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结了十秒,林欢好心道:“你用浴巾围起来嘛,然后我走进去给你,怎么这么简单的事弄这么麻烦,你真得不偿失。”
“围巾怎么围的严实?你不能进来!”
“那你把衣服再穿上自己出来拿喽。”
“脏衣服怎么能穿?那我还要再重洗一遍。”
“或者你到浴缸里拉上浴帘,我拿进去给你。”
“这鬼浴室里没有浴帘啊!”她急得要哭出来。
“那还是我拿出来给你好了,要不你只能祈祷等待奇迹发生了,我没办法。”
过了五秒,她细声细语的道:“你把大的行李打开,然后……随便帮我挑一套……内衣裤记得也要。”
林欢兴奋的像个在拆玩具包装的小孩,心里面偷哼着小曲儿,照她的吩咐开始摸索起来,忽然他惊呼道:“天啊!”
“干吗?你快点!”
“这里面怎么躲进来一只史奴比?”
“是我的玩具啦,讨厌!你到底好了没有?”
“这不像是新玩具啊,你带出门的?”
“对啦,把我的史奴比放到床上去,谢谢。”
林欢照她指示做着,然后回到门口行李旁翻出一套淡蓝色的露肩睡裙、同色系的内衣裤,用两只手指夹着方到门缝前,“这套蛮不错,就它们好了。”
夏霁霏手一伸,一把抓住扯了进去,林欢赶紧伸头目光往里一扫,可惜这次什么也没看见。
穿好衣服后的她从浴室走出,如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你笑得那么难看还笑?”
“很有意思的经历,我不笑你让我干吗?”他转过身去继续打报告。
她上床盖上薄被,拿个枕头垫在身后,打开电视,让无关的声音和影像冲淡刚才遗留下的尴尬,“在写MAIL给女朋友?”
“原来的女朋友,现在是我的上司,我在跟她汇报工作。”林欢手不停应着,“今天陪你玩了一天,我得编点什么来应付,”他想了想又道:“算了,还是照实说好了。”
“就是那天在商务中心你打电话找的那位林晨?”
“是啊,小丫头记性不错。”
“别叫我小丫头你这大色狼!”她换了几个台,不是全英文台就是粤语台,内容也不甚吸引人,最后干脆转到法国的FTV频道——一个全天24小时不知疲倦播放与时尚相关的节目,“你和你上司依旧有戏,我的直觉。她漂亮吗?”
“我们的关系没那么简单。嗯……蛮漂亮的,我猜你要问你们两个谁好看?答案是:你和她平分秋色。”
“是啊,小伙子蛮机灵的嘛。”
“……,我要是没和她有过一段,你会让我很动心的,”他抓抓头,“我实话实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呵呵,别介意。”
她的目光从电视上转到他身上,“为什么?你现在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我就这么一点吸引力都没有吗?”
“当然有了,不过你不觉得这种状态下讨论这个很危险么?万一闹出了乱子……我说,你不会也对我有意思吧?”
“我当然对你有意思啊,否则我岂会被你花言巧语的骗来这里?”她又看看他:“不过你这人满脑子都是愤世嫉俗的观念,思想不大成熟,”她摇摇头,“所以我对你也只是停留在兴趣而已,要爱上你不大可能。”
林欢将椅子拖到离床近点的地方,反坐着椅子,把下巴靠在椅背上,“我怎么不成熟了?记得你说过要跟我讨论哲学人生,你倒说说看。”
她想了想,然后道:“好吧,话题比较深沉,不过我觉得吃喝你一趟,还是有义务要教育教育你一下。你就不必客气了。”
林欢看她老气横秋的样子不禁莞尔,赶紧将椅子转过来重新坐下,挺起胸膛认真听课。
夏霁霏仔细观察起他,不时点点头,若有所思,然后道:“你对人生的看法是什么?用你认为最简短最直接的一句话来形容。”
林欢歪着头道:“人生就是神祗的梦,它们在天界忙碌永生,我们无可奈何。”
她继续问道:“那历史是什么?”
“历史嘛,像行驶中的汽车的后视镜和前挡风玻璃,该来就来,该去就去。”
她分析一下后道:“历史和人生没有‘剧本’,每天每时只是其自身,而非通向明天的‘中介’。”
林欢道:“但原罪的载体并非个人,而是社会:社会对人心本源的疏离,造成了社会的异化,你觉得它们就没有因果联系?”
她回答道:“这么说吧,当下社会的失序状况,固然是现代化带来的负面影响,但这些负面影响惟有通过更高程度的现代化而非退回刀耕火种的时代才能解决,这点你能同意不能?”
林欢点点头,“请老师继续。”
“民主化的进程,与商业的发展程度紧密相关。19世界法国伟大思想家托克维尔指出:‘在民主国家,没有比商业更伟大、更光辉的行业了。它吸引了大众的注意力,成了群众向往的目标,使人们最热烈的激情都向它那里集中,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富人去经商,即使他自己对经商有偏见,或者他人对经商有偏见,也是阻止不了。’”
林欢只能点头。
“所以说,对当下的中国来说,商业的兴起和商人阶层的出现,无疑是种进步标志。一个以‘利益’为联系纽带的社会,总比意识形态决定一切的社会在进步。目前商界的缺陷,并非先缺道德后缺法制,而是相反;在健全的法制约束下的商业运作,也必然遵循一定的道德规律。”
林欢道:“我不觉得能从目前的环境里看到什么道德的曙光。”
夏霁霏道:“按你的意思是要先建立一套泛道德论的体制 其实是走不通的。这样只会让道德的阐释权被别有用心者集中起来,变成社会绝对真理,变成像几十年前人人都该接受的独裁。所以该收还是该放的问题,有人比我们操着更多的心,众口难调,尤其是你这种坏胃口的人。”
林欢苦笑:“我的胃口确实不好,而且大部分时间都不想喝它那一壶。”
“虽然我到国外待了不少年,但我也清楚现在的状况,起码一年之中我和所谓的上流社会和精英阶层一直打交道,接触到的阴暗面不比你少。自90年代以来,公众物质欲望疯狂膨胀,是40余年受国家机器极度压制的必然结果。但我们可以做个最简单的判断:我们的生活到底是在逐渐变好还是变差?当然我们的不满也在逐渐增多,但发泄不满的渠道目前也在扩大而非缩小,否则所有不满情绪按照三十年前的情况下照样能够让你消失于一夜之间。这就是进步你懂吗?”
她让林欢去给她倒杯水过来,林同学赶紧照办,将水递了过去,她才继续道:“2000多年来的封建社会让我们只能学习和摸索,中国革命到建国以来就是个摸索的过程:近代革命以来秉承法国大革命的激进和浪漫,德国的整体主义和神秘主义,俄罗斯带宗教情绪的绝对主义,直到十月革命一声炮响送来社会主义,”她顿一顿,“当然东欧剧变也送走了社会主义……但是我们探索的脚步不会停下,像你这样没在国外生活感受过的人,自然不能真正理解什么是爱国,这是一种超越那种挑三拣四的爱这种又不爱的那种根源意识。”她越说越激动起来。
林欢赶紧道:“我想我能明白你要表达什么,很值得很值得深思。”
她叹口气道:“奸诈的书商,不也推出了不朽的巴尔扎克吗?充满铜臭,唯利是图的巴黎,当时不也吸引了无数文学大师和艺术巨匠?东西方都有为各自需要标榜出来的品德高尚人物,我们不否认他们的人格力量,但难道人人都得像他们一样绝对的纯洁吗?如果以这种现实中很难达到的标准去要求人,那便是一种不切实际的把戏,其中受益者是谁,不言而喻。”她将剩余的水喝完,“这种现象是不是比以前更少了?所以这是进步,社会有了多元意识,虽然一开始杂而不纯,但远非你认为的道德沉沦。你所要求那种通体纯净、一尘不染的道德观念,对建构现代文明没有任何积极意义。”她挥挥手道:“好了下课了,去写篇感想交上来,下次我检查。”
林欢拉起她的的手在手背吻了一下,将四周的灯光调暗,“晚安,晚上我把感想写出来,顺便讴歌你的伟大,我洗澡去了。”
“嗯晚安,回去记得马上帮我换灯泡。”玩乐一天,又费了不少脑细胞教育他一顿,不多大会她就沉入梦乡。
林欢进浴室洗澡,看到角落的壁灯下挂着夏霁霏刚洗好换洗的鹅黄色的小衣服小裤子。欣赏了一会,刚才的欲念和歪念头消失无踪,只觉得这女孩的脑袋透着不可思议。他像经历了一场蚕蜕般质变的顿悟,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隔天上午不到九点,陈冠浦一通电话把他吵醒,“我明天到香港,你现在住在哪里?”
林欢迷迷糊糊的道:“唔,在挨着会展中心的君悦酒店,我等着你。”
“天啊!那里房价贵死人!你还没起床?”
“嗯……”
“那好吧,明天见面再说,再见。”陈冠浦讲电话的风格就是这样——当他讲到再见两字紧接着就是把电话直接挂了。
脑子又开始恍惚睡下去不到一分钟电话又响,林欢伸手在地上摸了半天,重新捡起拿进被窝,“喂……”
“还在睡?”是林晨打来的。
“嗯,”来香港岛现在她是第一次给他电话,一听是她,他没来由一激灵坐了起来,“有事么?”
“没什么,今天星期六,早上在家收到你的MAIL,就直接打个电话给你。你继续睡吧,下午有空我打给你。”
“哦,好。”挂了电话,他向四周环视一圈,听到隔壁间传来的电脑键盘嘀嗒声响,“早啊,小丫头精神真好。”
“你这老色狼昨天是不是动过我晾的衣服了?”她气呼呼走过来兴师问罪。
“我只是帮你换个地方晾,你挂的地方温度太高衣服容易烧破……。”
“是吗?”她困窘了一下,“我定了明天的机位回去了,打扰你太久也不好,过两天你也有事。我们住一起也不大方便。”
“方便,方便,你太见外了!不过你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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