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儿愁苦地说:“可惜天龙叔叔跟水豹子叔叔不知去了哪里,环娘怎么也不会告诉我!没有人知道,当年为了我,我爹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那时曲家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虽然他是你爹,可终归是人情难还!”樱儿愁眉苦脸:“真的没人可问?”
“有!”韵儿忽然站起来:“爹每次去香山寺,里面都有一个老和尚送下山来——老姜头!”
“姐,等等我!我也去!”
二人来到香山寺,避开寺前的知客僧穿过宝殿,看看老姜头不在禅房,便轻车熟路来到后院的佛堂。佛堂正中,摆着曲展风的灵位,二姨和十七姨侧立两旁,后面摆的是曲家列祖列宗的牌位,老姜头焚香完毕,慈眉善目看着韵儿:“韵格格,你今天怎么不是跟着你爹一起上山?”
“姜爷爷!”韵儿重重地跪下来:“韵儿这次上山,没敢让爹知道!”
“你爹又出什么事了?”老姜头奇怪地看着她:“你起来再说。”
“爹之所以出事,都是受到韵儿连累!”韵儿跪地不起:“韵儿知道对不起爹,对不起十七姨,更是对不起你们曲家!韵儿想知道,韵儿当年做错什么?爹为了韵儿又做错什么!”
“阿弥陀佛!”老姜头摇头:“一切生死聚散皆有定数,劫数难逃,施主何苦再追!”
“韵儿看爹难过,经常无语相劝,韵儿很想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求姜爷爷你告诉我!”
“你且起来。”老姜头望着曲家灵位顿首叹息:“老爷,格格,也许二少爷当年真的没有做错,他教出这样一个跟他一样重情重义的女儿,她不会给曲家丢脸,你们在天有灵,大可放心了!”
“师父!师父!”一个小和尚走进来,双手合什:“外面有位东北大帅,一定要求见师父!”
“是他!”韵儿吓得脸色大变。老姜头看了看她说:“你说老衲有客,叫他在外等候!”
“不行!他会闯进来!让他看见我,他一定会杀了我!樱儿我们快走!”韵儿慌乱地拉起樱儿,外面传来一阵大笑:“老姜头,是什么贵客比我还要重要!”韵儿走投无路,掀起桌布,拉着樱儿躲入香案底下。沈世文已经闯了进来。
老姜头拔动佛珠双手合什:“贫僧了残,恭迎大帅!”
“老姜头!”沈世文见他面无表情,无奈还礼:“大师有礼!”
“施主自便!”
沈世文吞了口气,他知道老姜头一向性格孤僻怪异,虽然受了冷落也不便放在心里。当下自行点了檀香插入香炉,抬头看着清冷佛堂,新恨旧仇一齐涌入心头。“爹!二姨!十七姨!”沈世文跪下来:“豪儿回来了!孩儿在这里给你们磕头请安!爹,您再忍耐一年半载,等豪儿攻陷北平再来将您风光迁葬!十七姨,豪儿对不起您,当年那样一走了之,累您被那个小畜牲逼得引火自焚,豪儿这次回来一定替您报仇雪恨!豪儿终究没有辜负您的期望,等我坐地封王之后再来重振曲家!”
“阿弥陀佛!”老姜头在旁,忍不住哼了一声:“佛门清静,施主慎言!”
“你说什么!”沈世文变脸。
老姜头一笑:“老衲不知你有没本事坐地封王,但你绝对有本事勾结洋人对付二爷屠杀中国同胞!”
“你说这么多就是为那混帐打抱不平吗?”沈世文冷笑:“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秦皇汉武,谁的王位不是屠宰万民而来!至于你说的勾结洋人,我不过是物尽其用不想浪费资源而已!”
“大帅文人出身口才非凡!原来二爷一介莽夫,只知堂堂中华要让四方朝拜,所以不惜浪费资源!”
“你!”沈世文气结:“当年曲文鹏飞扬跋扈生意横跨六国,还不是臭名昭著!在你心里,只有大清朝廷,只有曲文鹏才是你的主子!你根本看不起我!他做什么都对,我做什么你都看不顺眼!”
“大帅,一个头脑精明的政治家军事家,应该懂得制怒如制敌!老衲怕你只存私怨,难成大事!”
“够了,老姜头!你一再出言戏弄本帅,信不信我拆了你的佛堂,杀了你这狗奴才!”
“老衲法号了残,只想在此深山古寺了此残生,大帅愿意送我一程,老衲何乐不为!至于你要拆了这座佛堂,相信老爷和十七姨愿意住进高章园,只怕也无福享受你坐地封王的风光!”
“你,你——”沈世文恼羞成怒拨出手枪:“我先杀了你这奴才,再来重建曲家祠堂!”
“住手!”韵儿掀起桌布从香案底下钻出来喝道:“你给我住手!”
“是你?!”沈世文不怒反笑:“看来是老天有眼将你送上门来!章韵儿,我现在就要割下你的人头,活祭我们曲家枉死的冤魂!你拿命来!”
樱儿看着他笑得扭曲的脸,感到不寒而栗!
“文叔,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恨我,但是现在我多少都明白一些!”韵儿瞪着他:“姜爷爷守护曲家灵位十年如一日,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的这份忠肝义胆在你看来,不过是他这做奴才的份内之事,你竟然举枪恩将仇报!十三年前,我不过是一个落地女婴,老天要降我于世我又何罪之有?你说我章韵儿害得你们曲家家破人亡,皆因你无德无能只会迁怒于人!”
“死丫头!死到临头还逞口舌之快,我今天就要你死得明明白白!”沈世文咬牙切齿:“当年你娘只是春风楼的一名烟花女子,是她缠着你爹不放,又水性杨花勾引洋人生出你这贱种弃你不要,留着你来祸害我们曲家!”他恨恨地说着当年的那段往事,看着父母亡灵,已经悲愤得不能自主。
“阿弥陀佛!”老姜头连连摇头。
“真是这样吗?”韵儿早已泪流满面:“可怜我那苦命的爹,怎么能为了我弄得家破人亡还要背负这许多大逆不道的恶名!可我自小顽皮,还经常故意惹他生气,韵儿真是不孝!”
“韵儿,你爹至情至圣敢作敢当,他认定的事从不后悔,你还是别太自责!”
“滚开!”沈世文推开他:“我先杀了她,再来跟你计较!”
“大少爷,你知道,这女娃儿是二少爷的命!我劝你还是知难而退量力而行!”
“就是因为那个畜牲这般重视,我才不会放过!就算我杀了她,他敢把我怎样!”沈世文狠狠地说:“老姜头,你不是法号了残吗?出家人四海为空,你还是安份守己少管闲事!”
“二爷一直以为老爷是被他气死,所以他才觉亏欠于你,对你的所作所为一忍再忍!如果让他知道你爹是因病去世,而且临终之前已经原谅他,以你现在所为,他会放过你吗?”老姜头苦笑:“正是因为如此,格格临去之前都不敢将真相告诉二爷,所以你们兄弟再见之日,二少爷才会事事让着你!你扪心自问,曲家落到那般下场,是二爷错吗?你爹临死遗言,你都做到了吗!”
“我爹临死之前,是要我们兄弟同心共保祖业。但是我爹不是被他气死,也是因他被气而死!叫我如何忍下这口怨气!只是十七姨对我恩重如山,为了保全我的性命,不惜让二弟被江湖追杀朝廷通缉!”沈世文感叹道:“十七姨大仁大义不掬小节,我这辈子已经无法回报,想不到十几年后还能听到她老人家的声声叮咛嘱托,老天对我实在厚爱!章韵儿,你走吧,看在十七姨份上,我不杀你了!”
“那,这样说来,应该是你亏欠我爹才对!”韵儿恳切地说:“你放过他吧,十七姨一定会感激你!”
“住口!”沈世文怒道:“我今天看在十七姨份上饶你一次,并不是说我以后也不杀你!要我放过你爹,除非我死!”
“凶什么!”樱儿小声哼道:“什么看在十七姨份上,你不过是怕我父亲而已!”
沈世文冷笑一声,并未跟她计较,带着手下军队扬长而去。
“阿弥陀佛!”老姜头说:“此人心魔不除难成正果,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韵儿无精打采的跟他告辞,随樱儿回到日使馆。
两人刚刚上楼,却听到书房传来父亲怒喝:“藤野一雄,你草拟条约并未跟我商量,为什么签订条约一定要我负责?”
“草拟条约虽然并未跟你商量,但也是经过上面审批!要你负责签约,这是天皇旨意!”
韵儿回头问:“樱儿,你说是什么条约让父亲这样生气?”
樱儿掇她回房:“父亲在书房商讨军事,纪川都不可以进去。让他知道我们偷听,是要被他杀头的!”
书房里,藤野一雄阴阳怪气问:“你今天去高章园,曲文鹏跟你又说了什么?”
裕真不解地问:“我签不签订条约,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那关系可大了!你们两人爱上一个女子,一向串连一气,甚至连杀父之仇夺妻之恨都可以化解于无,还有什么事情你们两个做不出来?他们兄弟不能同时娶了人家母女,所以,曲文鹏一定成全了你。你感恩图报,你会签订这份灭亡中国的二十一条合约吗?”
“你胡说!曲文鹏十恶不赦苍天不容,你以为他真的在乎这些见鬼的人伦辈份吗?就算他不带雪鸿远走天涯隐居终老,两人也是心意相通白首再聚。他绝不会成全一个双手染血的侵略者!”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藤野笑起来:“你这么说,我当你是同意负责签约了。合约放在你的桌上,你看看还有什么改动或补充,你自己拿主意!”
裕真沉默了,他无奈地拿起合约,里面语句不通错字太多,他只好拿过笔墨,坐下来慢慢修改。
“少爷!”纪川匆匆进来,看着墨汁未干的条款,惊讶问:“你真的同意签订这些条约?”
“这有什么奇怪?侵占中华入主中土,这本来就是我的职责所在。我已经做了很多身不由己的事,这次不过是做得彻底一些!”裕真抬头看他:“有事吗?”
“沈世文刚刚气势汹汹地闯进来,他要见你!”
“他反应倒是挺快。”裕真放下笔,随着纪川下楼。
“山本裕真!”沈世文气急败坏怒火万丈:“你是什么意思,在白家换走我的随从,全部换上你的心腹,你究竟要干什么!”
“我在保护雪鸿啊,怎么啦?”
“你撒谎!他们的目标不是雪鸿!你究竟想在白家做什么?”沈世文骇然:“你要杀白玉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