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雪鸿轻笑:“我和叶先生早就见过面了!”
“雪鸿!”叶景苍怒道:“山本裕真,你抓我就是了,不必动我女儿!”
“你女儿?哼,你还真会抬举自己!”雪鸿哂道:“义兄,你请我来,是听他废话吗?”
“你叫他义兄?”叶景苍怒目圆睁:“雪鸿,你竟敢跟日本人勾结一起狼狈为奸?”
“我没有兄弟姐妹,我愿意!”
“雪鸿,我今天请你来不是想听你跟他吵架。”裕真举起酒杯,正色道:“叶先生,不错我是日本人,但并不是每一个日本人都不是好人!请您莫随意伤人,我先干为敬!”
“叶某是被迫而来,不吃敬酒!”叶景苍嚯然站起:“雪鸿,跟我走!”
“你放手!”雪鸿喝道:“叶先生,你可以因为他是日本人而随意侮辱,但是,你又可曾因为自己是一个中国人而感到自豪?征集国画撰稿成册这等千秋大事你可以置身事外,现在有人承担,你却因为他国籍不同而诸多搪塞!你眼前这个日本人,是我义结金兰的兄长,是他在我生命垂危的时候出手救我,是他将我抚养长大教我怎样做人!你说你是我父亲,你可曾因为自己身为人父而感到骄傲?还有筝姑,你用她的终生幸福换取你的心安理得,在她生命油尽灯枯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可曾给过她半句安慰?你害怕面对她,你害怕她问你羞于启齿的往事!你唯一的妹妹,在她生命泓留的一刻,你仍然坚持选择逃避!你是我父亲吗?我真的为你感到羞愧!”
“雪鸿!”裕真厉声阻止:“你给我少说两句!”
“山本先生,”叶景苍头晕目眩跌坐下来:“她说得没错,你别骂她!看来我真的是以貌取人,如果你瞧得起叶某,以后有事尽管吩咐。”
“没有人强迫你,”雪鸿扭过头:“你可以不用答应!”
“或许你认为我很无聊,我情愿!”他捂着胸口慈爱地笑,咬着牙问:“筝姑,她还好吗?”
“不好!她吐了很多血,已经命在旦夕!”
叶景苍的茶杯摔在桌上,茶水泼了一桌。
“雪鸿!”裕真说:“叶先生精神不太好,我看我们还是改天再聊好了。”
“那好,我们今天就到此为止,山本先生,我说过帮你,就一定不会食言!你请便!”
“那我们兄妹先行告退,叶先生保重!”
雪鸿回头看他一眼,这就是她的父亲,母亲嘴里那个翩翩美书生,怎及母亲一半风范!也许是因为筝姑,他看上去如此憔悴!
“雪鸿,你不放心,我们回去陪他好吗?”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雪鸿冷笑:“也许是看见我,他才犯了老病!”
“雪鸿,我一再阻止你对他别太过份,”裕真轻声说:“我一出生就没有母亲,我父亲去世的时候,我还没有你这般大。他是一个军人,经常会滥用职权、恨铁不成钢的将我狠揍一顿,我跟他似乎永远话不投机总是觉得那样陌生!但是,不管父亲用什么方式教导,不管他好的坏的教训我都点点滴滴将它储存。很多年后慢慢忆起,虽然有些伤感,却有更多的幸福环绕!因为你身体里流着他的血液,他是你生命中最亲的人,你没有办法赖掉!”
雪鸿埋头不语,快步向外走去。酒店里“呯”地一声枪响,她惊呆地回头,裕真已经冲了进去。酒店里乱糟糟地人往外涌,叶景苍被人用桌布包着抬了出来。“快送医院急救!”裕真挥手命令,四个人抬了叶景苍飞奔而去。
雪鸿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故吓得惊慌失措。“你别担心,”裕真安慰她:“不会有事的!”
“他,他是中了枪伤,怎么可能没事!”雪鸿不寒而栗:“筝姑在医院也被人莫明其妙地吓得半死不活,我真不知道他们叶家到底做过什么亏心事!”
“这些旧债也许真是叶公权当年所欠,他会想办法解决。你别想得太多,我们回去吧。”
“天啦,我刚才跟他说了什么?”雪鸿懊悔不已:“我明知他身体不好,我还刺激他干什么!”
“雪鸿,你别这么自责,这是蓄意枪杀,根本与你无关。”裕真心痛的将她揽入怀中,慢慢地开车回到日使馆。
“二小姐,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纪川说:“你脸色好差,出什么事了?”
“没有啊,”雪鸿苦笑:“我只是累了。”
“那我去泡你最喜欢喝的茶。”纪川见他们两人都是心事重重,借口出去了。藤野一雄拿着文书进来,看见雪鸿也在,他愣了一下,不好意思退出,便也进来打声招呼。
“义兄,他这一出事,会不会耽误你的画展?”雪鸿仍然心神不定。
“叶先生既然答应帮我,我可以以他的名义号召天下。再说,他不会有事的,你安心吧。”
“二小姐,”藤野调了一杯红酒递过来,隔壁传来阵阵清脆的笑声,想是梦箫和韵儿从医院出来还没回家,竟被樱儿拉来家中。雪鸿一喜,却听裕真皱眉道:“纪川,叫樱儿送她的朋友回高章园,跟她说,以后,再不许带朋友回来!”
纪川应了一声,隔壁再也没有声音传来,雪鸿闷闷不乐地喝了口酒,心里骂道:“傻裕真,自己的亲生女儿这样对待,要不要告诉他呢?”
“想什么呢?”裕真问。
“没有,我想和梦箫一起回去。章鹏该等我了。”雪鸿站起来,一阵头晕眼花。眼前一黑,软绵绵地倒进裕真怀里不醒人事。
“雪鸿!”裕真大惊失色:“雪鸿,你怎么啦?这酒……”他拿起酒杯来闻,藤野一雄站在他的身后,阴森地冷笑:“山本中将,我还够义气吧?你就抱她进房,慢慢销魂吧!”
“你卑鄙!”裕真怒喝。
“我不是白雪鸿,不要在我面前扮什么正人君子!”藤野哼道:“你为她朝思暮想怡务军情,每每处事妇人之仁不思报效天皇,叫我如何助你共成大业?人我是给你弄到了,你自己看着办!一来慰你多年的相思之渴;二来,中国女子对名节尤为重视,你若是先斩后奏,她必定能对你死心踏地!还有,上头对你改施仁政的战略非常满意,也同意你开办画展。画展之日,一定大肆宣扬日中亲善天下和平,到时,我们一定另有收获!裕真中将,政坛上你是春风得意,朝思暮想的美人又抱在怀里,人生如此,夫复何求啊!”
裕真抱着雪鸿,已然心动。藤野阴恻恻地说:“你还在等什么?他日她做了曲文鹏的新娘,你便悔之晚矣!”
裕真钢牙一错,抱起雪鸿进入内阁,他喘着粗气将她放在床上,看着她喝过红酒的小脸艳若桃花,他的心突然怦怦乱跳,冲动地抱着她狂吻起来。
藤野得意地勾勾小指招来心腹:“还不快去高章园,请曲文鹏过来欣赏欣赏!”
裕真如痴如醉的吻着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他突然贪恋上她的美貌,贪恋上她迷人的身体,还有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幽幽体香。十几年了,他一直情不自禁地迷恋她,在她仅仅十岁的时候,他就开始爱恋她,珍惜她,小心地呵护她,耐心地等她长大,终于等到她由一个小小女童长成一个完全成熟的女人,他堆积多年的情感如火山爆发着淹没千年古堤般汹涌、狂燥、炽烈。
章鹏很快就来了,藤野一雄拦住了他。“二爷,你很快,是怕二小姐会出事吗?”
“我来是想接她回去。”章鹏淡淡说:“你急急忙忙请我来,不是只想请我喝酒吧?有什么话,我们不妨直来直去!”
“二爷爽快!我知道二爷的高章酒坊,盈利不是很高。有没想过另谋出路?不如我们……”
“废话!”章鹏打断他说:“裕真没有告诉你我的想法吗?章某人现在胸无大志无权无势,更想洁身自好,怎能与倭寇同流合污?”
“那我们就不谈生意。”藤野扬头干笑:“现在中国时局混乱,袁世凯废除临时条约密谋窃国,北洋政府横行霸道,孙中山一代英雄,却怆惶亡命天涯!二爷曾是叱咤风云的一代令主,难道不知乱世出英雄的道理?二爷若是雄心未老,我们天皇陛下非常愿意无条件帮助阁下!”
“那,章某真是受宠若惊,不知我做皇帝之后,你到时用什么方法可以控制我?”
藤野愣了一下:“二爷,您真会说笑!”
“不然,那些袁世凯、段祺瑞之类的流氓军阀,何苦引狼入室抵押土地各国贷款的购买军火扩张势力?不就是你许他一个帝王梦吗?”章鹏瞪着他说:“我还告诉你,他们的所作所为,二爷我还可以容忍,自古成王败寇一将功成万骨枯,谁又愿意当阶下囚受尽天下唾骂!可是你们不同啊,你们小日本胆敢在我们中国的土地上横行霸道为所欲为,那是强盗是侵略!回去告诉你们天皇陛下,他敢试着攻打中国,中国人一定叫他有去无回,还一定打回你们日本!”
“你、你……”藤野气得张口结舌。
“我什么?”章鹏哼道:“作为一个头脑精明的政治家,难道不知道自己讲的都是废话吗?我来是要接我女朋友,她在哪里?裕真呢?”
裕真颤抖的手轻抚着雪鸿肩上一块瘀青的齿痕,那是章鹏留给她的记号!他不敢想像他们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他不允许别的男人将她分享!他愤怒!他痛恨自己,恨不能将自己碎尸万段!他深爱多年的女人,他竟然将她拱手让给别人!他成全了她,他无权侵占她!他的胸膛有如万马奔腾般痛苦,他的身上有一团野火在肆意燃烧,他的体内有无数利剑在分割自己撕裂自己!他忍无可忍的狂叫一声抓起军刀,对着自己的手臂狠狠地划下去!
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痛了,他额汗淋漓,血流了一地。过了许久,他慢慢地平静了,慢慢地包扎伤口穿起衣衫,静静地坐在她的床边,泪水慢慢地滑了一脸。
章鹏一脚蹬开门,愤怒地撞了进来:“山本裕真,你好卑鄙!十四年前你这样害了英姐,想不到你今日又是这样对待雪鸿!”
裕真抬起茫然的头,看着失去理智的章鹏发疯的扑到墙上抽刀向他砍过来,他动也没动。
“你怎么不说话?你这个混蛋!枉她如父如兄般敬重你!”
“我没有!”裕真慢慢地抹去泪水:“我舍不得这样伤害她!”
“你,没有?”章鹏扔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