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丁涛追出来,早看不见刘芳的人影。
夜总会里光线很暗,刘芳猛一进来,眼睛多少有些不适应,她极力地四处睃巡着,秃瓢早不见了踪影。远方发生工人砸车事件不久,赵四辈病情突然恶化,在白向伟和林若诚的指示下,医院虽然全力进行了抢救,还是不治而亡。赵玲始终没有在父亲灵前出现,刘芳潜意识中第一感觉是赵玲被人绑架或者已经被杀人灭口了。果不其然。
马上有服务生走过来问:“请问,小姐有伴还是一个人?”
刘芳准备先坐下来再说,神情故意冷漠地:“一个人。”
夜总会本来就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在这里,发生什么样的事进来什么样的人都不会让人感到奇怪的。服务生职业地笑着把手一伸:“小姐请跟我来。”
舞台上,三个丰腴妙龄的俄罗斯女孩,穿着少得不能再少的“衣服”,很敬业地来回扭动着。台下,在四处弥漫着咖啡和香烟味道的空气里,人们洒脱地交谈着,成功者充盈的底气一览无遗地刻在脸上,没有想像的疯狂,不是舞跳得不好不刺激,而是来的人见多识广。在这里,一夜暴富的暴发户没有谁会笑其浅薄,但大惊小怪肯定会让人瞧不起。
秃瓢是当地的人物,市长曾私下里说过这样的话:“金堂夜总会是我们南方市改革开放的名片。”
实际上,不是人物,也撑不起这么大一片世界。
服务生给刘芳领的位置,是夜总会的自由区———介于舞台和持至尊卡来消费的男士之间靠墙的位置。实际上,仅为散心来这里的单身女子绝少,很多人,都是为“钓鱼”才坐在这里的。她们严格讲不是消费,而是投资。坐下后,刘芳要了一杯咖啡,慢慢地品了一口。职业目光悄然望去,身边的几个,都绝对是有丰富从业经验的。她们的年龄在25—30岁之间,每个人身上远远散出成熟女人特有的甜香味,气质娴雅、从容,手指上细长的香烟,长时间在保养精细的兰花指上挑着,很少有机会看见谁放在唇上抽,像刻意点燃的一支香,漫不经心地向四周散发出自己存在的信息。边抽烟,边缓缓地搅动着咖啡,咖啡于她们而言是超浓缩的经典,只沾沾嘴皮就足以使她们心醉;是道具,一杯要消耗掉半夜的时光。居高临下的眼神永远淡淡的,让人感觉不是钓鱼,而是因鱼朝见才不得已实施。她们也许心里很急,但脸上却能沉住气,品位是她们最后的资本,是人们观念上的进步让她们朝前延伸了工作生命。相比之下,楼上那些匆忙接客的吃青春饭的黄毛丫头们,只能算作打工族了。
第94节:职业病(3)
旁边的一对很快完成沟通过程,男的用手指从口袋里捻出两张崭新的百元票子放在服务生的托盘里,等扭过脸来的时候,女的早已款款地走在了前面,他忙匆匆跟上,一不留神就像了小跟班。
这天晚上,刘芳空坐到11点多钟,秃瓢再没有出现。她身边的女人早换了几茬,低头看看身上的呆板的职业装,想了一下,站起了身。
第二天,她没到公司去上班,破天荒地逛了街。而且,专朝品牌柜台跟前凑。对昨天晚上的女人,她想起了“商品”两个字。既然是商品,少了包装是不行的。最后,她选中了意大利产的一款吊带长裙,通体深幽的黑色,只有胸前,配着一朵紫红色的玫瑰花,朝试衣镜跟前一站,立时冷艳逼人。
商场服务小姐惊讶地说:“小姐,这条裙子简直就是为您量身定做的,配上您的气质,简直绝了。”
她没有还价,小姑娘没有哄她,长期的刑侦时光,想不冷,都没有办法。她特别欣赏小姑娘的会说话,她屈就的是世界衣都意大利品牌时装。
从时装店出来,她又进了一家高档美容美发厅,先做了全套脸部美容,当美容师端着镜子让她看效果时,她突然有点害羞,想自己对身材过于的偏心了,竟忽略了最应该欣赏的地方。楼下,负责给她服务的是个法国的美发师,五十左右的年纪,潇洒的白胡子让人信任之感油然而生,他稳重地用手托着她多年习惯的“马尾”:“小姐,谈谈想法。”
刘芳没有说话,起身抖开裙子:“我想在晚上穿这条裙子。”
“我明白了,”老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挺幽默:“你其实,应该先到我这里来,再去选衣服。”
刘芳觉得老头可爱,随口开了句玩笑:“我走出家门的时候,还不知道你已经飞到了中国。否则,我肯定先来这里。”
法国美发师高兴地抖动着胡子:“OK、OK,老朋友。”
刘芳犹豫一下:“我喜欢更成熟一些。”
谈到工作上,白胡子立马严肃起来:“好的,你是我的上帝,还是衣服和饭菜的父母。”
满店的人都失声笑了出来。
做好头发,刘芳径直走到对面的女包专卖行。男人的火机,女人的包,都是社交场合最马虎不得的。
她指着发型、裙子,让服务小姐给她推荐配套的包。
走出女包行,刘芳又来到一家烟酒专卖店,买了一盒烟。
然后,到一家麦当劳,招呼了肚子。走出来,天空早已是层纱轻笼的暮色。打的回到住的天苑饭店———公司专门为丁涛和她在这里租了两间套房。
进到房间,刚把裙子换上,点上烟,坐在椅子上演习第一个动作,丁涛冒冒失失地推门进来。刘芳一瞬间地不好意思了,但要改变,已来不及,她索性将演习进行到底,淡淡地看了一眼站在那里揉眼睛的丁涛,眼睑低下来,随之唇间淡出袅袅烟雾。
丁涛有点不知所措:“刘……刘芳,这是你吗?”
“丁总,你是留过学的,对吗?”
“对呀。”
“那里的绅士进女士的房间,是不是要敲门?”
“刘芳,对不起,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我追出来就不见你了,等到半夜……白天又一天没看到你,我都急得快要报警了。”
后面还有更多的事情不能让他知道,刘芳想断绝他“关心”的念头。
“丁总,我想在自己房间里单独静一静,可以吗?”
“当然可以。可是你的打扮太反常,你这是到底要怎样?”
刘芳压低着声音:“丁涛,你过分了,这是我自己的事。”
丁涛精神委顿:“那……好吧。”
从哪方面讲,他都还没有对刘芳提要求的权力。
在金堂夜总会接住她的仍是昨天晚上的服务生,但他已经认不出她来了。按照在饭店演习的姿势坐下,她这次要的是一杯紫红色的鸡尾酒,刻意修饰过的手指夹着烟盒,刚在茶几上轻磕到第二下,就有一个中年男人很绅士地打招呼坐在了她的对面。他给自己要了一杯XO。
这是一个想绅士又害怕繁复的男人。刘芳目光越过他的肩,漫不经心投到后面小舞台上。舞台上是一个当红的女歌星,主持人介绍是友情演出。也看得出,她唱得比电视上要轻松随意得多,这样一来,反倒更出味了。
中年男人扭脸睃了一眼:“这个秃瓢,算有本事,这么大的‘腕儿’也能‘友情’过来。”
还好,不是张口就直奔主题的暴发户。更让她心中一喜的是:这是一个和秃瓢关系熟络的人。
刘芳抽出一支烟,中年男人老练地用金灿灿的打火机替她点上:“也不是白白‘友情’过来的。”
中年男人:“那还用说,少了两位数怕不行。不过,这秃瓢,也就是靠耍大才创出的名气,拢住的客源。小姐,你不经常来吧?”
刘芳实话实说:“第二次,想看个热闹。下这么大的本钱,能有回报吗?”
大厅里听歌的人并不多。
“这里上下六层呢,歌舞只是吸引人的第一站。”左右看看,中年男人有点坐不住的样子:“这里太吵了。”
刘芳的余光中,秃瓢终于露面了。中年男人看来是真有来头,秃瓢朝他点头示意,坐到他们身后的几个男人中间。
一个男人粗粗的声音:“吕老板,有没有没开过封的?”
秃瓢:“有是有,就是太疯张,昨天夏老板不但没玩高兴,还脸上带了伤出来。”
另一个男人:“我们肖老板是什么本事,姓夏的是什么本事?叫我说是正好,活该这口鲜桃该我们肖老板吃。”
肖老板:“对女人,要下得去硬手,有硬才有软嘛。”
“一物降一物,行,就在六楼总统套房里———这也是咱们金堂夜总会的老规矩,我领你去。”秃瓢领着几个人朝电梯走去。
刘芳想到楼上瞧瞧,说:“是有点吵,楼上,是不是有安静的地方?”
中年男人有意显示和秃瓢的关系不一般:“有,当然有。一楼不用说了,二楼棋牌室,如果小姐完事想试一下手气,那里有澳门人专门过来主持的赌场。三楼练歌房,音响绝对一流。四楼茶社。五楼洗浴中心,相连在一起的六楼是五星级的客房部。小姐要是有兴趣,我可以带你到处都转转。刚才,你都看见了,秃瓢和我熟得很。”
第95节:职业病(4)
刘芳轻轻点头,站起来,朝电梯缓步走了过去,中年男人欣喜地赶忙跟上。转过几张台,一抬头,只见丁涛立在那里,双臂抱在一起,目光死死地盯着她,里面的寒气足可以滴水成冰。她扭身不顾正做好梦的中年男人,快步朝门口走去。
两辆出租车一前一后开进天苑饭店。刘芳这边使劲把门甩上,那边就被丁涛给推开了。
刘芳背对着丁涛,丁涛呼呼喘着粗气。
“丁涛,你知道卑鄙一词是什么意思吗?”
丁涛嘴唇都气白了。
“刘芳,你知道无耻一词是什么意思吗?”
刘芳转过身来:“你伤害了我。你若再像今天这样跟踪我,我就会不客气。”
丁涛:“可你知道,你到的是什么地方,接触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刘芳气极:“丁涛,你是谁?你以为你是谁?我愿意到什么地方,和什么人接触,需要你来管?你不觉得自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
丁涛怔了一下,“刷”地拉开包,从里面拿出一张支票:“你是不是就真的那么爱钱,这是五十万,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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