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立时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恨不得一下将这赤蛇打死。
只是他向来捕捉鱼虾,就是凭一双空手,不曾携带一尺长的器具来。这蛇如此长大,又在涧水之中,赤手空拳,如何能打得死呢?心里一着急,就四处寻觅可以当兵器的东西。涧边岩穴里面,他平日都摸熟了,记得有一个穴内,时常有一件圆而且硬的长东西触手,仿佛是钉下去保护涧边的木桩。平日因无可用之处,就触手也不在意,于今既用得着打蛇的兵器,不由得想起来了。
连忙跑到那穴旁伸手往穴内一摸,果然还在里面触手。即握住一摇,似手钉的很牢,随手不能摇动。遂伸进两手去,竭力往穴外一拖。想不到用力过猛,几乎仰后跌了一交,那东西居然被拖了出来,甚是沉重。看时,不禁吃了一惊,哪里是甚么木桩呢,原来是好好的一把大砍刀,连柄有四尺多长,五寸多宽,刀背有二寸来厚,刀口虽不甚锋利,然逆料用斩这蛇,是断没有斩不死的。
全体是纯钢造就,形式虽古,却没生一点儿锈。是谁将这刀搁在这穴里,是甚么时候搁的,都无从知道。蓝辛石此时也不暇思量许多,双手将那刀擎起来,直向那条蛇奔去。
蓝辛石在水里的日子多,水性原来很热,赶到此蛇切近,一刀劈将下去。那蛇也合该死在他手,躲闪都来不及,就被劈做一刀两段。蓝辛石既劈了赤虻,得意非常,提刀玩弄了一会回家。
他家中人看了这刀,都惊讶问从那里得来的?蓝辛石将原由说了。家里人想接过去看,哪里能拿437得起?掉落在地下,直陷下地半寸来深。四个人上前扛抬,才能勉强扛动,尚不能提步,提步便闪伤了腰肢。蓝辛石的神力,因此才显了出来。从得刀以后,猛兽被杀死在这刀下的,不计其数。后来他长大了,觉得这刀虽好,苦于太苯重,一则周转不灵,二则刀口不甚锋利。于是又造了一把重六十斤的钢叉,杀豺狼虎豹之类的猛兽,便用这钢叉。自遇方绍德收他做徒弟之后,又得了许多道法。
他既怀抱这些本领,少年人飞黄腾达的念头,自然很重。只是仅进了一个学,便没了上进的机会。酒后触动了愁怀,对着那般凄清的景物,不觉边走边悠悠然叹了一声。长叹的声音才歇,就听得有一种哭泣的声音,被风吹荡得侵入耳鼓。蓝辛石正在感叹的时候,一闻这哭声,也不暇细听,更觉得凄然不乐。低着头慢慢的向前行走,很不愿意听那哭声。叵耐那哭声越听越清晰,蓝辛石原是存心不做理会的,至此虽欲不听,已不能把两耳塞住,只得将自己的心事丢开。听那哭声中还带看诉苦,一听便能分出是个女子。那声音约发在一里之外,寻常人虽在万籁俱寂的深夜,相隔这们远的哭声,也决不能听得。蓝辛石是个修天耳通的,所以听得清晰。不知听得诉些甚么?
第六十一回 闻哭泣无意遇娇娥 诉根由有心钩壮士
话说蓝辛石听那哭声中诉道:“我实在不愿意活了,这种苦日月。活着还有甚么趣味?倒不如拼着一死的干净多了。”蓝辛石细听那哭声的方向,正在自己归家应经过的道路上。心里不偷快的人,听了这类的悲哭的声音,更是难过。遂懒得着意去听,只放紧了些脚步向前走。走不到一里多路,遇了一座大石桥,那哭声不在别处,正是从这桥上发出来的。
此时天上的月光,已偏在西边,将近钻入地下去了,因此桥上已没有月光。蓝辛石听哭得益发凄掺,即立在桥头上高声问道:“是哪里来的娘子,为甚么三更半夜的独自在这里哭泣?”这话问出去,不见有人答应,只是哭声已停了。蓝辛石接着说道:“娘子不要害用,我不是无赖的人。若娘子有为难的事,不妨照实说给我听,凡我所能帮助的,无不竭力。”这几句活一说出去,使听得很相娇怯很脆嫩的口音答道:“虽承先生的好意,愿竭力帮助我,但我是个生成薄命的人,就得先生帮助,也只能用助一时,长久下去,仍是不了。先生是过路的人,可以不必怜憎我。左思右想,还是拼着一死的干净,免得在世界上终日受人欺负。蓝辛石一听这女子说话。怜牙俐齿,娇啼婉转,使人荡魄销魂。心用:这样年轻的女子,有甚么委屈,这时分在这个人烟稀少的地方悲哭?听他说话的情形,不像是小户人家的女子,小户人家女子,见了面生男人,说话决没有这们大方。大户人家女于,又岂有半夜三更独跑到这地方来的?若为寻死而来,何地不可以寻死,必要到这里来呢?这东西的来历,只怕有此蹊跷。我何不盘问他一番,看他怎生答应?蓝辛石想毕尚没开口,那女子已接续哀啼着说道:“我若不因为怀中已有了四个月的身孕,寻死也用不着踌躇了。我这样苦的命,死了不算甚么,怀中的冤孽没有罪过,不应该跟着把一条小性命断送。”
说罢,又嘤嘤饮泣起来。蓝辛石说道:“娘子徒然悲伤,也没有用处。请问娘子贵姓?家住在那里?究竟为的甚么事,如此伤感?”边说边走近前去。
那女子背靠桥柱坐着,此时月光虽已偏西,远望不得分明。就近借着满天星斗之光,还能看得出女子的身材窈窕,态度风流。头上青丝,蓬松覆额,虽看不清容貌怎样,然仅就所见的,已足使人动心了。
女子见蓝辛石走近面前,即抬起头来答道:“三更半夜,抛头露面的出来,连我祖宗三代的脸都被我丢尽了,我还好意思把娘家的姓氏说给先生听吗?翁姑、丈夫都凌虐我,不将我当人看待,我原不妨将婆家的姓氏说给先生听。然说给先生听了,也没有用处。不如存一点厚道。我的命已苦到如此地步,并且已是快要死的人了,犯不着扬人之恶,加重我自己的罪过,来生更受苦报。至于先生问我究竟为甚么由,如此伤感,我不能不将大概情形说出来。不然,也太辜负先生的一番盛意了。
“我今年一十九岁了,我父亲、哥子,都是读书有功名的人,我婆家也是诗礼之家。只丈夫不争气,因生长富厚之家,不知银钱艰难,不识人情刁狡。从去年我到他家起,初时一二个月内还好,白天不大出外。就是出外,一到黄昏向晚就得回来。两个月以后,不知如何结识了地方上几个不成材的人,终日吃喝嫖赌,无所不来。越闹越糊涂,时常半夜还不回家。翁姑怪我不会伺候丈夫,不能得丈夫的欢喜。我何尝不会伺候呢?无奈那没良心的人,成心不欢喜我。我除了哭劝、哀求而外,又有甚么法子咧?准知那没良心的人,见我越是向他哭劝,他越是嫌讨厌似的,更整日整夜的在外嫖赌,一连三五日不见他的踪影了。翁姑大发雷霆,说他的儿子原是极老成极现矩,从来不在外面胡行乱走的,只因讨了我这个不贤良的媳妇,将他儿于逼得不能在家安身,只得去外面借着嫖赌解闷。
“请先生替我想想:我就是容貌丑陋,性情恶劣,何至便逼得丈夫不能在家安身?并且丈夫去外面嫖赌,在翁姑手里拿不着银钱,将我所有赔嫁过去的私蓄,一古脑儿用尽了,还嫌不够,把我赔嫁的金珠首饰,拣好的拿去变卖,连问也不问我一句。我为怕他生气,想借这些事换转他的心来,件件依遵他,看他要多少银钱,我无不尽力设法给他。原不过想图他一个高兴,对我回心转意,不忍再去外面胡闹了。
“谁知不讲情理的翁姑,反怪我别有用意,成心要丈夫去外面胡闹。原来只骂我的,至此更动手打起我来了。翁姑打媳妇,做媳妇的自然只能顺受,那敢违抗呢?翁姑见我跪着不动给他们打,不说我懂礼节有孝心,也就罢了,倒驾我不动是和他们拼死,更打的厉害些。我见跪着不动有罪,就起来走开,却又骂我目无尊长。我处这种境遇,也只好自怨命苦,不能怨翁姑、丈夫不好。 想不到那没良心的人,无论给他多少银钱,不须几日工夫,就嫖赌得没有了。不到手中没了钱,也不回来。我陪嫁的银钱,首饰是有限的,怎经得起他这样泥砂不如的使用呢?我手边有的时候,他一开口,就如数拿给他。手边一没有了,教我去娘家设法,何能每次都能如愿?我给的少了,或给的迟了,他也由不高兴而责骂,由责骂而动手打起来。
“可怜我一个终身不出闺房门的女子,身体又素来孱弱,不但没有反抗他的力量,连躲闪也躲闪不来。近来知道我有了身孕。若是寻常人家见媳妇怀了孕,举家都应该欢喜,教媳妇好生调养的。惟有我的翁姑、丈夫不然,硬说我怀中的身孕,不是他儿子的骨血,将我吊起来拷打,间我曾和甚么人通奸。唉,这真是黑天的冤枉。我是何等人家的小姐,何等人家的媳妇,翁姑、丈夫现在正不欢喜,我岂肯自寻苦恼,再干这种辱没家声的事呢?我也不知道我翁姑、丈夫,前生和我有甚么冤孽?有多大的仇恨?任凭我如何表白,如何发誓愿,只是咬紧牙关,说不是他家的。
我要他儿子子自己凭良心说,那东西确是没有良心的人,板着面孔不做声,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翁姑见他儿子这样的情形。更坐实我曾和人通奸。每日朝骂暮打,吃没饱的给我吃,穿没好的给我穿。我忍气吞声过到今日,连那没良心的人,今日都说出我怀中的孕,不是他骨血的话来了。我实在不能再忍了,问他不是你的骨血,是谁的骨血?我半年之内不曾回娘家,也不曾离你家的大门,有甚么人能飞进来和我通奸?你虽说在外面嫖娼的日子多,然手边没了钱的时候,归家向我要钱,那一次不在家中歇宿?如何能说怀中身孕不是你的。凡人既不要天良,便没有不能做的事,没有不能说的话。他是我的丈夫,他要咬紧牙关这们说,我就有一百张口,也分辩不了。
“做人做到了我这种地步,活在世上,除了受罪而外,还有甚么可享受的呢?万不得已,只得趁他家人都睡了的时候,悄悄的到厕所里,打算悬梁自尽,拼一死了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