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雪鸿一点也不想知道。
她只知道,章鹏再也没有来过!
章鹏失踪了!
她找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一天又一天,寒冷苍茫的冬日伴着她落寞的身影,没有人告诉她,章鹏去了哪里。夜深的时候,她游游荡荡地走进医院,隔着玻璃看着叶景苍苍白的脸。
“雪鸿,”立人进来看见,奇怪问:“你怎么在这里?鹏哥还没回来吗?”
雪鸿摇头,削瘦微黑的脸上泪水滑落。
立人难过说:“你瘦了好多,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吧。”
“不!”她倔强地抓紧窗帘,低声说:“我好想好想现在叫他一声爹啊!”
“你说什么呀?”立人疑惑地看着她:“你怎么啦?你还好吧?”
“立人!”怡人轻声说:“雪鸿是我们的姐姐,同父异母的亲姐姐!”
“我姐姐?”立人怔立当场,难怪他第一次见到雪鸿便觉得那样亲切却不敢亲近!他突然喜形于色问:“那我和解语不是更有希望?”
“雪鸿,”严碧华低声说:“我对不起你们母女,这些年,我知道你们受了很多苦。”
“不,”雪鸿摇头:“爱一个人没有任何理由,不需要跟别人说对不起。小的时候我不知道,现在,我原谅他了!”她看着病床上沉睡不醒的人,泪水潸然滚落。
“你爹做了手术,但是医生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醒来,不知道他还能不能醒来!”
“我过几天再来看他!”雪鸿转身:“他一定会醒过来!”
她拖着疲惫的双腿流浪在街头,章鹏无情,她欲哭无泪。
尾随着她的裕真忍无可忍,他不由分说将她拖进车里。他将她带进大使馆,带进温暖的房间,默默地端给她一碗热气腾腾的参汤。
雪鸿太冷太饿太疲倦,她木然接过来喝了。
裕真心如刀割地看着她,她衣冠不整,眼睛空洞失去光泽,连一头秀发也凌乱地毫无弹性地覆盖在额头,他好想好想将她拥进怀里温暖她呵护她,但是,他心怯,他不敢!
“义兄!”
“什么事?”他后退一步。
“我在等你告诉我,章鹏现在在哪里?”
“既然缘尽,你何苦执着!”
“章鹏在哪里?”她舔舔干裂的嘴唇,坚持问。
裕真抬头看她,他心软了。当年那个七八岁的小丫头已经长大,并不再需要他呵护不再以他为天下!“雪鸿,你看着我!”他艰难地说:“即使你身边所有的人都离开你背弃你,至少,你还有我!”
雪鸿摇头:“义兄,我有权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能不明不白放弃这段感情!原谅我!”
“他,在长城之颠!”裕真无力地垂下头:“我也劝他回来面对你,他不肯!”
“管家!”雪鸿跳起来:“给我备马!”
纪川很快给她牵来一匹白马,她毫不犹豫地向城外长城疾驰而去。
远远的,她看见一点烟火,她心内狂跳。“章鹏!”她哭着,跌跌撞撞跑过去,章鹏没有动,她用力的捶他,踢他,咬他,他丢了烟火,将她紧紧地抱进怀里。
“你,还要我对吗?你没有抛弃我对吗?”
“如果我不要你,你还有你爹你娘,还有解语裕真,还有许多关爱你的人!”他闭上眼睛,身体开始颤抖:“但是我没有你,我什么都没有,失去了你,我失去了生命的全部!”
雪鸿咬住嘴唇轻轻地想笑,泪水却滑下来。“那文叔,他到底是什么人?你跟他,有仇吗?”她用很小很小的声音小心翼翼问。
章鹏打了个冷战,他说不出口。
雪鸿惨淡地笑了。黑暗中,她拉着他依着颓败的墙垣坐下来,疲惫不堪地靠在他怀里。她已经不想知道这些,她只想找到他,给他温暖,给他作伴,好过他一人孤苦。章鹏脱下衣服抱紧她,山林呼啸,寒风刺骨,他们就这样相互依偎着温暖对方,祈祷黎明不要到来。
“你说,如果天亮后我看见你原来是个白发苍苍的糟遢老头,而我也是个鸡皮鹤发一脸皱纹的老太婆,我们相互搀扶下山,你说好不好?一定没有人费尽心机要将我们分开!”
章鹏的泪水滴落在她的脸上。
“如果我们现在真要分开,那么等我老得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你会回来我身边陪着我是吧?我还希望我们将来死去,一定会有人将我们葬在一起!”雪鸿轻声笑道:“其实我活着最大的愿望就是侍候父母膝下,而死后只希望葬在爱人身边,前者虽有遗憾,那后者也足够弥补!”
“我答应你!”章鹏泪流满面:“等你老得走不动了,我会在你身边照顾你,候你入墓,与你同葬!”
“我等你!”雪鸿倦怠地闭上眼睛。
章鹏抚着她憔悴的脸泣不成声。
天终于还是亮了,天边的朝霞不忍面对他们,仅仅出来一瞬便又淹没。
天啊天,章鹏抬头,他无语问苍天!
天空浩淼,宇宙无穷,是谁在职司天下情怨?谁在主宰人间爱恨?
当年,是那样显赫的家庭造就他一生数不尽的悲痛吗?他含泪抱着韵儿目送云英远嫁而无法挽留,他只能看着自己最亲的人一个一个离开自己,是他年少轻狂任意妄为,最终落得家破人亡而手足相残。是老天的报应还嫌少吗?等到十几年后再相见,竟然是这种羞于启齿的畸形关系!
活过短短三十年,尘世间一切一切残酷的悲欢离合,老天爷都要在他身上应验,是谁种因,而他一定要承担后果?活过漫长的三十年,走过了人生一半的光阴,他得到什么?他还剩下什么?
一生唯一守住的应是雪鸿,而唯一守不住的人还是雪鸿!
云英走时,他用了十年时间忘却自己的不幸,而雪鸿再走,他势必用尽全部余生也无法追悔自己的一生酸楚!
章鹏五脏翻腾,他不甘心!他要守着她至终至老,当他们的青春容颜转瞬垂暮白发时,他要与她相拥细数往事,回首走过的点点滴滴,那将是他一生仅有的幸福!
但,不甘心又怎样?他痛苦地责问自己,天啊天,他依旧无语质问苍天!
虽然婚礼并未如愿举行,可不择手段的报复仍然给沈世文带来丝丝快感,同时却也给他带来许多无所适从的恐惧,为什么会这样?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
“世文,”白玉琼看着他焦头烂额,抱歉地说:“等章鹏回来,我再和你重办婚礼好吗?”
“玉琼,你还愿意嫁给我吗?那天,你那样果断地说暂停婚礼?你一点也不在乎我的感受!”
“对不起!我知道你会生气。雪鸿失去父亲这么多年,我一直愧对她,一直以为嫁个好男人,她就有了父爱!对不起世文,章鹏不辞而别,她那样难过,我没有办法和你继续婚礼!对不起!”
“我已经听你说了好几百遍对不起,不如我们一起等到章鹏回来,再来重办这个婚礼!”
“感觉我好象欠你许多!”白玉琼歉意地说。
“玉琼,”沈世文轻轻地拥她入怀:“或许嫁给我会委屈了你,但我一定不会象叶景苍那样朝三暮四不够珍惜你!我要你嫁给我,我要用我认为最好的方式来爱你,不要你有时间来觉得委屈!别太担心雪鸿,别忘了,天下间除了你我,还有一个比你比我更疼爱她的人!”
“但是,裕真再怎么疼她爱她,也不及章鹏回来看她一眼啊!”白玉琼叹息说。
沈世文默然。
章鹏双手托着雪鸿,慢慢地站在他们面前。
“章鹏!”白玉琼惊喜不已:“你去了哪里?雪鸿……”
“她只是睡着了!”章鹏径直抱她进入卧房,复出来时,他双目如刀悲愤交加,但是,他又能奈几何?他双膝一屈,重重地跪倒在地。
“章鹏!”白玉琼急忙回避:“你怎么啦?你快起来,有话好好说!”
“白姨,雪鸿我还给你了,我始终无法启齿跟她说个清楚明白……”
“有什么话说不开,你跟我讲呀!”她只道章鹏做事荒唐对不住雪鸿,哪知他一开口,她几乎晕了过去!章鹏心痛道:“大哥,我不介意改口叫她大嫂,可你这样就放手了吗?”
白玉琼还未倒下,房里却“咚”的一声,章鹏跳起来,抱起栽倒在地的雪鸿。雪鸿悠悠缓过气来,泪眼婆娑,望着章鹏欲笑还哭道:“二叔,我是不是应该这样叫你?”一声“二叔”听得章鹏肝肠寸断,白玉琼跌坐地下,沈世文退到一边,连解释都是多余,他不敢再看白玉琼。
“章鹏,我好累!”雪鸿牵动嘴角:“这些天,我东奔西跑的找你,我好累,我想睡觉!”
章鹏将她抱在床上,捉住她的手轻声低语:“雪鸿,我好怕,我突然好怕你会离开我,而我在这世上依然孤单一人!最少,我们现在还可以互相见面,互相触摸,互相看看对方,这样就够了不是吗?”
雪鸿痴痴地看着他,缓缓摇头。
“可是,我还是这样爱你!我说过我绝不会向天低头,老天可以阻止我们相聚,但它不可以阻止我们相爱。雪鸿,我爱你!”他深情地抱着她,慢慢地吻她,吻她冰凉干枯毫无血色的唇,吻她潮湿含情幽怨的眼睛,在她耳边低声细语:“白雪鸿,我会每天这样念你的名字,每天念足一千遍一万遍,我相信这样就会念成我们今生今世不灭的缘,别忘了,我们有过约定啊!”
“我,等你!”雪鸿舔舔干裂的唇,无力的闭上眼睛,如果能长眠不醒,那该多好啊!
她昏睡了三天三夜,水米未进。
解语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的床边,早已哭红了双眼。雪鸿睁开眼嘶声道:“备水,我要洗澡。”
她从浴室出来,带着一股仙气,弱不禁风的身体美好婀娜。白玉琼在她身上看到的只是叶筝的影子,使人望去有“不如归去”之念。
他们之间不再有笑容,变得虚伪客套,白玉琼离沈世文遥遥坐着,不敢再碰对方,碰则有如万箭刺肤。他们礼让一番,勉强吃完一顿饭。雪鸿一刻不留离开家门,解语追上来给她披上一件风衣,未语泪先流。“怎么啦,傻丫头?”雪鸿笑道:“我睡了一觉,什么都忘了。你放心,老天捉弄我还不够,他不会让我早死,他会让我平安的。”
叶景苍的病房门一直关着,门上有牌写着“谢绝探访”。隔着玻璃,雪鸿看见有个女护士不停的忙碌着,时刻注视着病人的神情变化。她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