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碑前,望着瓶里初开的白菊花,她的脸色倏地刷白,泪珠一滴滴落在白玫瑰花上。
是谁比她先来?是谁会在乎这个死状悲惨的女人?在她生前,她的亲戚没有一个肯为她掉一滴眼泪,没一个肯出面料理后事,最后还是靠慈济功德会的帮忙,在小女孩的坚持下,出钱完成她土葬的心愿。
从她身后传来,只有心才聆听得到的脚步声,令她整个背脊一僵。
“妳终于出现了!”杜至伦站在她背后,手心冒着热汗。
“找我干么?”季云感到心像树上的小鸟跳来跳去。
“至伟要我转告妳,他不怪妳。”杜至伦无从不重要的事开始说起。
季云固执的保持背对他的姿势。“很好,我总算能放下心里的石头。”
杜至伦深情款款地说:“还有我,我也不怪妳,我对妳的爱比以前更深。”
“我没办法接受,特别是在我妈的坟前……”季云的肩膀颤抖着。
“妳尽管放声大哭,伯母泉下有知,她会体谅妳的苦衷。”他从她身后温柔地环抱她,这才发现她瘦了一圈。
其实他也一样,瘦到前胸贴后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去参加饥饿三十的活动,若不是李文文每天盯着他吃饭,他早就变成一堆白骨或是化成望情石,痴痴的等待着她的出现。
多谢老天开恩,终于让他等到她了……
不管她这次说什么,他都不会让她从他怀中逃脱出去,也不会让一丝空气钻进他们之间,更不会让雷公或是斧头把他们劈开。
“我不能,我真的不能跟你在一起。”季云哽咽。
杜至伦郑重地说:“小云,不是我害伯母的,我当年无能为力。”
“你妈是罪魁祸首之一,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做?”季云不知所措。
“这是没办法替换的,但我想伯母一定希望妳得到幸福。”杜至伦说得好。
“幸福?”从泪眼迷蒙看出去,一切都像在梦境中。“好遥远的名词……”
“幸福就在妳身边。”杜至伦咬囓着她的耳垂,挑逗她的敏感带。
“我的心好痛,我真的好痛苦。”季云感到耳根发烫。
杜至伦扳过她的身子。“看妳变得那么憔悴,我也很痛苦。”
“你看你胡子都长出来了,你守在这儿多久了?”季云心疼地捋着胡须。
“整整三个月,我一步也不敢离开,全靠文文送饭给我吃。”杜至伦苦笑。
痛苦和快乐就像连体婴似的,在她的肚子里一起生长。
这些日子以来,她在世界各地飘荡,浑身不安。她觉得自己仿佛是艘疲劳的船,终于找到属于她的港口靠岸,她不愿失去他,尤其是她好不容易又回到他怀中。
她每天每晚想他,无时无刻不想他,但她却怕听到他恨她的消息。
看着他的唇藏在胡须里,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拨开那堆杂草,踮高脚尖,饥渴地吻着他的唇。
两舌纠缠,好怀念的感觉,好悦耳的喘息,在什么地方,时间过了多久,身体以外的世界都变得不重要了。
是的,她已经报仇了,真正的仇人现在靠摆地摊维生,而且从早吵到晚。
她一直都知道他的过去,也知道他跟她一样是同病相怜的受害者,他吃的苦不少于她,他受的难甚至比她还多,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说对了,拥有他才能拥有幸福。
在体内燃起熊熊大火之后,他们现在急需要一张暖床!
“我们该怎么办?”季云发出丝绸般的娇瞋。
杜至伦会错意地说:“到欧洲去,重新来过。”
“我每年都要回来祭拜我妈和养父母。”季云指出。
杜至伦点头。“那是当然的,生和养的大恩大德都要报。”
季云只好再问一次。“其实,我刚才的问题,是问现在该怎么办?”
“如果妳不介意,我有一辆破车,就看妳肯不肯委曲求全?”就来车震吧!
尾声
“我到底要叫至伟叔叔?还是至伟舅舅?”小乖问。
“小乖,你喜欢怎么叫他,就怎么叫。”季云坐在床沿。
“为什么他是叔叔,又是舅舅呢?”小乖想了一下,还是想不通。
“说来话长,等小乖长大,妈妈再告诉小乖。”季云看了眼桌上的闹钟。
小乖又问:“还有,妈妈妳明明是牡羊座,为什么文文阿姨要叫妳射手座?”
这有两种用意,一是隐藏自己的真实身分,二是加强报仇的决心,但她却不打算让小乖知道这么多。
眼看都已经快十一点了,小乖却一点睡意也没有,这都该怪至伟和文文!请他们来过圣诞节,两个人却把话题放在射手座打转,转得小乖今晚的疑问特别多。
看着老公穿着睡衣,在门外晃过来晃过去,害她心猿意马。
“妈妈过去就像手上拿着一把箭和弓的猎人,所以叫射手座。”
“那妈妈妳射中过什么猎物?”小乖显然以为他妈妈过去的职业是猎人。
“射中你爸爸啊!”季云胡乱解释一通,因为她的心已经飞到隔壁房的双人床上。
“爸爸是人,怎么会是动物?”小乖越听越胡涂。
“小乖,该听睡前故事了。”季云抽出一本白雪公主。
一张照片从书页里落到小乖的面前。“咦?这是谁的照片?”
季云伸长脖子看清楚。“是妈妈。”这照片是文文带来给大家欣赏的。
“妈妈,妳抓住柱子干么?”小乖眉头紧皱,似乎不能接受妈妈露大腿。
“这是一种舞,在台湾很流行。”季云赶紧没收照片,以免危害幼苗的成长。
“我知道,这种舞叫要猴戏,妈妈是扮猴子。”小乖自以为聪明。
“嘿……嘿嘿……真是聪明的孩子!”季云哭笑不得。
小乖今晚到底几点才会熟睡?这个问题,不仅是做爸妈的想知道,连屋里另外两个客人也想知道。
文文和至伟今天第一次见面,眼波就互撞出火花。
至伟喜欢年纪大的女孩,应该是深受初恋影响;至于文文,她则是一向喜欢射手座那双深邃的眼眸。
虽然他们相差六岁,在台湾是禁忌,但在德国可以说是百无禁忌……
眼看壁炉里的木柴都快烧成灰烬,心中的烈火何时才能跟干柴一起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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