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两次推迟开庭时间,现在又不开庭了?”王局长气愤地说。
关司长刚准备送进嘴里的烟停在了半空。定格了几秒钟,关司长捏灭了烟。耐人寻味地笑望着王局长说:“我看柳卉婷这20天还是有动静嘛。”
“可他们要不公开审理,我们怎么能让他们的丑行曝光?首先见报就不可能了。”
关司长没有回答王局长的问题。盯着案前一堆关于X-1号的材料。突然问:“我们的答辩状送给法院也有20多天了,法院有没什么说法?”
“他们说已经送达柳卉婷那儿了。”王局长皱着眉说:“关司长,我很纳闷,这个案子并不复杂,很容易断得清的。法院那边一开始态度也很积极,怎么这一个多月变得闪烁其辞的?”
关司长没有回答王局长的话,他的目光久久地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树,陷入了沉思。
他和药品及药品商打了几十年交道,从来没有涉入过一场商业纠纷。但华兴公司和华森公司的商业大战,却把他从一个旁观者生生地推到了战争的风口浪尖。这两个月的风云突变,把卫生管理部和华兴公司牢牢地绑到了一辆“战车”上。
迫于中纪委和法律的威慑,A区工商局被迫为华兴公司开解了帐号。与此同时,石天明正式向卫生管理一部递交了一份报告。以确凿的证据举报柳卉婷伙同海关不法人员,利用职权弄出了100万美元的罚没药品,并买通外地药检所出具不合法药检证明,使大批不合法药品冲击市场,严重危害患者的生命安全。
王局长用半个多月的时间,组织人力调查石天明报告中披露的情况,证明基本属实。
于是,医药司向部里出具了关于X-1号扰乱中国药品市场的正式报告。卫生管理一部张其炎副部长亲笔签字,正式吊销抗生素X-1号的进口许可证。X-1号从此不许进口,违者必究。
就在抗生素X-1号被中国卫生管理部吊销进口许可证的第15天,美国华森公司正式向中级人民第四法院状告卫生管理一部副部长张其炎。起诉他滥用职权,庇护国内不合法企业,非法吊销华森公司进口许可证。起诉书上振振有词地说:华兴公司乃国内不合法企业。据悉,贵国工商局正对其进行查封。因此,该公司无权经营X-1号。更无权继续和华森公司的合同。因此,卫生管理一部暂停进口是错误的。我公司雇员抵制错误,继续进行X-1号的市场销售是无可厚非的。根本不能说走私。而卫生管理一部副部长却听信华兴公司盅惑,无端吊销我公司许可证,乃是一种滥用职权行为。华森公司要求:恢复X-1号的进口许可证。张其炎副部长向华森公司公开赔礼道歉。卫生管理一部须承担其滥用职权行为导致的一切后果。
消息传来,卫生管理部上下舆论哗然。一家小小的外企公司,在中国经商无视中国的法律,藐视管理机构,肆忌违法乱纪。当他们的丑行被警告以后,不仅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卫生管理部作为中国医药管理的最高长官,行使自己的职能对其非法的经营予以取缔。对方竟丧心病狂,凭空捏造不实之调,向中国卫生管理部门的权威提出公开挑战。
张其炎副部长沉着地应了战。专门成立了一个班子,并授权关司长全权负责此案。
因此案子涉及华兴和华森公司的商业纠纷,张其炎副部长正式授权正负责310万帐号官司的两位律师张中书和郭林,为卫生管理部官司的律师。
在案子开始审理的第一个月,负责案子的两个审判员态度是客观的、祥和的,在取证方面也是公正的。
但不知为什么,从元旦以后,两位审判员的态度变得暧昧,说话也闪烁其辞的。而且耐人寻味的是中级人民第三法院华兴和A区工商局官司中的一些材料,居然在第四法院涉外官司的原告方柳卉婷的证词材料中出现了。涉外涉内两个官司搅和在一起,使局势变得扑朔迷离。
“关司长,法院送来华森公司的答辩状。”秘书递过一个厚厚的牛皮纸大信封,打断了关司长的沉思。
“真巧,柳卉婷也有动静了。”关司长笑着对王局长说。
“看看说了些什么?”王局长递过笔筒里的剪刀。
关司长小心地剪开封口,取出一叠厚厚的材料读了起来。
坐在对面的王局长突然发现关司长的表情渐渐变得异样。关司长的眉间渐渐拧成了一股绳。他的呼吸逐渐变粗。他的嘴唇开始哆嗦。他的脸色变得铁青。
突然他拍案而起,抓起材料就向门外冲去。
“关司长,您去哪儿?”王局长急忙站身,挡住了老司长。
“我找张部长去!”
关司长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不敲门就进了张其炎的办公室。
张其炎正和秘书谈话。见关司长情绪激愤地冲进来,连忙让秘书先退下。
“老关,怎么啦?别着急,坐下慢慢说。”张其炎指指对面的椅子,让关司长坐下。
关司长没有坐,而是递过手里那份长达20页的证词材料,激动地说:“张部长,我请求调离此案!我请组织上审查我和张爱梅。”
张其炎神色也凝重起来。说:“老关,你先坐下,我看看材料。”
关司长坐下了。目光炯炯地盯着正在看材料的张其炎。随着纸张翻动的“哗哗”声,仿佛又听见里面那些恶毒的暗示和含沙射影的攻击。
这份证词从张爱梅初识石天明称他为好孩子,到石天明有一天当众尊称她“张阿姨”;从石天明给张爱梅送出一台“延年康”治疗仪,到张爱梅出国给石天明的女儿带回一个玩具;从石天明请张爱梅在饭馆吃过一次饭,到石天明乘关司长出差去张爱梅家吃过一碗馄饨……渲染足了两人的亲密关系后,突然笔锋一转,把张爱梅给“延年康”项目的投资说成是为私情挪用公款;把石天明根据合同支付给张爱梅公司利润说成是贿赂和收买;把关司长暂停X-1号进口的决定说成是为爱妻和干儿子石天明出气……明明是光明正大的东西为什么在他们的笔下都变成了桌子底下的肮脏交易?
关司长越想越气愤。呼吸粗重得如拉了风箱。
张其炎看完材料抬起头。
“张部长,我请求组织上审查我,把我调离此案!”
张其炎望着情绪冲动的关司长,摇摇头笑了。
“你这个老关啊!真是个老糊涂了。对方设套给你钻,你就真的往里钻啊!”
关司长愣住了。
张其炎指着这份材料说:“有三点。第一、这官司是告我张其炎的,却通篇不提我一个字,矛头全部指向你,他们意欲何为?第二、这20多页的所谓证词,完全是一些与本案无关的东西。叫声阿姨吃碗馄饨也成了证词,意欲何为?第三、这些材料既与本案无关,法院理当驳回。为何又送达?他们意欲何为?”
张其炎说到这停住了口,意味深长地望着关司长笑。关司长渐渐地也悟出点什么来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我是当局者迷啊!”
“老关,他们是司马昭之心啊。目的就是想让卫生管理部乱起来,最好自相残杀,然后他们好制造混乱、混水摸鱼。咱们一定要稳住,不能受外来干扰。自己先乱了阵脚。”
“张部长,我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官司……”
“担心什么!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算。”张其炎泰然自若地说:“不必以成败论英雄。”
“好,张部长,有您这句话我也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关司长站起身,迈着果断的步伐回到办公室。
王局长正焦急地踱着步。见关司长回来了,忙迎上去。
“关司长,你没事吧?”
“没事。你把这些证词材料研究一下,尽快弄出一份义正词严的答辩状。揭露一下他们的真实用心。也让法院不明真相的人了解一下事实。最好马上和石天明联系一下。让他们提供一些背景情况。”关司长把材料递给王局长。见对方依然关心地望着他,就自嘲地摇摇头笑笑说:“看来真是老喽!”
石天明是下午从王局长口里获知消息的。当晚便 赶到关司长家,发现老两口正老泪纵横呢!
当时石天明的感觉就象一个罪人。这对老人革命一辈子了,本是一世清名。如果不是因为他,怎么会快离休了还遭此污秽。老人最重名节,可为了华兴公司,却人前人后遭人议论。孰不知,谎言说一百遍也会变成真理。这对老人面对谎言同样处于说不清、辩不明的状态,这是一种怎样的难堪和痛苦。
这哪是打商业官司,这分明是一场正直和邪恶的战争。
可悲的是,虽然自古正义终究会战胜邪恶。但这过程中,多少正直的人会惨遭屈辱,甚至失去了生命。
石天明怎么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作为一个紧随这场商战度过了春夏秋冬的当事人,他对痛苦和屈辱的承受力已经在战火中增强,他能坦然地直面对手扔过来的一切炸弹和地雷。大不了是个死。但他精神不倒,就能东山再起。
但狡猾的对手显然已经明晓了端倪,他们的炸弹开始暂时避开石天明,而是投向他周围无辜的人们。这半年多,上至关司长,张爱梅,下至石天明的外地经销商。最近两三个月,他们又把黑手伸向了他的朋友和家人。含青几乎天天被匿名电话骚扰。石天明的父母和含青外地的父母都不断接到陌生人的恐吓电话。焦守英也被撺夺得冲击了含青家里。连含青的前夫何晓光也成了通过含青胁迫石天明的工具。这些人真是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其心计之深之远之阴之毒,根本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象的。更何况在人际关系上单纯木讷的关司长夫妇。
因此石天明当时痛苦之至,却不知该说什么话安慰他们。只能象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带着千万分的歉疚坐在一边。一会儿递过一块纸巾,一会儿倒上一杯水。
而关司长不愧为意志坚强的老干部。他很快理智起来,抹了抹眼泪。自嘲地说:“唉,老了,不中用了。小石,让你见笑了。其实这一切我们在‘文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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