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哈哈笑了起来。赛半仙也干笑道:“这就叫做明于谋人而昧于谋己了。大概我们一班相士,都有上这们一个毛病罢?只有一桩,恩公须要恕我直言,因为照尊相看来,在这一月之中,恐怕就有—场大祸临身。我是受过大恩的,不得不向恩公说上声呢。”赵五听了这话,心上不免—动,忙问道:“究竟是怎样的一场大祸呢?也有避免的方法么?”赛半仙道:“这里不是说话之所,加之刚才出了这们一个岔子,小老儿在这里已做不得生意了。让我收拾好了这摊子,同到小寓中去一谈罢。”赵五点头无语。
当下即等着赛半仙把摊子收拾好,一同来到赛半仙所住的客寓中,坐定以后,又把房门关上了。赛半仙突然对着赵五正色说道:“恩公不是要去报仇么?而且这仇结下,不是已有十年之久么?但是照恩公的印堂上,带着这样的暗滞之色,不但报不得此仇,恐连性命都有些不保呢。”
赵五暗想:我的要去报仇,并没有招牌挂出,他怎会知道?而且还知道是十年的深仇,真不愧为神相了。那他所说的性命不保一句话,恐怕倒有几分可信咧。心下不免有些吃惊,因又向他问出—番话来。欲知他所问的是怎么一番话?
第一百二十四回 挡剑锋草鞋着异迹 烧头发铁匣建奇勋
话说赵五听见赛半仙一句话就把他的心事道破,知道是要去报十年深仇的,心中不免着实有些吃惊。暗想:这倒怪了!难道连这些事情,都在相上可以瞧得出来么?忙向赛半仙问道:“怎么连一个人要去报仇不报仇,也都上了相么?而且报仇即说报仇便了,怎么连十年的深仇,又都瞧得出来呢?”赛半仙笑道:“这一半果然是在相上可以瞧得出,一半也是由我推测而得的。阁下目有怒睛,筋有紫纹,这在相上,明明已露出是急切的要和人家去拚一个你死我活的。一个人要急切的去和人家拚个你死我活,这除了要报宿仇,还有什么事悄呢?至于一口就说定你所要去报的,是十年的深仇,骤听之下,似乎有些奇怪,其实也是很容易解释的。大凡两下结了深仇之后,口头上所常说到的,不是三年后再见面,五年后再见面,定是十年后再见面。至于约到二十年三十年以后,那是绝无仅有的了。因为人寿几何,十年内的事尚不能知,如今竟欲预计到十年以外,不足成了傻瓜么?然观阁下急于要报仇的心,虽是完全显露在外面,一点不能遏抑,一方面却依旧很有忍耐心。这只要瞧你刚才对待那班地棍的神气,就可知道了,于此可知你所要报的仇,决不是三年的或是五年的,而定是十年的。现在十年之期已届,欲得仇人而甘心。所以在眉宇间,不知不觉的有一股杀气透露出来呢。”
赵五道:“尊论妙极。达不但是论相,简直是有一双神秘的眼睛,直瞧到我心的深处,把我秘密的心事完全都瞧了一个透呢。但是你说我此去性命不保,又是何所据而云然?难道印堂暗滞,真与人的一生有关么?”赛半仙道:“怎么没有关系。象你这样的印堂暗滞,主眼前就要遭受绝大的灾殃。而你此行是去报仇的,是去和人家拚一个你死我活的,这那里还有性命可保呢。”赵五道:“但还有一说:就算我此去性命要保不牢,然而倘能把仇人杀死,我也就十分甘心情愿了。
请你再替我相一相,我此去究竟也能把仇人杀死么?”赛半仙连连把头摇着道:“大难,大难。
照尊相看来:万事都无希望,那里还能把仇人杀死呢。这一定是仇人的本领强过于你,所以你的性命要丧在他手中了。”赵五道:“如此说来,我此仇是不能去报了。可是我为了此事,已费下十年的苦工夫,怎能为了你这句话,就此甘心不去呢?”言下颇露着十分踌躇的样子。旋又毅然的说道:“我志已决,无论如何,此仇我一定是要去报的,就是真的把性命丧却,也是命中注定如此,一点没有什么懊悔呢。”
赛半仙瞧见他这种慷慨激昂的神气,倒又把拇指一竖,肃然起敬的说道:“你真不愧是个好男儿。而且你是有大恩于我的,我如今如果不替你想个解救的方法,坐视你趋近绝地,这在心上如何说得过去呢。也罢,我现在也顾不得我师傅的教训,只好多管一下闲事了。”说着,即从身上取出一只很小的铁匣子,拿来递给赵五,并很郑重的说道:“恩公,你且把这铁匣佩在身边,片刻不要相离,将来自有妙用,定可逢凶化吉。”赵五见他说得这般郑重,倒也有些惊奇。但是细向这铁匣一瞧时,也只是顽铁制成很寻常的一只匣于,并瞧不出什么奇异的地方来。只匣盖紧紧阖上,宛如天衣无缝,找不出一些隙处,与别的匣子微有不同罢了。便又笑着问道:“这匣子究是作什么用的?怎么佩带了它,竟会逢凶化吉呢?”赛半仙道,天机不可泄漏,恩公也不必多问,只要紧记着我的说话,把它佩在身上,片刻不要相离,到了危难之时,自能得他之助。好在这匣子是很小很小的,带在身上一点不累赘。这于恩公,大概总是有益无损的罢?”赵五听厂这话,也就向他谢了一声,把这铁匣佩在身上。随即辞别了赛半仙,自向湖南进发。
晓行夜宿,不止一日?早已到了长沙城内。他的第一桩要事,当然就是如何前去报仇。便又自己和自己商量道:我当时约他十年后再见,在我果然时时刻刻不忘记这句活,在他想来也不会忘记的。如今十年已届,他如果还没有死,一定是在那里盼望着我去践约了。我倘然很正式的前去会见他,恐怕要有不利,说不定他已约好了许多好手,做他的帮手呢。那么,还不如在黑夜之中,冷不防的走了去,用飞剑取了他的性命罢。只要他一死,我的大仇也就算报成了。”继而又把头连摇几摇,暗道:“不行,不行!这算不得是大丈夫的行为。我如果只要暗取他的性命,那在这十年之中,那一天不能干成这桩事,又何必枉费这十年的苦工夫呢?现在我已决定了:他从前既是当着众人把我打败的,我如今也要当着众人把他打败,才算报了此仇。”主意既定,当下向人家打听清楚了余八叔所住的地方,即直奔那边面来。
到了余宅门前,并不就走进去,却先把余宅的左邻右舍和住在附近一带的人,一齐都邀了来。
赵五便居中一立,朗声说道:“我就是十年前替湘阴人掉舞龙珠的赵五,不幸披这里的余八叔赤手空拳剪断了我的龙珠,使我裁了一个大筋斗,我当时曾说过十年后再见的一句话,诸位中年纪长一些的,大概都还记得这件事罢?现在十年之期已届,我是特地遵守这句约言,前来找着他的。
此刻请诸位来,并不为别的事,只烦诸位做一个证人,使诸位知道我赵五也是一个慷爽的男子,对于自己的约言很能遵守的。此番能把余八叔打败,果然是我的大幸。就是不幸而再打败在他手中,或者甚至于性命不保,我也是死而无怨的啊。”这番话一说,大家不禁纷纷议论起来,无非又回忆到谈论到十年前,长沙人同湘阴人比赛龙灯的那件事。当下对于赵五此来,也有称他是好汉的举动的,也有骂他是无赖的行为的,毁誉颇不一致。
良久,良久,又有一位六七十岁的老者,好象在这一方算是齿德最尊的,忽地在众中走了出来,和赵五打了一个招呼,颤巍巍的说道:“阁下此举,可算得是一种英雄好汉的举动,我们十分敬佩,决不敢说你是不正当的。不过兄弟还有一句话要对阁下说,阁下此次前来报仇,想来是要和余八叔个对个见个雌雄的。然而不幸之至,照现在的形势瞧起来,余八叔巳不能和你个对个较手的了。这在阁下新从远方到来,大概还没有知道这番情形罢?”赵五听了这话,倒好似游子远方,乍听到父母仙游噩耗这般的堆过,眼睛中几乎要挂下眼泪来。便很惊讶的问道:“怎么,余八叔难道已经死了么?难道他已不在人世了么,如果真是如此,我这个仇可报不成了。”
那老者道:“他死虽汉有死,但也与死了的无异。他在十三年之前,突然得了瘫痪之症,终日坐床不起。这不是已不能个对个和你较手了么?,赵五沉吟道:“果真有这等事么?”跟着又眼光一闪,很坚决的说道:“不要说他还没有死,只是瘫痪在床,就是真的死了,我也要亲奠棺前,和他的遗体较量一下的。而且他瘫痪在床,也只是从你们的口中说来,我并没有亲眼瞧见。
说不定是他怕我前来报仇,故意装出这种样子来的,我倒不愿上他的当咧。如今我总得亲自去瞧他一瞧。至于较手不较手,留待临时再定,也无不可。”
他正说到这里,便另外又有几个人出来,向他说道:“余八叔的瘫痪在床。倒是千真万真,并不是假造出来的。现有我们几个人愿作保证,大概你总可相信得过。不过他既瘫痪在床了,你就是进去瞧他,也没有什么益处,你是好好的一个人,难道好意思和一个瘫在床上的人较手么?
胜败且不必去说他,这种事情传说出去,于你的声名上很有些不好听呢,所以依我们之劝,你只当余八叔已死便是,也不必再报此仇了。至于你远道而来,或者缺少盘费,那我们瞧在你的侠义分上,倒也情愿量力馈送的呢。”赵五听他们如此说,倒又把两目一睁,动起怒来道:“这是什么话!我是报仇来的,并不是打秋风来的,要你们馈送什么盘费呢。如今实对你们说罢,不管余八叔是真的瘫痪在床,或是假的瘫痪在床,我总要亲自前去瞧一眼。如果只凭着你们几句话,就轻轻易易打消了报仇的意思,那是无沦如何办不到的。”
正在难于解决的当儿,余家的人也早被他惊动了。即有余八叔十三四岁的一个侄儿子,走来问道:“你这位客人,就是那年为了掉龙灯的事,和我叔父有十年后再会的约那一位么?如今来得大好,我的叔父这一阵子可天天的盼望你到来呢。只是他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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