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就这样被他掳走的话,那她宁可咬舌自尽算了;全都怪她一时失策,误以为这天山上皆是抢王的爪牙,才会……
“抓好!”
他突地暴喝一声,惊醒仍在思忖中的她,只见他操纵着马儿往半山腰边的山崖跃下,惊得她紧抓住马首,一张粉脸吓得惨白,不一会儿,她只感觉到身体忽上忽下地起落着,直至停在踏实的平地上,一颗悬在喉头上的心才又降了下来。
“这不是到了?”
耳边听到他带着笑意的嗓音,她抬头望着面前的崖壁,上头刻着“天险阙”三个大字;再往旁边一瞟,才发觉这一块平地不过是一小块突出山壁的平台,和面前的崖壁有数丈远的距离,只要她随意晃动身子的话,她便会连人带马一同掉落至深不见底的渊谷。
险,真是险,原来是在这种地方,难怪各大门派要围剿也找不着贼窝,真是好一个天险阙!但是,眼前只有一片崖壁,到底该往哪里走进天险阙?
难不成还要像方才那样奔窜?
正在疑惑之际,她即感觉到地面一阵强烈的震动,只见眼前那一面崖壁往前一倒,分毫不差地倒在她眼前,搁在这一块平台上,适巧成为一条道路;眼前不再是崖壁,而是一个山洞,还有两个人守在洞口。
“王!”
两个守洞口的侍卫蓦地一喊,令她瞪大了眼。
他们是在喊谁?不是她,那么……
她的头微微一偏,望着身后的男人,却见他策马往山洞走去,其浑然天成的气势令她折服。
不用多说,他是——抢王!
第二章
他竟然会是抢王?
然最令赫连煖煖惊愕的是,这一大片的崖壁里头竟然别有洞天,一点也不像是山洞,反倒像极了世外桃源;不仅有山有水,更有一大片草原和星罗棋布的茅屋,虽称不上奢华,倒也典雅。
而她被带入天险阙之后,便被安置在离主屋最远的北隅,等着抢王的传唤。
她总算是到了抢王的巢穴,一步步地达到一刀门托付予她的重任,然而她却犹豫不决了,只为那一双过分深邃的灰绿色眼眸。
仍在苏州之际,她便听过抢王的名号,然而那些传说终究是传说,压根儿比不上她亲眼看见的那一刹那所带给她的震撼,比不上那双眼眸给予她的绮思,令她心乱如麻,握住匕首的手不禁有点微颤。
虽然她只瞧见他的眼,但她却觉得那一双眼和恕行少爷好象,相似到她几乎要以为他便是恕行少爷;但那是不可能的,恕行少爷宅心仁厚又温文儒雅,绝对不可能像抢王那般做出令人发指的事来。
但那双灰绿色的眼眸,却是恁地令她怀念。
或许每一个西域人都拥有那样的眼睛,而她只是忘不了恕行少爷,才会一见到他,便忘了自己身负重任;杀了抢王,为恕行少爷报仇才是当务之急,怎能让他迷惑了她?
当初她在苏州傻傻地等着,由满心的期待变成恶毒的咒骂,直到她捧着恕行少爷的骨灰时,她才尝到了锥心的痛楚。
她为什么要咒骂恕行少爷?她为什么捺不住等待的折磨而心生怨怼地诅咒她最爱的恕行少爷?如此地咒骂却得到万劫不复的下场,令她再也见不到恕行少爷。这全都是她的错,她自然该赎罪!
“女人,到大厅来,大伙儿全等着你的表演。”
倏地,一人打开那扇简陋的门,大咧咧地进到里头来,吓得她赶紧将握在手中的匕首藏入衣袖里。
“是抢王传唤我吗?”她迅即正色,掩饰着不安的神色。
“王?”那人咧嘴笑着,倏地握紧她尖细的下巴。“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个舞妓罢了,你以为王会接见你吗?”
“我……”赫连煖煖瞪大潋滟的水眸,不断地平抚涌上心头的惶惧。
“到大厅来吧,让咱们大伙儿瞧瞧中原的女人和西域的女人到底有什么不同!”他咧嘴大笑,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随即松掉手的箝制,转身走出门外,却又在赫连煖煖起身之际回首说道:“你千万别玩什么手段,别搞什么算计,要不然天险阙的弟兄们可会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我知道。”
听他这么一说,她的心更是凉透了。
她知道机会只有一次,不管得手与否,她这一条命是无法留着下山的,但是她一定要抢王的命陪葬!
赫连煖煖紧随着眼前的彪形大汉,自北向南到中央的主屋。一路上皆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她只能紧跟在他身后,一心只想着待会儿到底该如何行事才能一举成功。
“进去吧。”
那彪悍的男子开了一扇门,流泻出温暖的灯火。
赫连煖煖楞了会儿,轻吐一口气,随即踏着小碎步往里头走,触目所及是一群群的人挤满了整个大厅;放眼所见皆是五颜六色的异眸,却找不到那一双灰绿色的眼眸。
“开始表演吧,让咱们瞧瞧中原的女人到底会些什么功夫。”
那个人悠闲地走到主位旁的位子坐下,颜色略淡的眸中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痕,饶富兴味地等待她的表演。
她大胆且无所畏惧地逡视一回,才发觉主位上空着是因为抢王尚未到来,而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们却要她先行表演,如此一来,她怎么会有机会刺杀抢王?
倘若失手的话,她不敢想象这一屋子里的男人将会怎么对待她,遂她绝对不能失手,然而若连她欲刺杀的人都尚未出现的话,她又要如何逃过这一劫?倘若成功的话,他们顶多赐她一死,绝不会对她如何的;她宁可一死,也不能让任何人轻薄了她的身子!
“窑姐儿,看你是要唱首曲子,或是表演舞艺都可以;倘若什么都不会的话,老子也不介意你到我的怀里窝一窝。”语毕,屋内的汉子掀起震耳欲聋的讪笑声,暧昧的目光在她身上游走。
赫连煖煖心口猛地一颤,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在苏州一带是出了名的花魁,很懂得如何将文人雅士、侠客莽夫玩弄于手心,但眼前这些人不是中原人,他们不懂得中原人的斯文优雅,只是一径地杀戮和掠夺,倘若她真是出了差池,只怕……
“怎么?有什么好事让你们笑成这样?”
一道低沉却又带着浓厚笑意的嗓音,凌厉地划破了充满讪笑声的空间。大厅顿然静默,或坐或卧的西域人皆一个个跪坐在地上,对着那声音来源处万般尊崇地喊了声:“王!”
那浑厚的气势掺着不变的忠诚,令她不自觉的往身后一睨,随即望见一双灰绿色的眼眸,还有一头浅褐色的长发潇洒不羁地垂在身后。
他是抢王?
天,他的脸!那飞扬的浓眉、足以蚀心化魂的灰绿眼眸、挺直的鼻梁、含谑噙讥的迷人唇瓣……根本是恕行少爷的翻版!
“怎么,飨宴尚未开始吗?”抢王无视于赫连煖煖怔楞的注视,径自绕过她的身旁,淡然地问着一旁的手下。
“大伙儿是打算等王到来才要进膳的,遂要这一刀门呈上来的舞妓先行表演,愉悦一下弟兄,出征前先放松一下。”先前带赫连煖煖上大厅的男子,亦是抢王最信任的左右手泰,暧昧地对他使了个眼色,垂涎之色不言而现。
“你拿主意便成。”抢王的视线淡然地扫过泰的脸,停驻在站在大厅中的赫连煖煖身上,勾出高深莫测的笑。
他的眼光果真不错,瞧这灰头土脸的女人稍作清洗打扮,瞧起来便和初见面的狼狈有着天壤之别。不愧为苏州第一花魁,倒是让他开了眼界,不过,就差在她的年纪似乎不再是花样年华了。
“窑姐儿,你还楞在那儿作啥,还不来服侍王?”泰得到他的允许,随即朝赫连煖煖喊着,扬手拍了两下。
门外的仆人便搬入一道道的佳肴美酒,全数摆在厅下,再一份份地分送到每一个人面前,而在大厅外的回廊上亦有一群面无人色的女子,带着粗陋的乐器等待指示。
赫连煖煖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大跳。不知道打哪里来了这么多的女人,难道这些全是抢来的?
抢王之所以会被称为抢王,全是因为他行抢有术。
尽管他的面貌酷似恕行少爷,但恕行少爷早已不在人世,而她必须斩除这些魔障。
眼看着一切就绪,她便挥起帔帛,姿态娉婷地踮起脚尖,轻如浮絮的身影似偃还仰,仿佛快要醉倒在地上,其娇媚之姿令在场的男人全看傻了眼。外头的琴声急起,她又似柳絮般地舞起柔若无骨的娇躯,随着清淡醉人的琴音甩弄着淡湖水绿的帔帛,翩然起舞。
她头插翡翠穗金步摇,身穿墨绿色袒胸大袖衫,下着翠绿色纱质长裙,脚蹬青黛软底靴,眼波流转间百媚横生,蛾眉轻蹙时揪人心腑,玉指揉拟取风成魂,纤腰款摆勾心摄魂;她就像是个山中仙子般地舞动。
赫连煖煖舞了一曲“牡丹醉春风”,极尽牡丹在春风中迷醉,偃仰摇曳之醉态,令在场的人全看得如痴如醉,忘了方才是用什么样的眼光鄙视着她的到来。
然而,在这一刻的赫连煖煖却是胆战心惊地一步步走向主位,一步步地挪近抢王的身边,待大伙儿全神贯注地欣赏她的舞姿时,她断然取出原先暗藏在袖缝中的匕首,直落正大口呷酒的抢王罩门。
“醉娇胜不得,风袅牡丹花。”
抢王不慌不忙地吟诗,抬起幽诡的眼眸,狂肆地笑着,微抬手,便让她手中的匕首停顿在他鼻梁前不到一寸的地方。
“恕行少爷!”她颤声不已,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难道他是恕行少爷?毕竟只有恕行少爷知道她最喜欢这一曲牡丹醉春风,而他总是会这般地赞赏她,尽管身为武师,他亦有文人的潇洒恣狂;她今儿个之所以会选这一首曲子,是因为这是恕行少爷的最爱,她早已把整个拍子、身段记得一清二楚,即使她脑袋一片空白,手心直冒冷汗,仍可以完美无缺地表演完,然而他……
“王!”
发现献舞的舞妓竟敢大胆地行刺主子,整个大厅的莽汉全都奔到主位,连守在抢王身边的泰也怒得擒住她瘦弱的手。
“放开她。”抢王不动声色地凝睇着错愕的赫连煖煖,蓦地勾起邪魅的笑。
“报上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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