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不错,算算我以前受过的苦,岂止胜过乞丐百倍?”曲文鹏苦笑:“以前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竟不如眼前一帮乞丐逍遥自在!”
“你别说风凉话了!你生在富贵之家,做惯人上之人,又岂知贫富两重天!”高逸山摇头叹气。
“高大哥,你整天心事重重,是想着叶筝儿吧?”
“谁想着她?你胡说!”高逸山悖然变脸。
“你不想着她,何必整天拿着她送你的定情信物心神不定?”曲文鹏摇头:“我跟你说过多次,叶筝是被逼的!叶公权一定是以你们父子性命逼她就范,既然她再嫁不成,你何不回头找她尽释前嫌?”
“我是不会回头找她的!”高逸山咬牙切齿:“我只记得她的绝情她的羞辱,我跟她早已恩断义绝毫无瓜葛!”
“你怎么就这么固执?你不会是也嫌弃她疯疯颠颠吧?”
“你知道吗?”高逸山幽幽叹道:“就算筝儿疯疯颠颠,叶公权也不会将筝儿嫁给我成全我们!”
“说得也有道理,但是……”
“但是我在心里,还是不能原谅她未能跟我生死与共风雨同路。那么深厚的感情,她怎么就不明白我呢?”高逸山苦笑:“如今她选择忘记,忘记所有关于我的一切,对她来讲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也许吧,但愿她将来也不再记起你!”曲文鹏和衣卧倒在地:“你既然有情有义成全她,也一起成全我吧,今晚你带孩子,我先睡了!”
高逸山一声不响藏起碧玉箫,睁大眼睛不敢有半点疏忽,韵儿大病初愈,他更要细心照顾;以防蚊虫鼠蚁侵扰。
曲文鹏一觉醒来,天已大亮,高逸山已经讨来开水和着馒头喂了两个孩子算是早餐。祠堂里的乞丐也都忙忙碌碌起来,提着袋子端着破碗匆匆忙忙就往外赶。
“不是吧?”曲文鹏奇怪道:“天寒地冻的又是大年初一,还要出去乞讨?玩一天会饿死吗?”
“昨夜下了一尺来厚的大雪,躲在被窝都会冷,谁会起来给他们施舍?”高逸山不解地说:“叫花子也要过三天年哪,平日没见他们这么勤力。”
“喂喂喂,”曲文鹏拉住一个:“天上掉馅饼,你们这么齐心?”
“小哥,”老乞丐好心告诉他:“你快起来吧,可不是天上掉馅饼吗?曲老爷子今日头七,又赶上大年初一,曲家一定好多施舍!赶快起来多讨一点,咱又可以踏踏实实过上好几天。快一起走吧,晚了就没份啦!喂,小兄弟,你你放手呀!”
“曲老爷?头七?!”曲文鹏一时反应不过来,老乞丐用力掇回自己的衣服,关切地问:“小兄弟,你没事吧?”曲文鹏心头一惊,惊问道:“哪个曲老爷?”
“小兄弟,听你口音似乎不是外地人,怎么连曲老爷也不知道?”老乞丐面露得意之色:“京城里可就只有一家姓曲,这个曲老爷,他是十七格格的附马、混世魔王的爹!可是大有身份的人物哦!”
“他、头、头七?”曲文鹏听得心惊肉跳!
“是呀!还听说他是被那小魔头一句话活活气死!造孽啊,为了一个青楼女子,竟与父兄反目与家人成仇。曲家无限风光,竟然出了这么一个孽畜!这个混世魔王,闹得天怒人怨,真是该天打雷霹!唉!”老乞丐叹息着走了。
曲文鹏如被雷击怔立当场。
“二爷,”高逸山推推他:“你赶快回去看看,我会照顾韵儿。说不定、也说不定是这帮乞丐搞错!”
“哦!”曲文鹏清醒过来,撒腿就往外奔。
曲家果然换上一片白色,门前摆满花圈撒着金箔银纸围着许多看热闹的闲人。四个家丁戴着白色孝布站在门外作揖打恭迎送客人,里面传出和尚道士的念经打场声。
“爹!爹……”曲文鹏几乎晕了过去,跌跌撞撞地就往里闯。
“站住!”四个家丁一声吆喝:“来者何人?报上姓名!”
“狗奴才!瞎了你们的狗眼!”曲文鹏怒喝一声:“滚开!”
“来人听着:曲家不进无名之辈!弟兄们,有人捣乱!上!”四个家丁岂不认识他?只是十七姨提前吩咐,不许逆子认门拜父,所以才存心阻拦不敢放行。
“混帐!”曲文鹏悲怒交集,亡命地扑向他们,下人毕竟心怯主子,很快倒成一片,眼巴巴看着他闯入灵堂。
灵堂内,一个斗大的“奠”字映入眼帘,两边的和尚道士对着灵牌敲钟念佛,中间挂着父亲的遗像,双目如刀威严地怒视着他。曲文鹏心痛欲裂,双腿一软凄声道:“爹!爹!怎么会这样?到底出了什么事?鹏儿来看你了!鹏儿来迟了!爹!”
“站住!”曲文豪大喝一声,两个家丁提着棍棒,硬生生地架在他的膝下,不准他跪下去!
曲文鹏凄厉叫道:“大哥!”
“我不是你大哥!”曲文豪愤怒的目光刺穿他的胸膛:“你说过,你随那个青楼女子姓章!你不再是我们曲家子孙!你跟我们曲家已经没有任何瓜葛!”
“大哥,我一句气话,我一时糊涂!你原谅我,我不敢了!”
“可是因为你的一时糊涂一句气话,便将父亲活活气死!父亲躺在床上两个月水米不进,睁大眼睛等着你这个畜牲回来磕头认错,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呀!父亲临终之时,喃喃不忘念着你的名字,他说不一句话出来,但是我知道,他舍不得你,他要见你最后一面,他要看见你平安想要跟你尽释前嫌;他要等着你来给他尽孝给他送终他才安心离去!可是你这混蛋铁石心肠一去不回,你让他老人家死不瞑目!爹啊爹!”曲文豪抱着父亲灵牌泣不成声:“爹呀,豪儿不孝,没有替你找回这个逆子,让你临去之时依依不舍受尽病痛折磨!豪儿不孝!豪儿不孝啊!”
曲文鹏哪里知道这其中许多原由?韵儿感冒未过又染上风寒,他卖掉凝香阁后一直住在于谦祠里精心照料,甚至连一日三餐都是高逸山为他乞讨所得。高逸山为了躲避叶公权追杀也是不敢与人交谈只字片语。所以曲展风重病,也许京城之中人人都知,却只有他们两个蒙在鼓里。
“爹啊,这个畜牲回来了!您看看他呀!”曲文豪悲声哭道:“爹呀,您在天有灵,一路安心好走!您不要再牵挂着他了!”
“爹!”曲文鹏抚着灵桌,望着灵桌上父亲威严的遗容,他感到锥心刺骨地痛!两个家丁依然拿棍架在他的膝下,不准他跪下去!
“大哥,千错万错都是我错,你让我给爹磕个头吧!”曲文鹏伤心欲绝地哀求。
“滚!你给我滚!滚出去!”曲文豪咆哮着冲过来一脚踹在他的胸口,盛怒着喝道:“你纵是有脸跪在这里,父亲在天之灵如何安息!我又有何面目哀求父亲原谅你这个畜牲!我又有何面目面对曲家的列祖列宗啊!来人呀,将这个畜牲给我乱棍打出去!”
“大哥,你让我给爹磕个头啊!大哥,求求你不要这么残忍!求求你告诉我,爹他老人家没死!不会是让我气死的!你们骗我你们都是骗我的!你放开我,放开我呀!”曲文鹏泪流满面抓住灵桌,任凭家丁一顿痛打,死也不肯松手地悲嚷:“爹啊爹!儿来看你了你说话呀!你打我呀骂我啊,鹏儿来看你,你在哪里你听到吗?爹——”
众家丁哪里肯听他哭诉,将他一顿痛打之后用力掰开他抓着灵桌鲜血淋淋的十指,将他四肢抬起扔出门外。
“爹!爹!”曲文鹏满身泥泞,艰难地爬过门槛痛哭流涕:“十七姨你在哪里?救命啊,你救救鹏儿啊!鹏儿知错了鹏儿不敢了,鹏儿再也不敢顶撞爹了!鹏儿真的知道错了!十七姨,老姜头,你们在哪里!”他好不容易爬进灵堂,曲文豪提起一脚将他蹬出门外厉声喝道:“我告诉你,不准你磕头认错进门拜父正是老姜头的主意十七姨的吩咐!你就死了这条心!曲家没你这大逆不道的畜牲!”
“不!十七姨不会这样对我!”曲文鹏爬过来抱住他的脚凄惨地哀求:“大哥,你让我见见十七姨,你不让我给爹下跪,你让我问问十七姨!我不信十七姨会这样狠心待我!”
“滚开呀!你想见十七姨,十七姨却永远也不想再见到你这不忠不孝的畜牲!”曲文豪不耐烦的提起另一只脚在他后背捅了两脚怒喝:“滚开!来人给我拉开,给我狠狠地打!”
“大哥,你打死我吧!反正我活着也是生不如死!你让我给爹磕个头上一柱香,我做鬼也会感激你!”曲文鹏伤心绝望的爬过来伏地不起。曲文豪冷笑:“你想死在我们曲家,哪有这么容易!给我扔出去!”众家丁将他一顿乱棍痛打之后,又扔了出来。
“关门!”曲文豪怒喝着,头也不回进入内室。
“大哥——”曲文鹏伤痕累累地痛叫着跪倒在地,虎门无情地将他拒之门外。
“天啊天!”曲文鹏绝望地跌到在雪地中仰天长哭:“我曲文鹏自问光明磊落俯仰无愧天地,你为什么要害死我爹?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将这不忠不孝的罪名让我来背!你害死王朝姚信,你将所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罪名全部冠诸在我一人身上!你要我为父母所弃,为兄长不耻,为世人所不容!为什么?为什么?你睁大狗眼看看我啊!你将我降于人世,只是要我来受苦受难吗?你还管不管人间是非呀?天啊天,你不存公理枉为天啊!”
他凄厉的声音声震长空,天地为之动容,狂风大作,夹着雨点冰雹打在他的身上。“十七姨,连你也不要鹏儿鄙视鹏儿吗?你为什么要这么狠心?为什么!爹啊爹,你为什么那么狠心一走了之等不到鹏儿回来呢?你要鹏儿今后如何做人,如何面对世人的指责唾骂啊!爹——”他的嗓子喊哑了,头上被打得鲜血淋漓,他筋疲力尽地跪在雪泥里动也不能动。他看着人们走过来,对他指手画脚,一群顽童在他脸上吐着唾沫。他四肢僵硬地仰面倒在地上,依然瞪大眼睛怒视苍天!
天啊天,如果你还稍存一丝怜悯,就请你发发慈悲,立即将我天打雷劈,让我下世也不再为人!
不知过了多久,曲文鹏身体开始发热有了知觉。他感觉到自己躺在温暖舒适的床上,他恼恨自己还活着,过度的悲伤,使他不希望自己还能清醒过来。
“二爷,我知道你已经醒了,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