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言不讳,“那有什么?我一直都很无聊。”
但无聊还不足以形成为两人擦枪走火的借口。瞎转了整条中山路后他送她回家,她也没拒绝。
隔天他还是很无聊,专门写篇日记纪念一下;连傍晚去理发好体面应付第二天的毕业典礼都写上了,然后把一篇充满哀怨无聊足有6万字的Word文档发给她们,文末顺便恭祝林晨继续留级。
4月30号
星期天午后和煦的阳光无私洒落着,文学院里的人们继续洋溢在幸福之中,绿色铁网围成的十几个网球场照样被多数地情侣包场。四周水泥路面除了来往穿梭着悠闲的人群,又多了一群消失已久重新归来的02级应届毕业生。一片熙熙攘攘。林欢现在属于这幸福场景里其中的一个。
他不担心没有学位的问题,这要感谢他原先孤僻的性格,应试教育他从小到大就逆来顺受惯了,否则几个教授也不会那么容易放他过关。他在学校里是个好学生,但不算好同学——班里有几个女同学他至今都没弄清楚。但他不知道毕业典礼这个过场该怎么走,于是先回509再说。寝室里一帮人马全员到齐,充分利用时间继续斗地主。看来他来早了。
高强是这场聚赌的发起人,林欢和他很熟了,先和其他人打起招呼。薛涛的女友肖珏也跑来凑热闹;李茗松打算毕业后在学校担任辅导员;其他两位不知道名字的室友继续不知道,总不能在毕业时问别人姓啥名啥,太破坏气氛。众人中有半数对林欢外貌气质地变化大感诧异。问他这么长时间不见到哪发财了?林欢只说由于终于要毕业,身体心理都非常愉悦,所以看起来特别焕发罢了。
他们知道这一直神秘兮兮的家伙说的肯定不是实情。室友甲道:“毕业对我来说没什么值得庆祝,我决定继续考研,吃皇粮积极扩军备战。”他说完室友乙马上接道:“我打算边考边找工作,骑驴找马先。这年头硕士成堆,等你毕业不知道多少百万硕士也毕业了,还没算上你毕业前几年那堆已经毕业抢我们潜在饭碗的家伙。”
高强道:“上了六年大学。(妈的!比医学院还多一年)要离开实在有点舍不得,但我坚决日后不进校门。”学校的日子只供回忆,多数人只愿意重温也不愿意重头来过。
薛涛道:“老子终于务了正业,帮人收帐报仇对付拆迁钉子户,两位老大有这方面需要记得扶一把小弟。”说罢开始发起名片,觉得发两张有点不近人情,除了他女友,连其他人也发了。
林欢拿起名片一看,上面印着:上海市超凡户外广告策划有限公司薛涛总经理。心里暗笑不已,满脸正经小心翼翼收进皮夹。
肖珏今天是来公关难得碰面的两位大佬。又是下楼买烟酒零食。又在一边端茶倒水;她没半个话搭子,却也忙得团团转。众人继续调侃,林欢手机响了。转身走到门外接听。
“你发的什么东西,害我看到夜里两点!”夏霁霏在那头怒喝。
“我的心情日记啊,出版说不定能卖钱。”
“写得跟小说似的,一整天的事扯这么多的字数,怎么那么拖沓?”
“这叫细腻啊,难道拖沓的东西你看得下去?”
“林晨在旁边说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她毕业没问题,她早就拿到毕业证书。”然后又找些理由乱训了他一通,“她还想提醒你记得参加你的毕业典礼,你这家伙却来幸灾乐祸……”
挂了后随即又来个电话。白依然在电话里头道:“我突然很想看看你在毕业是什么样子,我去你们学校找你?”
“毕业的样子?有什么好看的?今天你怎么会有空?”
“今天星期天,事情我一个人不可能忙得完,整幢楼似乎空荡荡没半个人。怎么样,让不让我去?”
“你要来就来喽,最好是临近中午再来。一会儿我们要到礼堂集合,不被罗嗦几个小时肯定不会放人。”
大学毕业大伙儿没出现高中时期那种烧书的举动,因为很多书压根就没了踪影;对教科书也没那么苦大仇深,平时只背笔记。如果连笔记都是抄成一张张鸡零狗碎,考试过后就更难寻其踪迹。要集中起来烧也不现实,集中不了烧了更没意思。毕业的兴奋过后八成以上的随即陷入现实中的茫然。
二三十年前的大学生江湖上卖个面子叫天之骄子,上世纪末一场风波后称谓统一改为高校毕业生,最近十年内统称大学毕业生,近两三年全体高校迈进了社会化大生产时期,应届毕业生几乎只单指从大学毕业的学生而言。学校教员的称谓也发生着改变,不管从辅导员到博导特聘客座,现在一律称为老板。这种立场对立性质地称呼反映了学生地反感排斥和从属依附关系。
下午照集体毕业照和黑袍方帽的学士照。中午寝室里的原班人马在校外找了家看起来还凑合地酒店吃喝庆祝。林欢接个电话后对大伙儿道:“我出去接个朋友一起来吃。”这顿饭照旧老规矩,高强请客,509从来没有AA的传统。高强道:“快去快去,过时不候,别超过五人,一桌坐不下。”林欢翻翻白眼,“就一个人而已。”说罢赶紧离座出门。
白依然的到来让向来对容貌十分自信的肖珏相形见绌;其他人眼睛则看直了,心里莫名震撼——林欢这家伙不但发了,连感情生活都有着落。事到如今只能用碰上奇遇来解释;高强见来人竟是上回遭遇过的美女,心里恍然——这小子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私生活竟然也这么复杂。一副原来你也不是个好东西的表情看着林欢。
林欢简单替双方介绍,白依然大方向诸位告个罪,“不好意思,来蹭一顿饭。是他让我拖到中午才来的。”
室友甲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你是欢哥的女朋友?”见到林欢身边有了位极品相随,连称呼都变了。
林欢和白依然马上摇头,连说只是朋友。高强笑骂道:“你们的欢哥这个月刚和我们校花林晨结婚,就算是外遇也不会来这么快,我可以作证。”校花林晨和结婚同时出现在一个句子里又引起一片轰然,后一句里的外遇显得势单力薄。
林欢正喝酒压惊,听罢把杯子搁在桌上,拿纸巾抹嘴。“外你的头!你怎么不说你的张蓂了?”一说到张蓂他就蔫了,菜还没上,只能猛喝啤酒。一向目高于顶的老大也有中意的对象?所有人找到了共同话题,毫不犹豫将之进行到底。
林欢想着口袋里躺着的一纸毕业证书。此去一别。以后像这样的聚会也不容易再有。心生淡淡地离别愁绪——不光是为了这次离别。也为了往后人生还有多少说不准的悲欢离合。生活中地点点滴滴只能在事后才能发现彼此间的确有根线将它们串在一起。好像一座路线极其复杂的迷宫,找到出口后再回头来看,才能发出应该庆幸当初一时激动这么走真走对了。或者真不该愚蠢选了那条路浪费如此多时间之类的感叹。
既然欢哥和美女撇清了关系,众人毫无顾忌争先恐后地在向白依然献殷勤。此时林欢脑中“叮”的一声吐出了一张小纸片,上面打个清晰的命题:为何近年来这社会对美女的需求急剧升高?饭局的后半段差不多就是这样地定式——一堆人说笑取乐,唯独一个人有点心不在焉。
“毕业了,今后有什么打算?”说完她就笑了。
“首先的打算就是再坐一回公车然后转地铁回家。”春天的气息日渐浓郁,两人从学校大门漫步而出,仿佛经过一道传送门再度回到现实世界。校门口名车堆簇云集,路上车流稀疏,离去的人潮暂时都搁浅在校门口,其中有不少情侣正在生离死别、两情依依。或者指责谩骂。最后地舞台也谢幕了,从此携手同行或各奔东西。他对黄昏有种特别的喜爱,夕阳无限好,尤其近黄昏。朝阳初升也是类似情景,但就是无法勾起他内心对这个粉墨红尘的触动。
说到回家,她忽然道:“我想去看看你的房子,300万我凑一凑应该会有。”
林欢笑道:“一时凑不齐也没关系,分期付款,反正你的家当都在公司里。”
她也笑道:“钱不够就把你送我的表拿去当了。我打定主意不按揭。”
一次公交接着转两次地铁然后再步行20分钟,到小区门口已是万家灯火满天星斗。林欢拿出钥匙把自己屋门开了,打开所有电灯让她随意参观。随着客厅大灯亮起,她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往后看下去已没什么悬念。白依然最后下了决心道:“明天我把钱转给你就可以交钥匙?”
“当然,钥匙先给你也可以。”
“时间不早我该走了,明天再说,过户手续不必我自己来跑吧?”
“可以找人办,但我们肯定要走最后唯一的一趟。”他看表一眼,8点23分。“这里一律俱全,你今天晚上睡这里好了,明天我陪你到公司,有车过来接。”
她迟疑道:“但是这里洗完澡没有衣服换呀,我坐出租回去也挺快的。”又想起公司整幢楼到了夜晚几乎通体黑黢黢的——尤其她住的那个楼层除她意外根本没半个人。这对她每天来说这都是件个无比痛苦地事,若非如此,他还打算再等段时间等到手头宽裕点才买房。想到这儿又犹豫起来。
“一天不洗澡没什么大不了啊。中午吃那么晚还是撑的,要不这样,等晚一点我再奉送一顿宵夜。”不由分说,把房子的钥匙从钥匙串取下塞到她手里,“其它备用钥匙明天我再找给你。”要没经历前阵子的亲密相处,他现在也不敢以如此霸道的态度帮她下最后决定。
“你是真急着要把房子出手了。那好吧,我就先试住一晚。”把钥匙结到自己钥匙串上,“现在就去吃吧,太晚我就不想动了。”她双手搭上他手臂摇晃着,语气不自觉带上三分撒娇三分恳求的意味,林欢听得浑身一轻,当然同意。还去那家经常去的小馆子填饱肚子,两人都觉得这顿比中午那顿有滋有味。
吃完上楼,到了门口白依然回头看着他,“刚瞧见你这儿也有咖啡和咖啡壶,要不要进来……煮咖啡喝?”
古语有云:饱后思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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