赖,有钱人,都这熊样!”
林若诚想解释,他早把酒倒进了嘴里:“我也是常在外边跑的,啥事儿不知道?告诉你,打小我就正儿八经拜师练〃奇〃书〃网…Q'i's'u'u'。'C'o'm〃过少林罗汉拳,我姐不要看是警校毕业,实打实她赢不了我,怎么样,给你当保镖?瞧瞧人家香港,像你这种档次的老板,哪个出来不是戴墨镜的跟好几个。”
“瑞雪是个小公司……”
“你可别学熊灿,他要是听话让我跟他,不是说,昨天晚上人再多一半我也能带他冲出去。”
林若诚正要答话,刘芳听到声音拉开了门。
刘林忙收住话头:“姐,林老板是来找你的。”
“进来吧。”
刘林伸手一拉林若诚的胳膊:“我的事你考虑不考虑都没啥,但敢对我姐不好,我拉倒不了你,我可是她从小背大的。”
屋里的摆设很简单:一张小床、一张小写字台、一把折叠椅、一只衣柜,紧靠写字台立着个大书柜。在林若诚的印象里,刘芳是风风火火的,刑警队长嘛,没想到,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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