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一哆嗦,眨巴了两下眼睛,干笑道:“殿下说笑了,这岂不是折杀奴婢。”
“确实是折杀,可是若真是‘姐姐’,倒也不算是‘折杀’了。”
我听的云里雾里,这小皇子打什么主意?
“按理说,叫比自己年长的一声‘姐姐’也不为过。所以你要真是二十有三,本王不介意多出个‘姐姐’,可是按照宫里头的记录,水柔清,洛城人氏,成康五年生,应该是十六岁。你说这个水柔清是不是犯了欺君之罪?她可是明明白白地跟我说过,她已经二十三了。”
我在心里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刮子,滥好人,没事发什么神经学人家做好事,鱼吃不掉喂狗也剩过喂他强。
“那你是欺君喽?”
“没有!”我连忙否认,这可不是闹着完的,古代的君主变态着呢,动不动就爱完株连九族的戏码。
“那你是骗我喽?”危险逼近,他黑沉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的脸。
靠!骗你又怎样,有种你咬我啊。
上述的话是腹诽,更是肺腑。
所以只能在心里嘀咕而已。
“我也没有完全骗你。”接下来,应该怎样找证据论述这个明摆着的假命题哩。
“哦,本王倒是好奇了,一个比本王小一岁的小丫头是如何成为本王的姐姐的。”
叫一声“姐姐”会死啊,小鸡肚肠的男人。
“这个,是因为……”各位走过路过的神仙救命啊,打个雷,劈晕这个找茬的小孩吧。
“因为什么?”他好笑地一挑眉,一脸恶意的笑容,吃定我不能自圆其说。
此花不与群花比
突然灵光一闪,有了。
“十五女及笄,二十男弱冠;我已行过及笄之礼,早已是大人,而殿下尚未……”
“你!——”如我所料,小皇子哑口无言,一张俊颜气的双颊生绯。
我在心底窃笑,面上却作的不卑不亢。
“好!我就说水姑娘是个聪明人,最善应变。小乙子,现在你信服了吧。说好的,这两个月的月钱都归我了。”刚刚还面罩寒霜的小皇子瞬时就眉飞色舞。
我气急,主仆两个打赌,几乎唬掉了我半条命。
我当下脸就挂不住了,转身就要走。他连忙拉住我,被我冷眼一瞅,又讪讪地送开了我的衣袖。旁边那个被称为小乙子的太监手一张,拦在后头。
“水姑娘,您别生气,殿下跟我们几个小的说起那晚上的事,我们都不相信。哪有胆子这么大的人,连御花园的鱼都敢钓着吃……”
“打住!我可没那个胆子,你有看见我吃御花园的鱼了吗?那可是给皇上皇后看的,这么大的罪名我可担不起。”我煞有介事地置身事外。
“……”小乙子眨巴着眼睛瞅他主子。后者扑哧一笑,摆手,没有的事,小孩子别胡说八道。
可怜的小太监彻底迷糊了,嘟嘟囔囔的,听不清说些什么。
“大冷的天,出来干什么呢?”
我把手里的梅花摆到胸前,一努嘴,“这个,冷宫的月妃娘娘惦记着水榭的梅花,我就过来折了几枝。”
“是这样。”他若有所思,墨黑的眼睛静静地盯着花看了半晌,“这花可不太精神。”
“可不是,长得好的全在上头,我又够不着,只能将就着摘了点下面的。还得防着被旁人看见了,我被骂也不打紧,可要是连累了娘娘,我就罪大恶极了。”这小皇子打出世就被抱到别的嫔妃处养,宫中素来忌讳提到冷宫里头的人,也不知他的父皇是否在他跟前对其生母有所隐瞒。但不管怎样,在他面前表现出忠心为主总是没错的。
“我的身量比你高,应该能够着。”小皇子一把抢过我手里的梅花,“我去折更好的。”
“哎——”我猝不及防,辛辛苦苦摘的梅花被丢到了地上,不由生恼,“就算有更好的,也不用把它们丢掉啊。”
“一比较,你家娘娘肯定看不上这几个花骨朵的。”
“娘娘不希罕,我就不能待见它们啦?”
“噢——”被我冲,他不怒反笑,“原来你是不高兴这个,不怕,我多折几枝,保管有你更爱的。”说完就兴致冲冲地向前走,我只来得及说了声“哎”跟在后头。
个子高的优势无处不在,我跳了半天也没碰着影的花,他轻轻松松地就折断了枝条。不一会儿就好大一捧,我不停地说“够了,够了”,他却置若罔闻,只顾着继续折。小乙子还在一旁火上浇油,不时一声惊呼“这边的花好看”,被我狠狠地剜了几眼才噤声。
眼瞅着树上的花被我们糟蹋的差不多了,他才意犹未尽地住手。还喃喃“那边的花也不错。”幸亏这边离冷宫近,往来的宫人一向就少,这个天寒地冻,连太阳照在身上都是冷光的下午,与梅花同绚烂的只有我们。
以前偏爱百合之流,对梅花倒不甚在意。今儿凑近了,那朵朵芬芳,缕缕冷艳,加上沁人心脾的幽香,真叫人精神为之一振,浑然忘却俗务。我贪婪了吮吸那清甜的香气,仿佛肺腑中的空气也沾染了它的清香,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来。无怪乎月妃形同软禁,还念念不忘这怡神的馥郁。
“皇子殿下快看那边!”小乙子兴奋地指着东南角的方向。我循着他的手指望去,霍!好一幅奇观。一枝梅花出墙来不足为奇,奇就奇在这一枝上竟开了好几色的花:红的,粉的,黄的,白的疏影横斜,争奇斗艳的好不热闹。我目瞪口呆,基因突变的神奇居然叫我亲眼所见。
“你喜欢?”见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小皇子饶有趣味地开口询问。
“喜欢。”我的声音已经近似呢喃,真的是太美了,那晶莹剔透的花瓣,微微卷曲的花蕊,静静地吐纳芬芳。难怪说将女人比作花是对女人最高的赞誉。
“喜欢我就折来送你。”小皇子二话没说就快步走了过去,我一路小跑才跟上。远远的不显,走到近处才发现,这墙还是有一定的高度的。他个子虽高,可还是差了一截。附近空旷,连块踮脚的石头都找不着。我看他也束手无措,便出口道“算了”。心里头不免怅然,美景注定是我无力独享的福气。
即使是遇到见到欣赏到心仪到,终究还是别人的风景。
“小乙子你蹲下。”绕着高墙走了两三圈,皇子殿下突然下令。
小太监蹲下,嘴里直嚷着:“殿下,你别,危险。”
“你罗嗦什么?蹲好!”转头冲我粲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要是还够不着,你就踩在我肩上;可惜那样就不是我亲手采来送你的了。”
“我不要。”我吓的连忙摆手,拜托,骑在他肩膀上。我就是印度教传说里的千头神也没那么多脑袋够掉。
“怕什么,有我在,不会摔着你的,好嘞,看我的,还是我自己折的比较有意义。”三皇子麻利地踏上了小乙子的肩头。我担忧地看着单薄的小太监。他主子虽然瘦,可他的身板也不结实啊。
我知道劝阻无效,只好扶着,祈祷千万别捅出大娄子。
“皇子殿下!”苍老的,威严的,含着千般恐惧万般担忧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没等我反应过来这似乎耳熟的声音到底出自何人。一个老叟就气喘吁吁地朝我们的方向跑来。
我一惊,几乎本能地落荒而逃,藏进了旁边的竹林。
“喂——”皇子殿下的尾音被老儒生给截住了。
“殿下,您快下来,这多危险。“老头儿的声音听上去都混着哭腔了。
“就下来,就下来。”三皇子轻松地跃下太监的肩头,“老师,您别担心,我这不好好的吗。”
“好好的爬什么墙!皇子殿下,不是老臣多嘴,这么危险——”
“师母不是喜欢梅花吗?我见了这的梅花开的好,就想摘点送给她。”瞧这谎撒的,面不改色。
“老臣替拙荆谢过皇子殿下——不过老夫记得她一向不爱花香,这老婆子何时改性了?”
“……”
我在竹子后面差点笑出声来,撒谎吧,这下穿帮了吧。
地位高的人就有这个好处,可以不理会自己言语上的漏洞,直接进入下一个话题。
三皇子干咳了几声,借口这里空气好,要多待一会儿,就把气还没喘过来的老先生给打发走了。
我这才慢吞吞地从藏身的竹林走出去。
“没义气!”小皇子狠狠地瞪我,“这花,给你。”
我连忙赔笑:“我这么做还不是为殿下着想,要是给刚才的那位……(糟糕,那老头叫什么我可不知道,总不能就叫他老头吧,瞅皇子殿下都对他三分敬意,我这么叫岂不是大不敬。”
“史卿家确实还是不呀见到的好。”他摸了摸鼻子,诚恳地看着我的眼睛,“清儿,还是你想的周到。”
我干笑,无颜承受这种赞誉。
刚回院子,佳颜就急急地拉着我的手。
“怎么现在才回来,娘娘害怕你出事,三番两次地催我出去找,我不放心娘娘一个人呆在屋里,——幸好你回来了。”
“我没事的,在外头走岔了路,耽搁了一些时候。——看,漂亮吧。”我献宝的把那朵奇葩递到她眼前。
“哎呀,竟有这种奇事!看,这花可有好几色呢,说,你是不是为了逗娘娘开心,特意找颜料染的。”
“什么事,这么开心,我在里头都听见了。”月妃破天荒地走到了院子里。
“娘娘,你别出来,仔细外头冷。”我俩连忙上前搀扶她回屋。家里头可暖和多了,前两天太监送来了半袋炭,所以书房里也烧起了火炉。
我绘声绘色地描述了梅花的美丽,把那株奇花拿出来时,月妃也是连连惊叹,爱不释手。虽然三皇子说花是送我的,我也很喜欢它。可是我无法抗拒她脸上那种雀跃的神情,仿佛韶华重现,眼睛都嗖的亮了起来。
我没有说三皇子的事情,因为我害怕月妃纤弱的神经禁受不住任何刺激。
也因为,直觉告诉我,在外头遭人妒胜过遭人怜,而在深宫,毫无背景的我却极有可能因为权贵偶尔的青眼而丧命。
更吹落,星如雨
已亥年的冬天,天降瑞雪,瑞雪兆丰年。久为水患虫灾所扰的圣上龙颜大悦,这一年的春节,宫中热闹非凡。到处张灯结彩,喜庆熏天,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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