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月出手奇快,没人看见他是怎么出的手,只看见他身躯闪动,在络腮胡大汉三个人之间来回走了两趟,然后双方就都收了势,停了手。
那三位手上都空了,链子锤在东,点穴镢在西,那柄软剑插在坐北朝南客栈的门框上,还不住一抖着呢!
那三个惊住了,也被震住了,三尊石像似的,站在泥地上一动不动。
三个人下半身都是泥点儿。
李燕月混身上下,连个泥星儿都没有,他淡然一笑,把长剑揣进包袱里,道:“承让,三位可以商量商量,要是愿意带我见马大爷,请进去招呼一声,我在柜房里喝莲花白。”
话落,他转身往客栈走去。
瘦高个儿两眼厉芒暴闪,飞快上了个鹿皮手套,手往腰里一摸,向着李燕月背后就要扬手。
“乌天风!”
蓦地一声清婉娇喝划空传来。
瘦高个儿忙收手,三个人跟李燕月同时回身望。
街口泥地上,站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高头骏马,四蹄、小腿都是黄泥,但往上去,从头到尾一根杂毛都没有。
银蹬、锦鞍、金丝星;鞍旁,一边插着弓箭,一边挂着飞禽走兽,鞍上,坐着一位美艳如花的大姑娘。 http://210。29。4。4/book/club大姑娘年约十八九,前额是排整齐的刘海,~条乌油油的大辫子,斜扎在肩上,那排整齐的刘海儿下,杏眼桃腮;小嘴儿鲜红,眉宇间英气逼人,满脸的冰冷寒霜,从头到脚一身红,外带一件红被风,简直就像一团火。
络腮胡大汉三个定过神,上前几步忙躬身:“姑娘!”
大姑娘一磕马腹,白马往前一冲,已经到了近前,她清撤深邃的目光轻扫,从链子锤点穴镢插在门框上的软剑,最后落在李燕月脸上,杏眼之中突闪光采:“你身手不错!”
李燕月淡然道:“姑娘夸奖!”
“但是张家口不是客人显身手,逞能耐的地方!”
“我也不愿意,尤其是大过年的。”
“张家口的人,从来没受过这种折辱。”
“姑娘,我是个外地人.这三个都是本地的豪客,拿着能要人命的兵器,跑到客栈来找我,三对一,我请问,姑娘是要我出手自卫呢,还是束手任人砍杀?”
“张家口的在地人,从不欺生。”
“外地人到一个生地方,除非万不得巳,谁也不愿意惹是生非。”
“你很会说话。”
“我站在一个理字上,理直当然气壮,除非张家口的人认定自己的任何作为都是理。”
大姑娘双眉微一扬道:“就算理让你站住了,他们三个人带着兵器来找你,总该有个原因的罢!”
“姑娘是该问了!”
络腮胡大汉道。“姑娘看看玉衡这一身。”
大姑娘冷冷道:“我早看见了,不算光彩。”
络腮胡大汉一怔,硬没敢再吭气儿。
大姑娘冷望李燕月:“他这一身,应该是在眼前事之前,你给的吧?”
李燕月道:“事实如此,我不能否认,不过姑娘应该还往前问。”
“再往前又怎么样?”
“我说话也许偏向自己,姑娘还是问这位崔三爷吧!”
大姑娘冷冷道:“崔玉衡!”
英武小胡子崔三爷说道:“禀姑娘,他要见老爷子,我说老爷子在龙抬头以前,向例不见外客。”
“这是实情,话也是这么说的。”
“他说他有要紧事,非见老爷子不可。”
“后来呢,你又是怎么说的?”
英武小胡子崔玉衡迟疑了一下道:“我,我说不行,不过得有非见我们老爷子的能耐。”
大姑娘转脸向李燕月,“结果你就显出非见老爷子不可的能耐?”
李燕月道:“本地豪客崔三爷的吩咐,外地人怎敢不从命,要是不从命.我就见不着马大爷了!”
大姑娘道:“张家口的人是讲理的人,张家口这地方,是讲理的地方.尽管你是巧用心机,我却不能说你没有理……”
李燕月道:“多谢姑娘。”
“用不着客气,你从哪儿来?也该有个姓名?”
“李燕月,来自山西。”
“你有什么要紧事,非在这时候见马大爷不可?”
“没有要紧事,我不会在这时候跑来张家口求见马大爷,至于是什么要紧事,恕我不能告诉姑娘。”
大姑娘点点头道:“行,我带你见马大爷……”
崔玉衡忙道:“姑娘……一”
大姑娘霍地转睑,冰冷道:“就凭人家这身能耐,要是真非见老爷子不可,你们谁拦得住?”
崔玉衡脸一红,不吭气儿了。
大姑娘转过睑去:“不过,崔玉衡的话不好听,但都是实话,不管是谁,他要是非在这时候见马大爷,就得有非见马大爷的能耐……”
“显然我显过的能耐还不够?”
“你接我三鞭,我马上带你见马大爷。”
大姑娘可是说来就来,话声方落,玉手往鞍旁一摸,一条长长的皮鞭,灵蛇也似的飞起,皓腕只微一振,鞭梢儿脆响声中,长蛇直向李燕月卷去。
李燕月没动,容得长鞭近身,微一闪,躲了开去,躲是躲过了,但是鞭梢儿忽地一折,又疾如同电地点到。
李燕月吸气飘退,鞭梢儿擦身而过,他道:“姑娘,这算是一鞭,还是算两鞭?”
大姑娘道:“以你看呢?”
皓腕再振;长鞭猛扫而至。
李燕月背后就是客栈墙,无处可退,一仰身,硬演一幕“铁板桥”。
哪知鞭梢儿像通了灵,眼看长鞭就要往身上扫过,扫势却忽然一顿,鞭梢儿折下,疾点李燕月喉结。
李燕月这回已经料到了,侧身一翻,顺势站直,梢根儿如飞落下,“叭”地一声点在泥地上面,溅起了无数泥星,李燕月一旋身,转了开去。
哪知李燕月躲开泥星儿刚站好,长鞭带着一阵风又自扫到,这回扫的是李燕月下盘。
李燕月吸气腾起,左手抓住客栈屋檐,把一个身躯吊在了半空中。
大姑娘娇叱一声,就要再振皓腕。
李燕月及时道:“姑娘,这又算第几鞭?”
大姑娘脸色一变,回腕收鞭,一声:“索超,带他去。”
抖转马头,飞驰而去,转眼拐过街口不见了。
李燕月手一松,人就落地道:“三位,有劳带路!”
络腮胡大汉、瘦高个儿、崔玉衡一声没吭,转身走了。
…… ……………… ……………………
顺着客栈前这条路东拐,也就是络腮胡索超三个适才来的方向,一直走下去,走到底,拐向北,走没多远,横着的一条大街上,有座广大宅院,朱漆的两扇大门,门头老高,两旁各挂一盏大灯,上头写着两个大字:“马府”。
整十级的石阶下,是一对栩栩如生的石狮子,石阶上头,则抱着胳膊站着两名中年壮汉,手上是空空的,但是腰里,一看就知道藏着家伙。
或许是那位大姑娘交待过了,索超三个人带着李燕月一到,两个壮汉过去推开两扇大门,然后微哈着腰叫了声:“大爷,二爷,三爷。”
索超三个心里都不痛快,不只脸色难看,嘴上也没答理,带着李燕月进了大门,然后两个壮汉又关上了门。
李燕月没在意身后的大门关不关上,他进大门后就转眼四下打量。
好大的一个院子,东西两排厢房,门口各一排兵器架,大十八般兵器,小十八般利刃,都摆满了,脚下是条不宽不窄的石板路,两旁平铺着的砂,砂地上散放着石磙石担一类的重家伙。
这是前院,敢情也是个练武场。
东西两边墙上,还各有一扇门,显然东西还有两个跨院。
四个人三前一后,正顺着石板路往后走,打后头绕过来一前二后三个人迎面而来。
三个人,后两个是中年汉子,头一个则是个乡巴佬打扮的瘦老头儿,手里还拿根旱烟袋,打扮是毫不起眼,但是一对老眼转动之间精芒外射,这就不像个等闲人物了。
索超三个连忙停步,各换上一付神色,恭谨躬身:“总管!”
敢情这乡巴瘦老头儿是马府的总管。
乡巴瘦老头儿精光四射的一对老眼,上下一打量李燕月道:“就是这位年轻朋友?”
索超恭谨答道:“是的。”
乡巴瘦老头儿轻哼了一声:“你们三个真行,看来府外是该换换人手了!”
索超、崔玉衡,还有瘦高个儿乌天风三张脸立时红了一红,哈着腰硬没敢再说一句话。
乡巴瘦老头儿两眼紧盯着李燕月,语气并不怎么冷,干瘪老脸上却没一点表情:“年轻朋友你……”
李燕月截口道:“总管,我跟马大爷是朋友,可不愿为一点小误会反目成仇。”
乡巴瘦老头儿吸了一口气,脸色好看了些道:“好说,年轻朋友你……”
李燕月又截口道:“我能否跟总管单独谈谈?”
“不必,眼下没有外人……”
李燕月微一笑道:“那么我跟总管提件事,后院那棵枣树上的血迹褪了没有?”
乡巴瘦老头儿一怔,老眼微睁,紧盯在李燕月脸上,旋即,他脸上突现惊喜色,往后一摆手道:“朋友请。”
李燕月一抱拳;“有请!”
提起他那长包袱往后行去。
乡巴瘦老头忽转脸一声:“你们不必跟过来了!’他自己则快行两步,跟着李燕月往后面去了。
绕过一排房子,进入了后院内,乡巴瘦老头儿抢前一步,拦住了李燕月,“你是……”
李燕月含笑道:“十二年前,为了逞能给珠妹妹摘枣儿,从枣树最高一分枝摔下来,头撞着半腰的粗干,还是劳驾您给我上的药,敷的伤,祁老忘了小月了?”
乡巴瘦老头儿猛激动,一把抓住了李燕月的胳膊道:“天!
我怎么……怎么连姑娘也没认出你来?”
李燕月笑道:“连祁老这双‘神眼’都没能认出来,何况别人!”
乡巴瘦老头儿好生激动:”难怪,难怪!索超他们三个栽得不屈,栽得不屈,你等等,我这就请老爷子!”
他松了李燕月,转身要走。
李燕月一把抓住了他:“祁老,马叔在哪儿?”
“这时候在堂屋喝茶呢!”’
“带我上堂屋去,不就行了吗?”
乡巴瘦老头儿一点头:“对,瞧我多糊涂。”
反手拉着李燕月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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