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不祥的慌乱迅速的聚集起来,严锐两只手抓着床单试图坐起来。肖磊立刻按住他的肩膀,故意笑着说:“医生说了你现在不能动,要是觉得不太舒服就告诉我,我替你搬动。千万不能胡来啊,不然就糟糕了。”
严锐推开他的手,他现在不需要这个,他现在只想知道自己还能站起来还能跑还能跳舞!掀开被子,严锐顾不得手上的输液针头就要往地上站。但是腿根本动不了。肖磊死命的抓住他,刚刚端着饭菜进来的严妈妈一眼看见儿子的举动,惊呼着拦阻。
“怎么回事?”严锐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腿。抬起头看着妈妈,妈妈不敢看他,转过眼睛。看看肖磊,肖磊的眼睛闪烁着。他不会掩藏情绪,眼神里的慌乱和悲伤他根本不会掩饰!一股灭顶般的恐惧压了下来。严锐抿进了嘴唇,紧抓着被子的手微微发抖。
肖磊有点慌张的笑着:“哪有什么事?没事,医生给你打针了,所以你才会觉得不太对劲。那是暂时地,暂时的!你的腰需要静养。你就老实听话,别乱动了。”隐约的猜到了什么,严锐的眼神猛然间暗淡下去。
整整一天,严锐没有再说一句话。薄薄 的唇死死的咬着,那上面已经伤痕累累。肖磊伸手掰他的下颌,带着点央求的小声说:“锐,松开。你快把它咬烂了。你不疼吗?想咬就咬它吧,它不疼。”把自己的手指放在他牙齿尖上,这是肖磊唯一能减轻心里疼的办法。
胸膛里翻滚着的焦躁油一样煎着心,看着放在嘴唇边上的手指,反而点燃了怒火。这是做什么,哄小孩子吗?你是不是以为我舍不得!严锐张开嘴发着狠的咬。心里的恐惧和不甘都在眼睛里,牙齿上。他的世界要塌了!他的舞蹈毁灭了!还有什么留恋的?还有什么值得追求值得念念不忘的!没有了,毁了!剩下的时间如果只能在这张床上度过,我宁可不要!
肖磊咬着牙,泪水大颗大颗的掉下来。疼,手指已经出血,心里更疼,锐的眼睛里没有了光彩。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啊!“锐,锐!”严锐的牙齿松了,调转了眼睛看窗外。不论肖磊怎么呼唤,再也没有动过。
十六
黄昏了,雪花纷纷扬扬的飘下来。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惊喜的孩子们笑闹着在雪地里追逐着雪花。声音传进来,更衬的单人病房里安静的过分。严锐静静的躺着,眼睛无神的看着窗外飞过的雪花,几天了,他就这样躺着。安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根本没有人们预想中的狂躁和激动。严爸爸事务缠身,虽然疼子心切,也还是回到了团里继续工作。妈妈放下了家里的一切照顾着他,根本忙不过来。还好有肖磊。
从那天把他抱进医院,肖磊就没有离开过他的床。肖磊坐在他身边,把手里削好的水果递到他唇边。 缓缓地摇摇头,严锐没有一点想吃的意思。肖磊低下头,想叹气又忍住了。把手里的水果放下,拍拍两只手轻松的笑着:“不吃就不吃,省得你养成一只小猪老师还得逼着你减肥。”把手伸进被子里,握住了严锐的脚。从脚趾尖开始,一下一下的按摩着。他现在不能动,下身一定又酸又沉的难受。医生说多做按摩有利于血液流通,肖磊就只要有空就捏捏揉揉。
手心里的脚背细长柔软,作为舞者,这是一双让人嫉妒的脚。轻轻一绷,脚背如同一弯新月。勾挑蒯压,那双脚在舞台上充满了灵性。现在它们只能躺在被子里,沉默的回忆从前的时光。也许,以后他再也不用拼命的压腿了。忽然涌出来的念头像铁刺一样狠狠地扎在心里,肖磊浑身一震。抚摸着他的脚,肖磊强颜欢笑; ‘锐,我昨 天听到一个笑话,笑死人了!就说从前有一个老头。。。。。。。”信口开河地说着,肖磊夸张得比比划划。每天肖磊都会讲很多很多的笑话故事新闻,就算严锐没有任何反应他还是会说。说着唱着,只希望能换的那人开颜一笑。看着毫无反应的严锐,肖磊心里落泪。那次的比赛,锐获得了表演金奖。可是那又如何?那份奖是他应得的他是最强的舞者!现在看来却更像是一个安慰奖,看这就难过!锐,我每天都在笑,其实我想哭。
“你回去吧!”清冷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肖磊猛地抬起头来,他已经好几天不说话了!嘻嘻的笑着,肖磊凑过去:“老天啊,你总算说话了。再说几句吧,啊!想你说话都想疯了。锐,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陪着你。”严锐没有看他,眼神飘向窗外。
“我没事了,你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这几天已经耽误了你很多功课了,快回去吧!”声音里没有一点波澜,严锐淡淡的像是说着别人的事。肖磊抿抿嘴唇,手在他的脚腕上揉捏着:“你在这,我没心思做别的。就是离开了心也在这呢!”
严锐眼睛里有道光划过,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你在这里,我只会更难受。你不明白吗?”许久,严锐叹息着低声说。眼睛看着窗外,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肖磊呆呆得看着他,一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蓦的,像是在头上被打了一棍,肖磊立刻低了头。屋子里静的只有输液管滴答的声音。突然的,肖磊跌跌撞撞的站起来冲出了门。门在他身后碰上,篷的一声。
严锐细长的手指死死的攥紧,指甲刺入掌心。努力的睁大眼睛,还是不能阻止那不争气的雾气迷住双眼。轻轻的把被子拉到了眼睛上,让滚烫的泪水落在无人看见的黑暗中。如果我中途退场,该如何演绎剩下的路程?不知道什么时候听到的这句歌词,现在却无比清晰地印在脑海里。剩下的路程,就让他沉入黑暗吧!为什么就不能像一朵雪花呢?美丽的时候漫天飞舞,消失的时候也只需要一瞬间。磊,再见。我不愿意你看到我的悲哀,我只希望你记住我曾有过的飞扬跳脱。
冲出门就再也挪不动脚步。肖磊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死死的掐着自己的手腕,哭了。声音被压在喉咙里,堵得胸口快要涨破得疼。慢慢的滑坐在地板上,肖磊抱住了自己的头。自己的存在只会让他更难受,只会时时刻刻的提醒他,他已经不能在跳舞了!他不想再看见我了。
踏着纷乱的积雪木然的走着,风卷着雪花扑进他敞开着的怀里,肖磊毫无知觉。回到学校的时候大家都在上课,肖磊被老师一眼看见拉回了练功房,开玩笑好几天不见人影!一大堆的演出任务等着他呢!浑浑噩噩的换上练功服,站在熟悉的地板上,肖磊几乎是下意识的回头看。身后不远的位置是空的,那里原本该站着一个人。他会在自己回头看的时候嗔怪的瞪一眼,可那清亮的眼神里却有一半是含着笑的!
“肖磊!精神集中!怎么回事啊你?”老师终于发飚了,面前的肖磊根本就像是没带着脑子来!木头人一样的动作梦游一样的眼神,这是那个神采飞扬的肖磊吗?
肖磊站住了,两只手用力地擦擦脸。对啊,精神集中!现在是排练,马上就要演出,这样下去怎么行?跳舞,跳舞!可是身后不远的那个空位子却像针一样越来越狠的扎在心上。锐,为什么你不在,我连继续跳下去的理由都找不到了?
“肖磊!你干什么?你给我回来!”身后是老师急怒的吼声,肖磊冲出了练功房。
站在宿舍里,肖磊发了一会愣。冬日的阳光照进来,严锐睡过的那张床上蒙上一层光亮。似乎是一场梦,一场完全荒诞不经的梦。那个不爱笑的锐,高挑的纤细的锐,(奇*书*网。整*理*提*供)会闪着他清亮的目光随时的走过来在这张床上躺下。如果自己站的位置不对,腿上还会挨上一脚,“好狗不挡道。”一句恶劣的玩笑会成功地引得自己哇哇叫,然后就是扑上去的胡打胡闹。锐温润的肌肤闪烁的眼睛常常让心狂跳着,停不下来。
动手收拾严锐的东西,他的床单被褥,他的书包衣服;还有那片没写完的论文。每一样都带着锐得气息,每一样都让他把玩良久。一样一样的收拾整齐,至少这个冬天他不会再来了。肖磊拼命的哄着自己,已经冬天了,快放寒假了。反正都是要回家的,锐只不过早走些日子。手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肖磊眼神暗淡下来。你要休学,我也一起休。我们始终都站在一条起跑线上,我等你站起来,等你和我并肩起舞的日子。
把衣服装进箱子,被褥折叠好。还有他的一些东西也都一一放好。锐最喜欢的随身听,给他送过去解解闷。那串风铃摘下来,肖磊仔细的看着那串玲,不过是玻璃做的一串竹叶,锐就这么喜欢?时常看见他盯着它出神,或许这个小小风铃上有锐的一点心思?把风铃小心的放进袋子里,肖磊蹲下身子看看床底下还有没有严锐的鞋子。忽然发现,在一只旧皮箱的最底下,压着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小袋子。好奇的伸手拿出来,一层一层的打开。
是一块竹子做的小小屏风。张开的平面上,几杆翠竹栩栩如生,竹下面是三块贴在一起的山石。山石的下面翠绿色的底面上还有一行细小的字:竹只有生长在山石的围抱里才会如此翠绿。肖磊的眼睛瞪大了。
这是锐的字迹!这是他上次从南方回来的时候带来的!三块叠加的山石,竹只有生长在山石的围抱里才会如此翠绿!锐,这是你送给我的礼物吧!这是你的心迹吧!肖磊想给什么狠狠地在心上抓了一下,两只手紧紧地抱着那扇小小的屏风。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为什么你不给我?因为那个时候,我再跟你示威。弯下身子,慢慢的在床前蹲下来,肖磊把脸埋在床单上,泪涌出来。
十七
单人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肖磊背着一个大包走进来。笑嘻嘻的看着严锐说:“我把东西带回来了,就当提前放寒假吧!看,你的风铃!”
翠绿的竹叶叮叮得互相碰撞着,从一个小袋里被小心地拿出来。严锐失神地看着,那片深绿色的竹林,那片海,那个竹梦。。。。。。。严锐突然得闭上了眼睛,狠狠地转过头:“拿走!我不像看见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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