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之际,手腕被握住!
“言洛宇,你右手想打上石膏就再给我抓紧一点没关系!”她恨恨地瞪住他捉握的五指。
“不要生气,牠们只是饿了,妳又那么凶,牠们才会不敢靠近妳。”不介意她的坏脾气,他温温地说道,手没放。
“要你教!”他以为他是谁?一个突然闯入的外来者罢了,喂一顿饭就了不起了吗?
他起身,绕到她面前正要张口——
“妳怎么了?”最先接触到的,是她眼底淡淡的泪光,还有额上的血迹。
“关你屁事。”被握得有点紧,紧到手腕发热,她粗鲁地甩开。
“妳又打架了?”
“要报告教官吗?去啊!”她冷讽。“要不要我把我们学校的电话告诉你?”
他就知道,她还在记恨。
他轻叹。“打架不好,妳自己也会受伤,而且妳父母——”
“言洛宇!你有完没完?!雄中的资优生了下起啊!我父母怎样不关你的事,我毕不了业更不会死,你再多说一句,我保证我会揍你!”
被女生一天到晚威胁要揍他实在不是多光荣的事,而他更是清楚地知道,她打起架来强悍不输男人,几个大男人都会被她修理得金光闪闪了,他必须羞愧地承认——好吧,真要动手他绝对打不赢她。
发狠地撂完话,他这个被威胁的人都还没脚软,她反而先蹲下身去,将脸埋在膝上。
气氛静得有些怪异。她——该不会在哭吧?
这一刻,他竟奇异地看穿她外表强悍,内心其实极其脆弱,所以才会用更尖锐的芒刺武装自己,尤其针对他……
其实他也不懂,为什么她对他会特别尖锐敏感?他明明没做什么。
也许是感受到她的无助,饱餐过后的阿猫阿狗一一趋靠向她,围在她脚边,安心地偎靠撒娇。
看她伸手安抚每一只饱足后的猫兄狗弟。他轻道:“妳看,我只是有利用价值而已,牠们的心还是向着妳的。”
“这还用你说?”她不领情地轻哼,嫌他太吵!
言洛宇蹲身,隔着一小段距离审视路灯下的她。
额头上的伤还带点红肿,应该是砸出来的,可是她其它地方并没有伤口或青紫,有可能会是打架而来的吗?
每次走进家门前,丁群英都要再三犹豫。
仔细聆听了一会儿,里头静悄悄的,应该是睡了吧?
她松了口气,推开客厅的纱门,一阵冲天的酒气扑鼻而来,她必须要暂时闭气才能不被醺昏。
她打开屋里所有的窗户让空气流通,冲淡这股由烟味、酒味融合而成的难闻气味。回头审视凌乱不堪的客厅,弯身收拾满桌的杯盘狼藉,地上的空酒瓶、花生壳、烟屁股,还有!碎掉的玻璃杯。
她摸摸额头上的红肿,血迹已经凝固,但是心中长年滴血的伤口,从来没好过。
双腿一弯,她跌坐在凌乱的地面上,抱着膝将脸埋入。
如果可以,谁不想当个人见人爱、师长欢迎的好孩子?她要是认真读书,不见得会比言洛宇差啊!问题是,她必须没有一个酒鬼父亲、拋家弃女的母亲和从来不曾安宁过的家庭……
她是不学好,她是喜欢用拳头解决事情,那是因为她没有学好的空间,那是因为这个环境教会她,必须够强悍才能保护好自己,成绩于她面言,根本是不实用的废纸一张!爸爸不会因为她考了好成绩就少喝点酒,更不会因为她一张漂亮的成绩单而停止发酒疯。
长久以来,活在没人在乎、没人关心的角落久了,从不指望有谁懂她的心情,只能在流浪猫狗身上寻求慰藉。今晚,意外有人慰问相陪,却是她一直以来最排斥的人——
为什么要针对他?
为什么特别讨厌他?
为什么就是看他不顺眼?
直到稍稍懂事之后,才明白自己的心态,原来,她只是嫉妒。
嫉妒他有人疼、有人在乎。
嫉妒他有温暖的家庭、恩爱的父母。
嫉妒他哭泣时,有人把他抱在怀中慰哄。
嫉妒他拥有她最渴望、却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
为什么同样的年纪,却那么不公平?在什么都还不知道的年岁时,每天看着他的父母轮流牵他的手到幼儿园上课,亲亲他的脸颊道别,她就是气!只能不断地欺负他,以取得内心的平衡。
更多年之后再遇见他,他仍是父母、师长的宠儿,拥有数不清的关爱;而她,连想找个在乎她的人,都好难。
温暖安逸的成长环境,造就了他温润如水的脾性、清逸文雅的气质。反观她,脏话满口、举止粗野,任谁看了都会皱眉……
差好多,真的好多。
这样的差异,让她在看见他时,就是没办法给好脸色,处处恶整。
她一直以为,他心里一定恨死她了,可是在同学鼓吹下学抽烟那一次,他帮忙掩饰的行径,着实让她感到相当意外。
后来,这个她一直觉得单纯得像白痴的资优生,不知不觉让一票女生芳心暗许,得罪了一堆泡不到妞的失恋人,居然一点警觉心都没有。
当她知道他脚踏车被放风、课本桌椅被恶搞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莫名的火大,揪出那些人单挑!
也许是想还他的人情吧,她丁群英不欠人。
没想到,她生平第一次良心发现,他居然扯她后腿,送她两支小过当回报,她气得险些没脑中风。
这个笨蛋!他果然只适合被虐待,她以后要是再对他好、她就是比他更笨的世纪大笨蛋!
就算……他的笑容很温暖。
就算……他今晚的陪伴很窝心。
就算……他安慰人的嗓音还满好听的。
就算……就算……唉!当个世纪大笨蛋会不会很丢脸?
第三章
下课之后,言洛宇站在车棚外,礼让同学先行,等人潮渐少才牵出他的脚踏车,手机正好在这时响起。
“喂?”
“小哥,你下课了没?”另一头传来甜甜的嗓音,正是他三叔的女儿,言子萱小姐。
“正要回家。”
“那你可不可以顺便绕过来我们学校接我?”
“好啊,可是妳的护花使者呢?”他笑笑地调侃。萱萱和怀恩这对小青梅竹马早是公认的一对,家族中每一个人都很习惯拿他们取笑。
“他明天要考试,留在学校和同学温书啦!我爸妈去看朋友,晚上不回来了,我今天要去吃大伯煮的饭。”
“好,那妳等我十分钟。”切断通话,他在十分钟后顺利接到萱萱,两人一边聊着儿时的趣事,说说笑笑地相伴回家!
过十分钟了。
丁群英下意识又看了一下表。
他今天比较晚,可能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旋即,她又放下看表的手。呿,她才没在等他咧,这家伙超碍她的眼!
在心底用力说服自己一遍,低头搔搔趴卧在她脚边的“小黑”,拾抬牠的脚,无意识逗弄了几下,不知不觉又往腕表瞄上一眼。
轻柔的银铃笑语随风飘来,她视线顺着看去,是那个碍眼的家伙,他一向空旷的后座,今天多了个人,她一手压在校服的百褶裙上,一手轻轻扶着他的腰,马尾随风翩飞。
很甜美的一个女生。
经过小公园时,他视若无睹地骑过去,径自与漂亮美眉谈笑风生。
哼,稀罕!
交女朋友了不起啊?嚣张什么?
总有一天,她也会追到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换他来嫉妒她。
从小到大,样样不如他,至少这一项,她一定要扳回一点颜面!
闷闷地别开头,手上的枯枝戳着地面的落叶。她才不会承认,习惯了他每天一记暖阳般的笑容,突然间没看到,心里头怪怪的——
“啊!”一直到洗完澡,在客厅坐下时,言洛宇才惊叫二贤,突然想起他今天忘了跟丁群英打招呼了!
都是萱萱啦,一直跟他讲话,害他骑过头了!本来今天想问她心情有没有好一点的……
“被鬼打到啊?”叶洛希白他一眼。
“对呀,小哥,你吓死人了。”
“呃……”总不能说,他忘了给某人一记笑容吧?家人会以为他疯了。
如果他这时特地跑去找她,就为了补那记笑容,恐怕丁群英也会以为他疯了。
“那个……家里没水果了,我去超市买些水果回来饭后吃。”勉强挤出这个理由,溜到门口穿鞋。
“小哥等等我,我也要去。”言子萱一蹦一跳地跟来。
“可是……”他还想说什么。
“顺便帮我买一包靠得住,三号的。”叶洛希冷不防追加一句。
……有这种脸皮超厚,叫弟弟买卫生棉像家常便饭的姊姊,夫复何言?
“我要一份晚报。”父亲由厨房探出头来。
“还有顺便帮我看看有没有最新的食谱。”阿娘也来凑一脚。
他实在很想说:妈,请不要再为妳的厨艺挣扎了,死马是医不活的……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统一回复:“好。”
这对爱情鸟又在干么?
丁群英由展一不架取下狗罐头,盯着超市另一头的两个人。
挑选好水果,他不晓得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抿着小嘴偷笑,轻轻点头,跑到展示架的另一边。
丁群英闪了个身,没和他们打照面,他们经过时,隐约听见他叫了声“萱萱”。
“萱萱”?!哼哼!也下怎么样嘛,一听就像是A片女主角的名字。
拿了卫生棉回来,言子萱不死心地抱着他的手臂继续ㄋㄞ。“好啦,人家要吃冰淇淋——”
“不、行!怀恩才交代妳上个月生理期痛得脸色发青,不可以再让妳吃一口水,妳想下个月也痛得下不了床吗?”
“厚,你快变得跟魏老先生一样了啦!”她跺了跺脚娇瞋。
魏老先生?他失笑,怀恩要是知道他的小女朋友这样形容他,不晓得会是什么表情?
“好啦,不然等一下买豆花补偿妳?”他捏了捏她气鼓鼓的嫩颊,好言轻哄。
“好吧,不满意,但勉强可以接受。”
经过书架时,瞄到上头的食谱,两人对看了一眼——
“要买吗?”他诚惶诚恐地询问她的意见。
静默了三秒——
两人同时回答:“还是算了!”
生命诚可贵啊!
提着购物袋走出超市,他刻意绕了远路经过小公园,没看见丁群英的身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