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锦桃忙一把将他拉住道:“你真是个傻子。他乘马,你步行,难道能把他赶上么?如果真要追赶他的,也得找匹好马追上去,那就不患赶不上他了。
而且我们四人,最好一齐追了去,方才不觉势孤呢。”江南酒侠一听这话不错,也就把头点点,表示赞成。当下即去赞了四匹好马,立刻上道赶去。
但是赶了一程,依旧不见李成化的一个影了,江南酒侠不觉有些焦躁起来道:“其非我们又上了他的当,他并不打从这条道路行走么?”毛锦桃忙向他安慰道:“你不要着急。我对于这山东省内的道路,最是熟悉不过的。他不回潍县则已,如果回潍县去,那是除了这条路外,就没有别的路可走了。”江南酒侠方略露喜色,说道:“如此,我们仍从这条路赶去。我决得定他是回潍县去的。”大家又马不停蹄,向前赶了一程。果见前面道上,隐隐露一黑点。陶顺凡首先瞧得,就用鞭向前面一指道:“这前面不是有一黑点,飞速的向前移动么?这定是李成化那厮无疑,我们快快向前赶去,不要被他逃走了。”大众听了,忙也凝神向前一望,忽又听毛锦桃直喊起来道:
“不错!这定是李成化无疑。连他带的那两头猴子,都已被我瞧得清清楚楚咧。”于是大众的精神,更比前来得兴奋,拿这黑点作唯一的目标,向着它飞也以的赶去。一会儿,果然巳相距得不甚远了。江南酒侠便在马上,大声呼道:“成化兄,为何走得这般的急?请你略停一停马蹄,在道旁等待我们一下。我们是知道你已盗得了玉杯,特地前来向你贺喜的啊。”李成化一听在后面说话的,是江南酒侠的声音,知道事情不妙,一定是前来向他索取这只玉杯的,那里肯停马而待?
反而连连加上几鞭,飞也似的向前走去。江南酒侠见了,倒又大笑起来道:“老李,你倒也乖巧得很,怕和我们说话。但是在这形势之下,有如瓮中捉鳖,再也不让你逃到那里去的了。”一壁也就加上几鞭。
这时形势真是紧张极了。骑在前面马上的人,已可听到后面的蹄声。李成化不免有些着急起来,一个没有留心,马的前蹄忽向前一蹶,竟把他和两只猴子一齐掀翻在地上。在这当儿,江南酒侠一行人,早巳赶到他的身旁了。江南酒侠只笑嘻嘻的,向他说道:“我们本是前来向你贺喜的,你怎么不肯领受我们的意思,仍是这样急急的赶道?反使你跌上了这么一大交,我们心上极是不安呢。大概还不曾受伤罢?”李成化这时已站立起来,一壁拍着身上的灰,一壁白蹬着两个眼睛,望着江南酒侠道:“别这般鬼话连篇了。你们难道真是来向我贺喜的么?贺礼又在那里?”
江南酒侠听了这话,即笑嘻嘻的,把那锦匣从怀中掏了出来道:“你虽已把这玉杯取了去,但锦匣仍未到手,未免是美中不足。如今我索性再把这锦匣送了给你,这不是绝好的一份贺礼么?”
李成化的脸皮倒也来得十分老,竟笑嘻嘻的,把这锦匣接了来。一壁说道:“我正因这两头猴子使了个李代桃僵计,把这锦匣丢失在外面,心中觉得十分可惜。如今竟由你送了来,那真是锦上添花了。怎还不能算是一份厚礼呢,多谢,多谢!”说到这里,略停一停,又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来。众人争向那件东西瞧望时,却就是邦只玉杯。便又继续听他说道:“单独独的只是这一只玉杯,未免觉得有些不雅观。如今把这锦匣配上去,那才成个款式了。这不得不感谢你的厚赐啊。”当他说时,早把这只玉杯,郑重其事的放进锦匣中去了。
他这番活,纯以游戏出之,说得又写意,又漂亮。可是江南酒侠听在耳中,却有些着恼起来了。暗想:我的把锦匣送给他,完全是在调侃他,那里真有什么庆贺他的意思?这是三尺童子都能知道的。不料他真是个老奸巨滑,竟会将奸就计,当作一回事干起来了,这怎不令人恼恨啊,当下便把脸一板,厉声说道:“你不要这般发昏。我实是向你索取这只玉杯来的,你难道一点风色也不瞧出么?”李成化仍冷冷的说道:“你要向我索取这只玉杯么?这是从那里说起。我是曾和你订过打赌之约的:谁盗得了这玉杯,就是谁得了胜。如今这玉杯既入了我的手,当然是我得了胜,那里还容你出来说话,那里还容你向我索取这只玉杯呢。”江南酒侠一听这话,更是十分动怒,又厉声说道:“咄,这是什么话!当时我和你订的约,是以打从挹云阁中盗得这只玉杯为准的。不料你竟如此取巧,自己并不去挹云阁中走上一遭,却在我们得手以后,乘我们两个不备,半路上把这玉杯劫了去。这难道算得是正当的举动么?”李成化不等他说完,即汹汹然的说道:
“你既不承认他是正当的举动,—那你究竟想要怎样呢?”江南酒侠嗤的一声冷笑道:“有什么怎样不怎样。你既做出这种不正当的举动,我自有相当的方法对付你。现在我只要把你围住,将这玉杯劫了回来,不是一切都完了么?想来你总也是死而无怨的罢?”说着,就把腰间的宝刀拔出,亮了起来。同时,同来的三人,也把兵器亮出。
这一来,李成化见不是路,也就软化下来。忙和颜悦色的说道:“且请住手!有话可以细讲,不必就此动武。”江南酒侠仍气呼呼的说道:“我没有别的话,我只问你索还这只玉杯。你如果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便了。”牵成化听了这句话,立时放下了几分心事。忙陪笑说道:“我在半路上使弄了一点小计,把这玉杯盗了来,果然不能说是十分正当。但现在你们四个人围困住了我一个人,想要把这玉杯劫了去,恐怕也算不得是英雄好汉的举动罢?”江南酒侠一听这话,倒又不觉怔住了,半响方道:“那么,你以为该怎样呢?总之你应当有个办法给我,我是决不肯空手而回的。”李成化道:“办法我已想了一个,不知你也赞成不赞成?你且听着:现在你们也不必和我动武,且让我把这玉杯带回潍县去。等得我到了玄帝观中,然后限你们在三天中把这玉杯盗去。三天中如能得手,当然是你们得了胜利。否则,这玉杯就归我所有,你们再也不能有什么
话说了。”江南酒侠同了他的三个同伴,这时早把兵器收起,听了沉吟道:“照此说来,你逸我劳,所处的地位显然有些不平等,可不能算是公平的办法。”李成化笑道:“世间原没有真正公平的办法的。不过照我想来,这实是解决纠纷的唯一方法。因为你现在就是仗了人多势众,把这玉杯夺了回去,我虽暂时处于失败的地位,心中却有所不甘,一定要纠集许多人来,再和你见一个高下的。惟有依从了我这个条件,却可图个一劳永逸。只要你能在三天中得了手,这玉杯便归于你,我连一个屁也不敢多放呢。”江南酒侠一想这话,倒也说得很是动听。而且是艺高人胆大,对于这个玩意儿,倒很愿尝试一下。自问生平闯关东走关西,什么龙潭虎穴中都曾去过,这一遭不见得定是失败的。当下便连声答允道:“好,好!我们就照此办,请你上马罢。”李成化便上了马,一壁把锦匣揣在腰间,又把两头猴子也弄上了马背,即向前弛去。江南洒侠一行四人,好似保镖一般,也跟在后边,风一般的簇拥而去了。到了潍县之后,李成化自回玄帝观。江南酒侠等便找客店住下。这也不在话下。
再说;大家因为风尘劳顿,休息了一天后,便是打赌盗杯的第一天了。日间当然是不便动手的。到了二更时分,江南酒侠结束停当,方始独自一人,前往玄帝观中。到得那边屋上,探得身子向下一望时,只见下面那间偏脘中,点得灯火辉煌,如同白昼。那老道李成化,却坐在一张桌前,正自引杯独酌。面前放着一只锦匣,不是贮放玉杯的那只锦匣,又是什么呢?江南酒侠瞧在眼中,倒暗暗好笑道:“这牛鼻子道人倒也有趣得很。他以为这般的把这玉杯看守着,我一定没有下手的机会了。但这漫漫长夜,难道没有个打盹的时候?只要他两眼一闭,略一打盹,这玉杯不就成为我囊中之物么?我还是悄悄的在屋上守着罢。”
不料足足守了一个更次,那李成化精神竟是十分健旺,连眼睛都不霎一霎,似乎也知道江南酒侠早已到来匿在这里了。江南酒侠这时倒不免有些焦躁起来。暗想:现在已是三更时分了,如果再不下手,不是马上就要东方发白么?这第一天不免就白白的牺牲了。他一想到这里,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想从屋上跳了下来。谁知他还没有跳得,他的一团黑影,早被守在下面的那两头猴子瞧得,即乱蹿乱跳的,要向他蹿过来。这一来,倒又吓得他不敢向下跳了。因为照这形势瞧去,只要他一跳到地上,那两头猴子一定就要奔过来,和他纠缠个不清的,不免就有声音发出来。
那李成化便立刻有了戒备,那里还盗得成什么杯子呢?可是这两头猴子狡狯得很,竟是很有耐心的守着在下面。他如果静伏在屋上不向下跳,它们也蹲在下边,动都不曾一动。只要他一有跳下屋来的形势,它们也立刻露着戒备的样子,不使有一点机会可得。
如是的又足足相持了一个更次。江南酒侠可再也忍耐不住了,便轻如猿猕,疾如鹰隼,向院中直蹿下来,可是那两头猴子,怎肯轻易舍去他?只等他的身躯刚着地,早巳跳到他的身旁,把他围住。于是一人两猴,便很猛烈的斗了起来。斗了一阵,忽听李成化在屋中,呼道:“酒侠兄,你只是一个人,它们却是两头猴子。以一敌二,未免斗得太辛苦了。你是素来喜欢喝酒的,不如到这屋中来,陪我喝上一杯酒罢。横竖今天刚是第一天,尚有两天工夫,足够你来下手咧。”江南酒侠一听这话,暗骂一声:牛鼻子道人好刁钻。竟说出这番写意话来,但我也是参透游戏三昧的一个人,你既请得我喝酒,我难道倒老不起运脸皮么?也罢,我正觉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