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好吧,我在临河宾馆。”沈均“啪”把手机关掉了。
白向伟说:“沈书记这是反客为主了。”
刘沉摇头苦笑:“他为什么会对我有意见?就是我不愿意成为他在临河的替身和影子。有好多次来,连市里都不让接待,经常都是离开了我才知道。如果我好好听话,凭他老人家的操作能力,稍疏通疏通,兴许,坐在这个大班长位置上的,就是我了。”
两人都不再说话,都在紧张地思考着沈均“飘然而至”的意图:是终于坐不住了?还是手里有了反击的杀手锏?往常,都习惯住在临河饭店或临河庄园,今天,怎么会一反常态住到了临河宾馆?
白向伟、刘沉同时推开车门下来的镜头,早被沈均看在眼里。他立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正优雅从容地一边观景,一边慢慢地用纯银条匙搅动着杯里的咖啡,贵族般的气韵慢慢地以身体为中心向四周扩散。特别是到省里工作以后,沈均是愈发注意生活的品位了,睡衣、床单、浴巾不用说了,咖啡壶、杯子、条匙,走到哪里,随身带到哪里。近来,听了中医学院一位老中医的劝告,每晚睡觉前,坚持要喝上一杯热豆浆。这样,小石磨和加热杯也成了秘书不可忘却的东西。一到住处,秘书先调好咖啡,马上就要忙着磨豆浆。他对秘书的态度也是很在意的,仿佛躲在被窝里的一句牢骚话都能听得到,所以,在省委几个书记里,他的秘书换得最勤。有一条,不喜欢归不喜欢,但从不寡恩,凡是从他身边出去的人,都能得到意料之外的重用。感激之余是羞愧,反而会比在时和他的心贴得更近。
白向伟和刘沉进来的时候,沈均已坐回宽大的沙发上。
白向伟笑着打招呼:“沈书记,什么时间,也给我和刘沉同志提供一个接你的机会?”
沈均说:“老临河人都知道的一句俗话:久住人烦。我自觉点,兴许能多来几次。”
白向伟说:“刘沉同志,沈书记是在批评我们没有把临河这个家看好啊!”
不等刘沉开口,沈均就把话给接上了:“向伟同志,要说批评,这句话真要批评你了。”
白向伟诚恳地:“沈书记,你讲吧,我洗耳恭听。”
沈均正色道:“‘家’这个字,还是不提的好。有‘家’,就得有家长,搞家长制不就是公然在和党的民主集中制原则唱对台戏?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如何,我是担不起的。再者有‘家’,就得有继承,前面栽树的人倒是想,后面乘凉的却未必买帐。”
刘沉看看茶几上的烟灰缸里丢有好几个烟头,知道刚刚有人从这里离开,故意地说:“刘兆和同志也太不会办事了,临河再困难,也不差他省这几个招待费的,临河饭店和临河庄园不能安排怎的?”
沈均说:“这不怪刘兆和同志,是我要求住在这里的。临河现在的经济情况如何,你们两个比谁心里更清楚,用不着在我跟前打肿脸充胖子。”
沈均到底说出了“你们”两个字,刘沉明白这是从心里把自己给彻底划出去了。按沈娜的意思两个人的事等等再说,是刘沉一句“你就照顾我点自尊心吧”促使她最终点了头。
刘沉抱着一死的心:“所以,把熊灿抓起来后,许多干部群众给市里写信、打热线电话,可说是无不拍手称快。”
白向伟觉得点破题比绕圈子对沈均更尊重:“熊灿的问题,我和刘沉同志,早想找个适当机会,给您专门汇报。”
“熊灿只是个处级干部,要怎么果断处置,权限在你们市委,省委是不会更多干涉的。可如果,导致临河的发展出了问题,省委是不会眼看着一个人口大市、经济强市随随便便就这样烂下去。”沈均使劲用手揉揉眉心,表示困了,想休息了。
白向伟不能不在心里佩服沈均的老辣,出手的火候,真是拿捏得分毫不差,理由也选择得再冠冕堂皇不过的了。他试探着:“路上,我和刘沉同志谈了,沈书记每次到临河,都是来去匆匆,这次,无论如何要多住几天。”
沈均冷笑着说:“我是不想惹人讨厌的,可这次,是肖书记布置的任务,让来‘旁听’你们的民主生活会的。肖书记在常委会上有两条指示:一、民主生活会查找问题也好,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也好,都必须围绕发展这个主题展开;二、衡量一个领导干部思想是否过硬,能力是否突出,关键看发展。刚才,看到你们两个坐一辆车来,我是很惊讶的,性格都在那里明摆着的嘛。领导班子抱成团有两种可能,一是团结一致促发展;二是你好我好你遮我掩一团和气,这样出事,就是出大事。”
“沈书记,你看我和刘沉同志,是属于前者,还是后者?”
“我累了,你们有话,都到会上去说吧。对了,明天的会,要请钱明军同志参加。去吧。”
直到车子滑出临河宾馆。
“大班长,你看出来没有,把钱明军也拉进来,是连给省委加压的最后一步棋都设计好了,人家是要毫不留情地出手了。临河这些年,盖子被沈均捂得死死的,里面藏污纳垢的东西,早已发酵膨胀成了一座火山,谁挑开这个口,都会跟着被炸飞的,但若不挑开,就会积重难返,难谈发展。临河今天这艘船,需要你这个手腕既硬,又注重策略的老兄来撑过难关。我已经是缠在漩涡里脱不开了,你老兄就让我去挑。你呢,三缄其口,这会比一块被炸飞要好上许多的。”
第107节:温柔一刀(5)
“你刘沉同志是心太善了,到了今天这个局面,人家也不想留下我当拦路虎了。你看吧,明天,肯定重炮是瞄向我的。”
“不至于吧?”
“他们盘算好了,你我一旦走到一起,就会牢牢绑到一条船上,想拆,是拆不开的,单对你刘沉一个人下手,担心我会顶着,索性来个连根拔起。我来临河时间不长,光处理我不处理你,只怕所有人都不会服气,这样,可不就是一石二鸟,一箭双雕?刘沉同志呀,你就不要再存保我过关的想法了,人家的欲望之舟一出海,追求的可是无限大的局面。”
两人路过临河大道工地,风闻唐西平他们要撤资,施工单位担心将来拿不到钱,一窝蜂撤走了,只留下几个老头在看守工地。
白向伟:“看来,命中注定临河大道要成为我们这届班子的心中之痛。”
刘沉:“我敢说,只要沈均同志在台上一天,临河就甭想展翅高飞。发展慢了,眼看着落后他心疼、伤感,发展快了怕超越他、忘了他,他就是这种矛盾心态。”
白向伟正要说什么,手机响起。
“白书记,我是宁远,先简单给您汇报一句:一切顺利。”
林若诚办公室厚重的楠木门紧闭着,宽大的老板台上铺着一张大比例尺的临河市区平面图,他俯在那里,恨不得整个身子都压在上边,样子很像乡下薅草的小孩,突然发现了一片羊爱吃的茂盛的嫩草,担心别的孩子来争,赶忙伸开双臂占着一样。他这个姿势,已经保持了很长时间,至少,半个小时前沈娜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当时,他对沈娜只是点了点头,身子像被磁铁吸住,一点都动弹不了。和刘沉办过正式的分手手续后,沈娜和林若诚见面的次数越来越频繁,隔上两天看不到,心里就空落落的,两个人都用欣喜的心情等着完全走到一起的那一天,感觉神圣而庄重!沈娜看见林若诚双眼炯炯发光,恨不得把整个临河一下全攫进去的样子,不由自主想到一个词:贪婪。
林若诚长叹一口气,拿起笔筒里的红铅笔,重重地沿着标定的临河大道,一下接一下画着……
沈娜进到书房,帮林若诚把翻得乱七八糟的书重新整好。林若诚看书就像他的藏书一样,多而杂。在临睡前那点时间,敢一口气抽出七八本风马牛不相及的书丢在床头。能看进去,当然其他书就遭冷落,如果吸引不了自己,就一本接一本朝下翻。
林若诚有用铅笔记东西的习惯,沈娜又细心地把用过的铅笔削了削,整齐地放进大理石笔筒里,做完这些,才泡好一杯茶端了出来。
老厂经过市政府特别批准,重新开始生产,新厂的建设也得以顺利展开。只是,自打上个星期,瑞雪公司在香港上市后,一路飙升,资金像雪球一样,轰轰隆隆地滚到帐上,这些,都再也不足以使林若诚的心平静下来。他的目光,开始试摸着朝这张临河市的平面图上瞄了。特别是临河大道再次瘫痪下来后,他更是看图成了必修的功课。
沈娜把茶放下:“你呀,这张地图,都看成立体的了。还有,你是不是对临河大道有深仇大恨?看你把地图都给划烂了。”
“沈娜,你说一个作家有了奇思妙想的构建,创作欲望把血都给煮沸了,却不准他动笔;一个演员,十年磨一剑,自信可以一举征服观众让眼泪顿作倾盆雨,却不准他上台,会是什么劲儿?”
沈娜终于明白林若诚为什么盯地图了,不客气地说:“你想打临河大道的主意?我告诉你,临河大道,是属于临河每个百姓的。”
林若诚也有点急:“你怎么不可以这样想想,如果大道修不成,就通不了车,就是死的,属于谁的也没有用。”
“早晚,政府有钱都会修的。”
“这话说得不错,问题是如果晚修十年,它由此给临河带来的损失有多大?而十年的通行费,早把修路的成本收回了,临河百姓等于白白拣了一条路。”
“若诚,我是老师,你是不是有一天,想让我站在讲台上,看着学生那一双双纯真的眼睛这样讲:同学们,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林若诚无可奈何:“你呀……”
“若诚,你给我说实话,你这两天,看着唐西平他们一帮人上蹿下跳趁火打劫,给市委施加压力,自己故意躲起来,是不是幸灾乐祸地在看笑话,盘算着临河大道最好闹黄,你好从中渔翁得利?”
林若诚闪烁其词:“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你是不是早看好了这一步?”
“只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