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双寒星般的眼眸紧紧锁住我,我撞到一个男人!
没料到有人在这里,是以我一时反应不过来。
就在这时,新人端著酒杯来到我面前三尺遥的地方,我心陡然一跳,想都没想就往後头钻。
身後的男人传来闷哼一声,一双手几乎在同时扣住我的腰,我从慌忙逃避的情绪里回到必须面对的现实中——
我的鞋跟踩到我身後这男人的脚,而他正不悦地瞪著我,我歉疚地、不住地向他道歉。
他冷哼一声。
“对不起。”我垂下头。
“嗯哼。”是他的回应。
“真的很抱歉。”我只差没向他弯腰鞠躬敬礼。
他总算消了些气,没再给我一声冷哼——我很讨厌听这种不礼貌的声音,令人非常不舒服。
“算了。”他说。
我松了口气。总算。
但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又激起我心湖的波动。
“看在你与我是同一路人的分上。”
“同一路人?什麽意思?”
“少装了。”他推开我——我这时才发现他的手刚刚一直摆在我的腰侧。
我眯起眼,不高兴他随意揣测我的心思。他凭什麽?他不过是一个陌生人,他知道什麽?
无视於我不满、忿懑的眼光,他挑起眉,有些懒洋洋地靠在墙柱上,双臂环在胸前,挑衅似地说:“不同意吗?”
我扬起下巴,骄傲地说:“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
“哦?你不是因为不敢面对新人所以才躲到这里来吗?”
我脸色倏地发白,却强硬地反驳:“才不是。如果我不敢面对新人,我根本连来都不会来。”我只是稍微胆怯了些,所以才会想隐藏自己。
“是吗?那麽你敢到新人面前敬酒吗?”
他看穿了我的脆弱。
在他迫人的目光前,我无所逃脱,不知所措。
“敢吗?”他拉起我,似要将我带到灯光下,带到新人面前。
我死命拖著他,不肯往前走,无奈他不肯放手,我低叫道:“不是说我们是同一路人吗,为什麽要这样逼我?”
他闻言,顿时松开我的手,我看见他脸上的一抹狼狈。
我突然有点想笑,但哭意更浓。
我站了起来,走向他,很自然地轻轻拥住他。
“同路人”这三个字轻易地解除了我对陌生人惯有的防备,我抱他,也许是想安慰他,也许是希望藉由同情他人来安慰自己。总之,是个很自私的举动。
他挥开我的手,不满地道:“我不需要同情。”
我了解地笑了,伴著笑容而来的,是成串的珠泪。
唉,同是天涯沦落人,实在不必太去深究彼此的伤心事啊!
但我仍然忍不住想说:“交往四年,我一直把他当结婚的对象,四年後却发砚,他从来没爱过我。”
很明显他是听见我的话了。
他静静地看著我。我也回视他。
孰料他开口竟说:“我只是有点不甘心,还不到伤心的地步,你却像失了心的一抹幽魂。”
我发觉我开始能够掌握他说话的逻辑,我冷冷回他一句:“少装了!没有伤心过,你会跟我一样站在这里?”死爱面子的男人。
他仿佛是被我激怒了。“我们又不认识,你说话干麽这麽狠?”
我眯起眼。“我狠?也不想想你自己有多毒,一字一句都刺伤人。”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他说。
“就是有心才会痛,你碰触到别人的痛处还振振有词。”我不悦地道。
他闻言,差点没跳起来。“你这女人!”
我插腰迎敌。“我怎麽样?”
“若你平常都这样伶牙俐齿,也难怪新郎结婚了,新娘不是你。”
我受到重重的打击,立刻反驳道:“并不是每个男人都像你一样没有眼光,不懂得体贴的男人第一个要被女人抛弃!”我疯了!我大概是伤心过了头,才会口不择言,豁出去了,什麽都不顾。
“住嘴。”他恼羞成怒,伸手扣住我左手腕。
“你先跟我道歉。”我坚持要他先补偿我心里因为他恶毒的话所受的伤。
他看著我,阴狠地咧嘴。“该是你先道歉吧!”
“我不。”我有骨气。
“真的不?”他眼神益发阴狠。
我哪里怕他,我说:“不。”
“好。”他说。
但,我不懂。“好什麽?”
他突然拉著我往明亮的大厅走去。他要做什麽?
拉拉扯扯间,我与他已暴露在灯光下。
他回过头——此际我才看清楚他的长相,他高大、英挺,一套铁灰色的亚曼尼西装衬托出他修长的身形。
他耙耙有些不羁的发,脸上哪里还有为情而苦的伤痛。
我只在他脸上找到报复的意图。
报复?报复谁?
“再给你一次机会。”他冷酷地道。
我硬脾气被他激出来了,我说:“不。”
他压抑住额上青筋,叹道:“真是不听话。”
我还未从他那句话反应过来,就被他强势地拖到新人面前。
他一手捉住我的手腕,一手扣住我的腰,让我不得不跟著他走。
太过分了!我终於领悟到他要做什麽,但……太迟了!新郎和新娘已经看到我们了。
家豪深情的眼眸投向我,荷丽明艳的丽容令我自惭形秽,我难堪地想在地上挖一个洞好躲进去。
一只高脚酒杯突然被塞进我手里,我讶异地抬起脸,看著强将我从暗处拉到灯下的陌生人。
杯里晶莹的酒液尝起来有千万分苦涩,不知是否是掺入我泪水的缘故。
担心失态,我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脸颊。是乾的,我放心了。
我端起酒杯,吞下眼泪,努力扯出一抹微笑,语调持静地向新人祝贺:“恭喜了,祝你们白头偕老。”
02嗨!陌生人
“你真会演戏。”他笑我。“明明不甘愿,还说得像发自真心。”
我咯咯笑地回敬他一句:“你还不是一样,我可听得一清二楚,是谁说的,祝你们永浴爱河?”
他勒住我脖子,道:“你听错了,爱河的水那麽脏,我才没那麽缺德叫人去跳。”
我抗议地双手挥舞。“还说你不缺德,你要跳爱河,自己跳就好了,干麽找人陪你一起跳。”而我,就是那个被拉著跳河的倒楣鬼。
“嘿嘿,有伴才不会寂寞啊!”他松开勒住我的手臂,端起吧台上的酒杯豪饮。
寂寞……我对它有著特殊的感度。
他就坐在我身边,我看著他豪饮的姿态,笑了,觉得挺不真实。
我竟然这麽随便,跟一个初次见面、连名字都不晓得的人单独来到酒吧喝酒。
在婚宴,硬著头皮敬完酒以後,他拉著我离开了现场。我很感激他没有把我丢在原地,否则我真不知该何去何从。
我们拦了一辆计程车,就到这家地下酒吧来。他似乎常来这里,我看见他跟酒保有说有笑。
他帮我叫了玛格丽特,自己则叫了伏特加。
我抗议,他笑了,吩咐酒保也给我一杯伏特加。
我也要醉。醉一次,把今晚的一切都忘掉,明天再做一个焕然一新的齐亚树。
我捧著酒,浅浅尝了一口。只一口,就辣得我蹙眉。
第一次喝烈酒的我开头呛了几次,他皱著眉看我,那双眼好似在陈述著一句话:啧,有够没用。
我不甘示弱,硬是灌下一大杯烈酒。这回呛得更厉害了,五脏六腑仿佛都燃烧起来。我的胃热烫得难受,但奇异的,随著时间过去,难受的感觉渐渐消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飘飘然、仿佛在云端的奇妙感觉。
好舒服啊!原来酒精真的有浇愁的用处。
我放下身段,与他如此肆无忌惮的调笑,大概也是因为有酒精在体内挥发的关系吧。
尽管从一开始遇见他到现在,不过短短几个小时,但我已认清楚他这个人正是那种典型“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草包男,一身昂贵的西装所包裹住的,不过是一个恶质的灵魂。
但这个“恶灵”却让我没有任何负担——因为我们不认识,又有类似的境遇,我若情不自禁哭了,他不会笑我,我很放心;他若敢笑,我同样可以嘲笑回来,报一箭之仇。但没必要……已经受伤的人何必再去揭旧时的疮疤?嫌疤痕还不够多吗?
我大概真有些醉了,身体失却了平衡,一直摇晃。
一会儿倾向西,一会儿倾向东。
在我往後倾去的时候,一只手掌从背後托住我。
他的脸靠近过来,鼻息喷在我脸上,同样是浓浓的酒味。
“醉了?”
“大概吧……”我意识一阵清楚,一阵飘忽。
“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嗯,我想想……”我皱著眉,努力想著我住处的地址,但脑袋昏昏,实在想不起来,末了,我放弃。“忘记了。”我说。
我有点想睡,便合上了眼。
“喂喂,你还不能睡。”
他推我、摇我,但我没力气理他,此刻我只想睡。
恍惚里,好像听见他跟酒保交谈了几句,我不清楚他们在说什麽。一会儿,我腾空起来,感觉好棒,好像在云端上,但我又有些怕摔下去,所以我很自动的攀住离我最近的一根大柱子。
噢,这根柱子还挺暖和的,我心满意足的攀住它,在云端上飞。
不知过了多久,我陷进一朵好软好软的大云里,但柱子突然不见了,我有些惊慌,勉强睁开眼。
一条湿毛巾突然覆在我脸上,粗鲁的在我脸上乱抹一通,我顿时清醒了些。
我看见那个陌生的男人,但周遭的环境已经改变,不是在酒吧里。
“这是哪?”我还晓得要问。
“饭店。”他回答我。
他又拧了把毛巾,这次是抹他自己的脸。
抹完後,他丢开那条白色的毛巾,在我身边躺下来。
我这才发现我不是在云上,而是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
“走开,别靠我这麽近。”我排挤他。
他起先是不动如山,後来我开始推他的脸,他不耐烦地低吼一声:“烦死了,给我闭上眼睛,睡觉。”说完他又闭上眼,脸埋在一只枕头上。
我想他是累了,他的疲倦都写在眼下,我瞧见了。
我不好意思再吵他,可我又想:可以吗?这样子……跟一个陌生人共躺一张床,恐怕不太好吧?
我半睁著眼,看著天花板,想到过去的种种如今都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