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会儿实在没趣,小七正想回到后楼,眼角却瞥见门口又进来了个人。
这种地方不怕客人,只怕没客人,有客人进来是很自然的事儿,可这位客人却特别的令所有目光都不由自主地集中到他身上去。
不为别的,只为他那张脸儿。
最多十六上下的年岁,大大的眼儿亮晶晶、小小的嫣唇粉滟滟,还有红咚咚的苹果双颊和犹沾点稚气的线条轮廓,一眼看去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这样一张脸盘儿原该染上一副纯真无邪的笑容,只可惜他是一脸的漠然,眼神更是冷峻,配上他那一身雍容高贵的气质倒是恰恰好,却与他那张脸不太搭轧,显得非常突兀。
嘴上尚无毛的小子想来尝鲜儿么?
楞了一楞,龟奴忙堆满了谄笑迎上前去。“这位公子……”
手一摆,“不用招呼我,我来找人的。”少年淡淡道。
废话,到妓院里不找人难道找牛耕田?
“请问公子找哪一位?”
“我自个儿找。”
“可是,公子,这儿……”
蓦地,一声嘲讽的狂笑起处。“瞧瞧,你们瞧瞧,乳臭未干,胎毛未脱就想来找女人,咱看他连裤子都不用脱,下面那根XX就完事儿啦!”
一听,厅里其它人俱以鄙夷的眼光厌恶地斜睨着鄂鲁特与他的同伴,若非他们的身分特别,早就唤那些侍卫来把他们赶走了。
少年却恍若未闻那哄堂而起的嘲笑声,兀自询问龟奴。
“所有的人全都在这儿么?”
别人没瞧见,可龟奴瞧见了,少年眸中那一掠而逝的煞气,阴森森的、血淋淋的,他身不由主地倒退了一步,说出口的话也不禁有些战战兢兢的。
“不,后……后头……”
“咱看不必到后头找姑娘了,”鄂鲁特不知死活地再次打断龟奴的话,还配上满脸恶意的邪笑。“瞧你细皮嫩肉的,那张小嘴儿更是诱人,说不准还是个西贝货,还是让咱先来试试你的底儿是真是假,届时……”
“我看还是先让驯兽师来试试你到底是人还是野兽吧!”
小七聪颖灵巧又滑溜精明,可有一点小小的毛病,既冲动又好打抱不平,也不管自己有没有资格,够不够分量,看得不顺眼就忍不住飙出来了。
鄂鲁特那双牛眼立刻扫向楼梯底下,恶狠狠地瞪住小七。“你在说谁?”
小七不再躲了,他大大方方地站出来,“不就你么,大猩猩!”同时两眼忙着扫视周围,估计该如何逃才是最安全的路线。
鄂鲁特闻言勃然大怒,“咱先撕碎你这小兔崽子!”暴吼着,他疯狂也似的抡起两只大拳头冲向小七,还真的很像是一头发狂的大猩猩。
小七早有准备了,一见鄂鲁特冲来便待一溜烟逃之夭夭,可他身形才一动,便愕然楞住了,因为晃眼到他跟前来的并不是那只大猩猩,而是那位细皮嫩肉的少年,还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嚎悲嗥,更让他不由自主地停下来朝少年身后望过去,这一望,不由得他猛然倒抽了口气,就如同厅里其它贝勒公子爷儿们一样,吓得心惊胆寒,拚命吞口水。
少年那只“细皮嫩肉”的左手五指已然如鹰爪般深深插入鄂鲁特心口处,要再稍微多使一点力,包准当场挖出一颗活蹦乱跳的心,所以鄂鲁特光只嗥叫却不敢挣扎,他的同伴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在一旁惊恐地跳脚怒吼。
“放了他,你知道他是谁吗?还不赶快放了他,否则……”
“闭嘴!”少年低叱,同时五指收了收,那些人啰时噤声不敢再言,就连鄂鲁特也痛得满头大汗不敢再叫出声了,看光景他也怕死得很。
少年那双闪着血腥色彩的大眼睛已不再可爱,只令人惊惧万分地望定小七。
“小七,满儿在哪里?”
小七一怔。“咦?你认识我么?”
“我们见过。”少年冷冷地说。“满儿在哪儿?”
“可是我不认识你呀!”小七讶然脱口道。
“那是你的事。”少年神情更冷冽。“满儿在哪里?”
小七咽了口唾。“我……我又不认识你,怎能随便告诉你满儿姊的下落!”
少年双眼一眯,正待再说什么,冷不防地,门口突然闯进来一大堆携刀带剑的侍卫爷儿们,有几个衣衫还不太梳整,连腰带都没来得及系上。
“大胆!是谁竟敢在这儿闹事儿?”
鄂鲁特的同伴们一见,顿时如释重负地迎上前去。
“是他,是那小子,他竟敢伤害我们王子,还不赶快将他拿下,判他个九族抄斩,以息我们王子的怒气!”
既然有靠山了,还不争先恐后重新燃起已灭的嚣张气焰。
可没想到那个威风凛凛的带头者一瞧见少年,竟然脸色大变地立刻哈下半截腰,战战兢兢地低头叩见。
“卑职等见过十六爷!”别人不识得没话讲,可他不能不识得,因为就是他负责十天半个月去向十六阿哥报告一次的。
少年冷冷一哼。“滚出去!”
“是,卑职遵命!”
虽然没有真的用滚的,但,一窝蜂的,比来时还快,那些侍卫爷儿们瞬间便走得一乾二净,看得众人目瞪口呆,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少年又盯回小七欲待开口,就在这当儿,又是一声惊惧的呼喊。
“手下留情啊!十六叔。”适才那个年轻人惊慌失措地自通往后楼的拱门跑过来,又是哈腰又是哀求。“求求您,十六叔,千万别杀他呀,十六叔!”
“弘晋?”少年看似有点意外。“你在这儿干什么?”
“这……”弘晋苦着脸瞄向鄂鲁特。“他们……他们是弘晋带来的。”
少年又恢复冷峻的神态。“人既是你带来的,就该好好管制他们,别以为他们是蒙古来的就可以在这儿胡作非为!”
“是,弘晋知道,”弘晋低声下气地道。“但弘晋已经很努力了,可就是拿他们没辙,毕竟鄂鲁特是皇上指给德日郡主的额驸,而德日郡主则是……”
“我知道她是谁,”少年冷哼,随手一甩将鄂鲁特扔到一边儿去撞翻好几张太师椅。“可无论她是否德妃娘娘的亲侄女儿,我也只饶过他这一回,下次再犯到我手上,我不会这么多话!”
“是,是!”弘晋顿时松了一大口气。“谢谢十六叔!谢谢十六!”回过头,他赶紧帮忙搀扶鄂鲁特走人,边嘟囔道:“我不是一再警告过你了么?谁都可以惹,就是不能惹我十六叔,这下子你可撞到铁板了吧!”
十六叔?
十六阿哥?
不是吧?这个长相格外可爱,神情出奇冷漠的少年就是今年高寿二十有七岁的十六阿哥?
时间,厅里的客人全都傻了眼,再眨个眼,有八成以上的客人全都跟着脚底抹油溜了,有两成躲到后头,倘若让他在皇上面前多嚼上两句舌根那可就惨了,唯剩下几个傻怔怔的龟奴和丫鬟不知所措地杵在那儿。
还有小七,他张大不可思议的眸子瞪住胤禄,冲口而出道:“你就是那个冷酷阴鸷的十六阿哥?唬人,你根本大不了我几岁嘛!”
少年眉宇甫皱,一阵猖狂的爆笑声蓦然而起,转眼望去,不知何时,满儿也出现在拱门那儿,她大笑着过来挽住少年的胳膊。
“如果我说他是我弟弟,这你就该信了吧?”
“原来是满儿姊的弟弟啊!”小七信了,可又有点疑惑。“但是怎么……”
“你在胡说些什么?”少年低叱。“还有,为什么转个眼不见,你竟跑到妓院里来了?”
“人家是好奇来看看嘛!放心、放心,”满儿拍拍自己的肚子。“这孩子是你的,绝不是在这儿有的。”
“耶?”小七益发疑惑了。“他不是满儿姊的弟弟吗?怎地又变成满儿姊的男人了?”
满儿的男人?
少年又是一怔,满儿的爆笑声再起。
“对,对,他是我弟弟,也是我的男人,更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爹爹。”
小七已经完全搞胡涂了。“满儿姊,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原想再继续玩下去的,可是眼见身旁的人已是一脸郁卒,满儿忙安抚地更抱紧了他的手臂。
“好嘛、好嘛!不玩了、不玩了,你不要生气嘛!”眼一转,她又对小七笑道:“刚刚是玩你的,小七,他呀,不是我弟弟,是我的夫婿,哪!就是那天你去见的那位金爷啰!”
那天他去见的金爷?
“?!”小七更是错愕地失声惊呼。“你就是那个快断气的老头子?”
老头子?!
少年两眉一挑,满儿更是笑得快喘不过气来了。
“没……没错,他……他就是那个……老头子!”从弟弟变成老头子,胤禄老得还真是有够快的!
小七呆住了。如果少年是老头子,那他不就是中年人了?
“好了,我也该走了,”说着,满儿突然在他手里塞进一块牌子,并对他耳语道:“小七,这给你,如果玉堂春姑娘有任何消息,你就拿这个进内城里来通知我,我会先知会守内城门的侍卫一声,拜托你啰!”
小七只随意瞄了手上的侍卫牌一眼,仍继续瞪着少年渐去渐远的背影发呆。
那个看起来大不了他几岁的家伙居然已经有二十七岁了?!
人妖啊他!
第九章
初夏,康熙上幸热河,满儿便缠着胤禄带她到圆明园“走动走动”,终于见到了世人传说阴险狠毒的雍王爷。
她倒不这么觉得,长脸短眉细目的胤祯顾盼之间威严慑人,固然一眼即可看出是个颇为工于心计的人,而且神态非常严肃,可也不似她想象中那样残暴毒辣。不过话又说回来,胤禄的外表也不太配合他的内在,这就是所谓的人不可貌相吧!所以说,眼见不一定就准。
趁着胤禄被胤礼和胤禧缠住,满儿与胤祯聊了一会儿,当胤禄好不容易脱身之后,她便笑咪咪地走开,说要去和四福晋沟通一下感情。
摒退下人,胤祯唤同胤禄在亭阁里坐下,那双细目在胤禄脸上停留许久后,他才慢吞吞地开了口。
“你为何要娶她?”他问得直截了当。
“因为我想娶她。”胤禄的回答同样简洁。
胤祯又沉默片刻。
“你知道她对我说什么吗?”
胤禄端起茶杯来,“不知道。”语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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