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的士停在酒店门口,林泽付了车资,拉着董小婉进入酒店大厅。
他已收到程鹰发来的短信,知道他们在哪间房,也确定董小婉父母都已抵达。便是从容地往包间行去,也没让侍者领路。
“你爸妈就在这个包间。”林泽转过身,冲忐忑紧张手心冒汗的董小婉说道。
“我们——就这么进去?”董小婉眉宇间流露出掩饰不尽的担忧。
“那我们应该怎么进去?”林泽捏了捏她的手心,柔声道。“没事,有我在身边。”
董小婉鼓足勇气,沉重地点头。
————
杜清华跟董庆瑞皆是一脸迷茫地等了足足大半个钟头。坦白说,他们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以他们所坐的位子和身份,几乎都是别人求着他们办事儿。很少出现主动等人的场面,而且一等便是大半个钟头。
哪家客人这么了不起,架子这么大?
董庆瑞本身不是一个性子急躁的主儿,他只是为顶头上司愤愤不平。虽说以他在文化局的职位,陪霍城吃饭的机会并不多,却并不代表一次都没有。仅有的那几次,他所见的皆是那帮人老早就等着霍城,并很卑躬屈膝地伺候着。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得霍城不高兴。
如今这场面,他还真没见识过。不由对这次陪的客人多了一分迷惑。
董庆瑞尚且如此,杜清华的心情就更不济了。
经过下午董小婉的事儿,如今她心烦意乱,坐立难安,根本无法耐心等候。
可偏偏,自己的顶头上司程鹰却心平气和地坐着,根本没有半点不悦。这可与程鹰往日的做派不同。他虽说私生活还算检点,可脾气却臭的很,否则也不会公然辱骂杜清华。
程鹰心平气和等待,老公的那位老上司——文化局局长更彻底,干脆闭目养神,说不出的风轻云淡,哪儿有半点浮躁恼怒的意思?
这个客人——莫不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物?
否则两个地位不俗的实权人物能这么心甘情愿地等待?
咯吱。
包间房门终于被推开,门一开,包间内的四人便将游散的目光投向门口——
看清门口站立的一男一女。董清华面露震惊。程鹰神色如常。董庆瑞眉头微皱。霍城则是目光中透着一丝诧然之色,深深地凝视林泽。
董家夫妇几乎是呆在椅子上,并没起身的迹象。
倒是他们的领导、上司很从容地起身,表达了对这对男女的重视。尤其是程鹰,跟太监碰上皇帝似的,竟是有些卑躬屈膝、低头哈腰地绕出圆桌,为这对男女拉开椅子,而后替他们斟茶倒水,殷勤备至。
霍城则是满面含蓄微笑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小婉——”不明情况的董庆瑞终于回过神儿,满面呆滞地问道。“你怎么来这儿了?”
说罢,他望向扭扭捏捏地董小婉。
“我——”董小婉见包间内除去父母,还有两个不认识的男子,当下怯弱地说不出话来。
“叔叔,我是小——董小婉的同学。”林泽想起杜清华的警告,没敢当面直呼她小婉,微笑着解释。
杜清华虽说也随着起身,可脸上的诡异不言而喻。完全搞不清楚现在什么状况。依稀间,她记得林泽在自家接电话时,提到过程主任,难道就是如今正殷勤伺候这个年轻人的程鹰?
这一会儿,杜清华的脑子完全乱了。
董庆瑞不知道那件事儿,暂时还稳得住,扭过头询问霍城:“霍局,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也不是很清楚。”霍城得体地说道。“我只是请林先生吃顿饭,让你来陪着,不知道他会带你这位漂亮的女儿过来。”
“好了好了。”程鹰微笑着说道。“霍局长,咱们坐下聊。也该上菜了。林先生,我点了几道你应该喜欢的菜肴,待会儿一定赏脸尝尝。”
“嗯,好的。”林泽微笑着坐下,一点儿不摆架子。
六人落座之后,董小婉更是局促地低垂着头,不敢去看母亲那冰寒的目光。董庆瑞也是察觉到一丝微妙的变化,不由含笑道:“林先生,您既然是我女儿的同学,那也就是紫金花的学生吧?”
“嗯,我是紫金花的学生。”林泽端着茶水抿了一口,言行举止中都透着一股对董庆瑞的尊重。“叔叔,您叫我小林就好。叫林先生怪生分的。”
董庆瑞微楞,忖道:“别说清华的上司程主任对你谦恭有加,连老局长在你来时也起身。可想而知你身份不一般,我要喊你林先生,岂不是落人口舌?”刚要推搪过去,落座后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霍城劝说道。“老董啊,既然林先生这么说,你也就别推辞了。他本是你女儿的同学,喊一声小林也合乎情理。”
林泽点头称是,董庆瑞无可奈何,便是如此称呼。
接下来,一场气氛十分尴尬的饭局持续着。董小婉局促,董夫妇尴尬,程鹰也颇为不自在。他本是个外人,也不知道坐这儿干什么,只能从头到尾地赔笑。霍城浸淫饭局文化多年,对付这类尴尬局面自有一套,很风轻云淡地坐在椅子上,偶尔吃一颗花生米,抿一口酒。神色自在淡定。
林泽在与董庆瑞进行一番简单交谈后,便是将一瓶老白干扭开,将那六十七度的老白干倒入红酒杯。半斤装的白酒竟是一口气尽数倒进杯中,举起来,向沉默寡言的杜清华举杯:“阿姨,下午的事儿是我的不对,但您千万不要误会,我真的不是您想的那种人。这杯酒,我向您赔罪。”
而后,在众人侧目下,他一扬酒杯,竟是一口气喝半斤白酒灌入咽喉。
“好酒量!”程鹰抓准时机拍马溜须。
董夫妇则是呆呆地望着林泽。杜清华是被这年轻人的酒量震住了,董庆瑞则是对林泽的那番话莫名其妙。赔罪?难不成这年轻人跟自家老婆下午就见过?
不免肚子里升起一丝疑虑。
林泽腼腆笑了笑,在喝掉半斤白酒之后,他又左右各抓一瓶老白干,大拇指一挑,嘭地一声用蛮力弹掉瓶盖,同时往大杯子倒酒。
足足一斤白酒,竟是全部装进酒杯。
他这举动再次让包间内的人侧目,就连霍城也微微皱眉,不知道这个很眼熟的年轻人到底要做什么。
“董小婉是阿姨您的女儿,她让您生气更是不该。但她肯定喝不下半斤白酒,那就我代吧。而既然找人代,自然翻倍。”林泽扬起酒杯,极为诚恳地说道。“这杯酒,我替董小婉向您赔罪。”
说罢,他竟是脑袋一扬,将那辛辣纯净的白酒倒入咽喉。
“呼——”林泽放下酒杯,摸了摸嘴角的酒渍,望向满脸呆滞的杜清华道。“阿姨,希望您能原谅我们下午的唐突之举。”
杜清华冷言不语,程鹰却是忙不迭打圆场:“老杜啊,你看林先生已经做到这份上,又不是多大的事儿,难道还不肯给林先生这个台阶下?”
杜清华不做声,董庆瑞却是表情古怪地问道:“小林,能不能告诉我到底什么事儿?”
董庆瑞怀疑——莫不是自家女儿跟他做出那种事儿,并被老婆当面撞破?
一颗悬着的心跟着七上八下,慌张起来。
“这个——”林泽略一犹豫,也不知道是一口气喝的太多,有点酒精上脑还是尴尬的不知如何解释,组织一下言辞,忐忑地说道。“下午我自荐当模特儿,给您女儿当素描对象。被阿姨当场撞上——”
“只是当模特儿啊——”董庆瑞当下放心起来,并有些埋怨老婆太大惊小怪。
“什么只是当模特儿?”杜清华寒声道。“你女儿在家给一个光着上身的男人画素描,难道还不算大事儿?”
“光着上身?”董庆瑞莫名其妙地问道。“画画干嘛光着上身?”
“因为——”林泽无比委屈地犹豫着。我那是在向董小婉炫耀精壮身材。而董小婉却是在画他身上的疤痕,希望留作纪念。可这种事儿,在如此富丽堂皇的包间说出来,是不是有点儿不妥?会不会让董小婉太没面子?
一时间却是犯难得不知如何是好。
“因为我要把林泽身上的疤痕一条条刻画下来!珍藏一辈子!”
从进包间便一直低垂着头,默默无言的董小婉忽然爆发。豁然站起身来,眼眶含泪,幽怨而失望地盯着杜清华愤怒道:“妈,您平时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什么时候没听您的?但女儿已经成年,难道连选择自己喜欢男生的权利都没有?他身上疤痕多,难道就一定是坏人?就一定不会对女儿好?女儿给自己的男友画一副赤裸上身的素描,难道就真的出格到不能饶恕,罪该万死吗?”董小婉抹掉眼角眼泪,掷地有声道。“如果您真这么认为,那就当白生了我这个女儿吧!”
说罢,董小婉泪流满面地夺门而去——
第162章 值得!
董小婉已忍到极限了。她无法接受林泽的卑躬屈膝,玩命儿作践自己。
喝酒伤身体,更伤人心!
他是多么骄傲的一个男人,他从不肯向任何人低头。在学校,他不屑于向校领导低头。校外,哪怕他面对十几个西装革履的打手,二十多个持刀的混混,他也从不会流露哪怕丝毫的怯弱。
他是如此霸道而自信的男人。
可如今,他却为自己三番五次向母亲解释,向母亲认错,甚至不惜一口气喝下那么多白酒。
难道这样还得不到母亲的理解和原谅吗?
如果不能——就当没生我这个女儿吧!
女孩儿的心头无比怜惜低声下气的林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不想影响了一家人的和睦,不愿自己跟母亲闹矛盾,更不愿自己难过。
可他却在不断地让自己难过——
瞧着林泽受委屈,乞讨着母亲的原谅,她实在看不下去了。
爱一个人,是要给他幸福,快乐。而不是让他为自己受尽委屈,散尽颜面——至少董小婉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她夺门而出,远远地离开这个让她痛苦的地方。
董小婉的离开撕裂了火药味浓郁的气氛,却又陷入难以自处的尴尬。林泽放下酒杯,忙不迭向众人举手告罪,无可奈何道:“各位抱歉,我先出去一趟。”
“记得把小婉带回来。”董庆瑞嘱托道。
“嗯,我会的。”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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