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说话?你这个混蛋!枉她如父如兄般敬重你!”
“我没有!”裕真慢慢地抹去泪水:“我舍不得这样伤害她!”
“你,没有?”章鹏扔下刀,替雪鸿理好衣衫,“为什么她会昏迷?”
“是藤野,给她吃了迷香,她会睡上三个时辰。”
“迷香?”章鹏一惊:“是迷香?”
“是迷香,是你们中国的……”他话未说完,章鹏又捡起刀,疯狂地冲了出去:“藤野一雄,你给我滚出来!”
“二爷,出了什么事?”藤野得意忘形地从房里走出来,看见章鹏杀气腾腾地举刀对着他,吓得惊慌失措:“二爷,你这刀,不是应该对着裕真吗?”
“为什么杀二虎?是谁要你去杀二虎?”章鹏眼睛喷火。
“杀二虎?”藤野冷汗直冒:“我没杀二虎!”
“你还狡辩!我一直奇怪,二虎是练功之人,怎么会无声无息被人做掉,是你!是你趁他毫无防备,给他闻了迷香!”章鹏咬牙切齿:“你不承认也行,我认定是你!你受死吧!”
“等一下!”藤野瘫痪在地:“二爷,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好!他们革命乱党六亲不认,我是担心你与狼共榻命在旦夕!”
“什么革命乱党?”章鹏疑惑问:“你说二虎?不可能!”
“早些年,龙虎豹兄弟都被乱党黄兴煽惑,参加革命军!裕真和袁世凯订下的协议,就有一条是要帮助北洋军阀清除革命党羽,削弱孙中山的势力!”藤野有些发抖地说:“裕真杀害革命党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了,这冤有头债有主的,你可别记在我头上!”
“狗奴才,你死到临头还要拖我下水!”裕真怒道:“我几时要你动过高章园的人!”
“你们两个,别再惺惺作态!都给我拿命来!”
“住手!”裕真一把抓住他,藤野就地一滚,仓皇抱头鼠窜。“你不能杀他!”裕真说:“你也不看看你现在哪里?你杀了人,走得出去吗?你不怕死,你为高章园一家老小想过吗?藤野一雄虽然是死有余辜,但是我不在中国的这几年,他已经位高权重手握重兵,现在又是驻华大使军权直隶大和军统,连我都忌讳几分,你杀了他,会有数不尽的麻烦接踵而来!”
“现在是杀人偿命,我杀了他,我跟你们大和政府讲理去!”
“当年你杀我父亲,你可有为他偿过性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是没有地方让你去讲任何公理的!你当年为报一己私仇,还没有尝尽国破家亡的痛吗?龙虎豹瞒着你加入革命党,是知道你已经洗手江湖不问国事,他们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不想将你牵扯其内才会想到离开北京!”裕真夺过刀:“你要真想为二虎报仇,机会太多!只要他不在中国!”
“你跟我讲这么多,到底是为什么?”章鹏戒备地盯着他。
“你为什么不问,你这黑白两道人人得而诛之的千古罪人,出入京城平平安安是为什么?你为什么不问,我心甘情愿将雪鸿托付给你,这到底又是为了什么?”裕真黯然:“其实我真的羡慕你,可以做回一个普通人,不象我这样身不由己欲罢不能!”
章鹏点点头,转身欲走。
“再过两个时辰,雪鸿就要醒了,不如你等她一起回去!”
“我还是先走吧,她看见我们两个都在,会很难堪。”
“你放心吗?”
“你宁肯伤害自己,也没伤害雪鸿。”章鹏看着他的手臂,这一刀划得很深,连厚厚的和服外面都已渗出血迹,“拜托你换件衣服,别跟我装可怜。”
裕真淡淡苦笑,人生在世,如果得一知己,那真是死而无憾!
“看他能嚣张多久!”藤野看着他的背影,恶狠狠道:“我明天就要宪兵队,将他高章园的革命余党一网打尽!”
“老虎不发威,你当他是病猫?革命党能成什么气候,他不为我所用,你可别将他逼上梁山!”裕真斜视他:“你好象一直都想将他逼上梁山吧?为什么杀二虎?为什么嫁祸于我?”
“杀二虎是沈世文的主意,他是想逼得曲文鹏众叛亲离。”藤野拔腿想溜:“我哪里是想嫁祸于你?只是我的无印锁功夫还不到家,你不是不知道!”
“站住!我一早知道你想害我,十四年前是云英,这次是雪鸿!我念你无勇无谋,念你祖上几代对我们山本家族守护有功,不跟你一般计较!如果再有下次,别怪我不客气!”裕真冷哼:“去法国酒店枪杀叶景苍也是你的主意,去医院恐吓叶筝是你派人,我们山本家族的奴才,几时变成沈世文养的一条狗啦?那沈世文到底给过你什么好处!”
“我,我也是想逼章鹏出头,也是为了能替将军早日报仇雪恨!”
“你不是一直都想杀他?刚才那么好的机会,你跑什么!”
“好汉能吃眼前亏吗?让他混世魔王架把刀在你脖上试试!”
“你给我滚出去!”裕真气愤难耐。
天黑的时候,雪鸿醒了,依然是头重脚轻浑身乏力。
“雪鸿,你醒了?”她听到裕真爽朗的笑声:“你真是太不胜酒力,一杯就醉!”
“我喝醉了?”雪鸿看到他慈爱安祥的脸,便放心了。她站起来脚下一滑,裕真伸手扶她时,手臂痛得直冒冷汗。“怎么啦,义兄?”
“没事,哦,章鹏刚才来过。看你醉了,就先回去了。”
“章鹏来过?”雪鸿摸着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臂惊问:“这是章鹏划的?”
“怎么可能?”裕真笑道:“我是你义兄,他不看僧面也看佛面,怎敢对我无礼?”
“你们,”雪鸿笑了:“你们这样有趣,不做朋友真是可惜!”
“朋友?”裕真叹道:“当年我们也曾一见如故,只是,可能因为我是日本人,他一直看不起我!”
“义兄,”雪鸿看着他难过的脸说:“你是日本人又怎样,一个人又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我倒觉得在章鹏心里,你一直是他最好的朋友,你是这样了解他,他对你可是从来不存敌意,说什么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只是他掩饰自己心高气傲又不肯向你低头认输的借口!他十分钟爱韵儿,跟韵儿的感情十分深厚,中间除了对英姐的爱,可能大半却是因为跟你惺惺相惜的缘故!”
“这,我们之间恩怨,关韵儿什么事?”
“义兄,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韵儿是你亲生女儿!”
“你说什么?”裕真瞪大眼。
“最无辜最可怜的却是英姐,她是那个封建统治的牺牲品,还是你和章鹏斗智斗力的受害者。因为你的年少轻狂玩世不恭,迫使她将韵儿留在中国只身跟你亡命天涯,因为你的冷漠无情,她最终都没打算告诉你韵儿的身世,她一个人承受的何止是女人的痛苦,还有身为人妻的悲哀啊!”
“是啊,我一向都对不起她!还有韵儿,她是我的女儿啊!”其实裕真在心中早有疑惑,只是懒得与云英沟通罢了。
“去认回女儿吧!”雪鸿说:“章鹏虽好,却非韵儿生父,这对韵儿太不公平,对英姐也太残忍!”
“纪川!纪川!”
“少爷!”
“给我备车!再去春风楼告诉夫人,我在高章园等她!”
章鹏看到平日悠闲洒脱的裕真两眼通红,心中隐隐感到不妙。
“二爷,”裕真躬身一礼:“我给你送雪鸿回来,另外,我想接回我的女儿!”
“环娘,叫樱儿下来!”章鹏松口气。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樱儿!”
章鹏一呆,望望雪鸿,雪鸿点头微笑着。
“那你跟我进来!”章鹏牵了雪鸿的手,雪鸿感觉他手心沁出许多汗水,人也在轻轻发抖,知道他心中非常不舍,自己在心里也颇觉伤感。
书房里,韵儿握着樱儿的手,一笔一划教她练习小楷。裕真静静的看着她们,不看还不知道,原来她们姐妹长得太相似了!“韵儿!”他轻声低唤。
“叔叔好。”韵儿向他礼貌点头:“樱儿,你父亲接你来了。”
“我、我是来接你啊……”他激动得不知所云:“韵儿,你、你、我是你爹呀!”
“嗯?”韵儿没有听清,章鹏拉她过来,把她牵到裕真跟前,什么话都未说,眼睛已经湿润。“鹏叔,”梦箫奇怪道:“你怎么啦?”
“爹,出什么事了?你说话呀爹!”韵儿紧张的问。
“韵儿,”章鹏摸着她的头发,柔声说:“我不是你爹!他才是!他是你的亲爹!”
“啊?!”犹如一个晴空霹雳,韵儿吓呆了,她惊恐的瞪着裕真,一把抱住章鹏躲藏到他身后。
“鹏叔,”梦箫还有点好笑:“今天是什么日子开这种玩笑?韵儿是没娘!她有爹!”
“韵儿她也有娘!”章鹏指指刚刚进来的云英,她已经泪流两行,泣不成声道:“韵儿,我的女儿,我是你娘啊!”
“什么?”梦箫也吓呆了。屋里一阵寂静。樱儿突然兴高采烈,拉着韵儿兴奋地说:“哦,我有姐姐!韵儿是我姐姐,真是太好了!梦箫以后再也不敢打我!”
韵儿咬紧牙关一言不发,一掌将她推开好远,一回头又紧紧地抱着章鹏的腰毫不松手。章鹏被她失常的举止弄得热泪盈眶。他知道这一刻在韵儿心里,或许永远是个阴影。“韵儿,”章鹏掰开她的手,低声细语:“山本裕真和英姐,他们真的就是你的亲爹亲娘!只是当年诸多缘故,他们将你留在中国托我抚养。他们何尝不是日日夜夜思念着你牵挂着你,只是这么多年我们父女相依为命,爹太自私,不舍得将你还给他们!对不起,韵儿,骗你叫了我十几年的爹,真的对不起!”
“爹!”韵儿闭上眼睛,泪水如断线的珍珠掉下来哭喊着嚷:“爹,这种游戏不好玩!您别骗我,我们不开这种玩笑!顶多韵儿以后不再顽皮不再让你生气了!爹,你别不要我啊!爹!”
章鹏咬牙捉住她的手,交给裕真和云英,听她哭着喊爹,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匆匆走出书房。
“鹏叔,你真是狠心!”梦箫垂泪说:“你这样让韵儿多么伤心啊!”
“傻瓜!”雪鸿笑道:“一家团聚应该开心啊,如果你娘近在眼前,你认不认她?”
梦箫想想也是,还是心疼不已:“我娘不在,可我还有爹啊!可是韵儿相依为命叫了十几年的爹却不要她,还突然要她改口认那不相干的人!她一定好难过了!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