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呀!她在想什么?她才刚逃婚,并坚信自己不需仰赖男人,现在居然又认为他可以是她的依靠?
“我看,”他突然望着她,“我们可以出发了。”
因为怕他看穿自己的心思,她不觉一脸窘迫。“好呀!”说完,她站起身来,并将他的斗篷还给他。
额济纳将斗篷往马背上一披,径自跨上马去。
他向她伸出了手,却还是一句话都没说,仿佛即使他不说话,她也能知道他的想法似的。
云儿默契地将手交到他掌心里。
额济纳紧紧捏着她软软的小手,有点舍不得就此放开。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握她的手,他要将那感觉永远牢记。
对于这个第一次叫他心悸动情的女人,他想留住她,却又不得不放手,这令他百感交集。
正怔愣着,他突然一振臂将她拉上马背,自她身后圈住了她,驾地一声向前奔去。
为了斩断心底对她的深深眷恋,他欲疾驰而去,但一思及这是他们相处的最后一段时光,他又忍不住勒马缓行。
他从没有过这么犹豫不决,更不曾在驭马时如此心意不定。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相识才一天一夜的女人。
两天后,他们来到城门外。
大辽被大金所灭之后,边关一带充满了从辽国逃来入关的辽人,当然还有不少金国武士在附近活动。
因为大宋在燕京一役中,暴露了其无能腐败的一面,让大金发现大宋不过是一只纸糊的老虎。从些之后,大金对大宋领土列加馋涎欲滴。
“你在这儿放下我就行了。”云儿说着,却不敢回眸望他。
回想起这两天露宿荒野,他总是在夜里紧拥着她入眠,他舍不得他的臂弯、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的温度,她好想一直拥有那些,可是这一切希冀在今天都要结束了。
他顿了一下,若有所思的觑着她,“我送你进城吧!”
这一带乱得很,她一个女流之辈独自处于这种龙蛇混杂、品流不齐之地,教他如何能安心。虽说他们迟早要分道扬镳,但至少在他还看得见的范围内,他要她安全无虞。
“可是……”再送她一程又怎样?他早晚要跟她道别,多相处一刻就多一分的怅然,何必呢?
“行了。”他双臂一夹,径自往城门口驰去。
到了城门口,只见守城士兵逐一审问着入城的人们。
额济纳下马,牵着赤云儿一步步往城门走去。
“你们这些没用的宋狗竟敢盘问我们?”突然,前头传来了一阵狂妄的怒喝。
额济纳与云儿不约而同地望向前去,只见几名凶神恶煞的壮汉正大声斥退着守兵。
“我是大金特使博札尔将军的百夫长,你们竟敢拦问我?”那金国武士语气猖狂地说。
守兵们一听对方是金国特使的百夫长,立刻低声下气,不敢吭声。
“我有眼无珠,还请百夫长见谅。”说着,他们让出了一条路放行。
那几名金国武士趾高气昂地通过城门,个个傲慢又狂暴。
看见这种情景,身为边关武官之后的云儿不觉唷叹;人必自辱而人辱之,大宋之所以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全都是自己造成的。
方才那金国特使的百夫长所说的每一句话,额济纳都听了进去。
博札尔是金国与大宋之间的特使,自从订了“海上之约”,他就一直和宋国朝廷有着联系。
传闻他霸道恶劣,喜好渔色,经常在宋土上强抢民女,欺凌百姓。虽说额济纳还未亲眼目睹,但看他底下的部属如此狂妄放肆,大抵就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其实他此行并不是为调查博札尔的行径,便对于博札尔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他倒是略略知情;要不是证据不足,他早将博札尔的事情向皇上禀报了。
就是有像博札尔这样的人存在,那些宋国人民才会以为所有的女真人,都是没有教养的野兽。
当轮到他们时,那守城的士兵们转而凶恶的询问道:“哪里来的?”看他的穿着及模样,他们立刻就能判断他并非汉人。
“燕京。”他说。
“噢?”那守兵轻蔑地一哼,“原来是辽国的逃兵。”
宋军在燕京大败,反而求助金兵相援,自此在金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刚才受了那些金人的肮脏气,这会儿,他们忍不住地就要将那口窝囊气出在这“辽人”身上。
瞥见马上的云儿,几个守兵面露轻慢之色地睨着她,“这小娘了是你什么人?”
额济纳下意识瞧了马上的云儿一眼。
云儿不安地瞥了他一眼,神情略带羞涩。
看两人似乎有所隐瞒,那守兵不觉起了疑心,“干什么吞吞吐吐的?”说着,一名守兵趋近赤云儿,伸手就要拉扯坐在马背上的云儿。
额济纳一手横挡,“她是我妻子。”
他一说,云儿突然一愣。
“她是你妻子?”那守兵一脸狐疑,表情极为不屑,“一个辽狗带个如花似玉的大宋美娇娘?”
“该不是掳来的?”一旁另一名守兵挨上前来。“不是!”云儿急忙出声为额济纳解围辩驳,“他真的是我丈夫。”说着,她脸颊涨红地望着额济纳。
额济纳神态自若,就像他真的是她的丈夫般。
守兵一听,斜眼觑着她,“你一个大宋女子为何嫁给辽狗当妻子?”
“我看大概不是什么正经的女人吧?”另一名守兵语气狎弄着。
“你!”要不是她在逃亡,不想弄大事情,非得好好教训这些卑劣的宋兵一顿。
“唷,小娘子生气了呢!”守兵见她红颜一怒,全都咯咯怪笑着。
“这么漂亮的女人却嫁了辽狗为妻,可惜了。”说着见色起意的守兵极为邪狎地说道:“我看不如来跟官爷我吧?”
云儿好歹也是大宋武官之女,怎容得了这些狐假虎威的宋兵们狎言戏语地糟蹋?
“可恶,”她气得脸颊发热。
额济纳神情一沉,那阴鸷骇人的目光,射向那几名守兵。
“喂!”一名守兵见他那可怕的神情,立即警觉地拉扯别一名守兵。
那守兵看着他,心里虽然害怕,却还是虚张声势地喝问一句:“怎么?你不满?”
虽说辽国已经被金国所灭,但认真说起来,大宋毕竟还是他们的手下败将,尤以亡命之徒最是恐怖,因为他们根本已经不把生死放在眼中,惹火他们可不是一件聪明的事情。
再说眼前的这个辽人器宇不凡,眉宇之间又透露着一种杀气,决计不是个好惹的人物。
守兵抬臂一挥,“走吧!”
额济纳一声不吭地拉着赤云儿,步履沉稳地往城里而去。
就在他们走后不久,几名骑着快马,不知来历的宋军突然奔至城门口。
“我们是高将军府的人!”他们趾高气扬地报上名号。
一听是高将军府的人,几名守兵连忙一脸谄媚地逢迎道:“原来是将军府的大人,请问——”“将军府在找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你们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物吗?”未等他们说完,高将军府的官差就不耐地打断了他们。
“可疑的男女?”守兵们面面相觑。
“没错。”高将军府的人又说:“高将军的媳妇儿被掳,我们正在追查这个掳走少夫人的男人。”
守兵们忖度了一下,才问道:“那男人长什么模样?”
“那男人身形高大魁梧,是个关外人。”
这边关一带多的是关外之人,不过带着一名汉人女子的却不多见;而刚才就出现了那么一对。
“刚才是有个辽人带了一个漂亮的宋国女子入城,不过——”那守兵皱皱眉头,又道:“她不像是被掳的,而且她还表明那辽人是她的丈夫。““噢?”高将军府的人一脸怀疑。
在这个时候是宁可多抓,也不能错放,只要有那么一丁点符合,就绝对不能放过!
“他们入城多久了?”
“不久。”守兵回答着。
高将军府的人想了想,果断地下令:“搜查城里所有客栈,一定要将他们找出来!”
“是!小的马上就去办!”守兵们恭恭敬敬,又是鞠躬,又是哈腰。
额济纳将云儿送到城东的一羊客栈外头,神情有点严肃。
“我就送你到这儿了,这里龙蛇混杂,你要小心。”他叮嘱着。
云儿看着他,心里恋恋不舍。
她和他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两个人,他们离开她是必然的,但她却对他的离去依依不舍,甚至数度想要开口留他。
这边关一带是如此混乱,她真的需要一个可靠又有能力保护她的男人,但她想到他自身难保,因为他也在逃亡,没有任何人会在自顾不暇时还带个累赘。
她想多看他一眼,却也怕再多看他一眼,就会舍不得与他分别。
“谢谢你!”她低下头,一脸怅然地与他告别。
“你身上有武器防身吗?”额济纳不放心地又问。
她摇摇头,“我是从婚宴上逃出来的,身边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
他一言不发地自腰际抽出一柄带鞘的短刀,“拿去。”他将短刀递给了她。
“这是?”她一怔。
“给你,时局混乱,你总得学着保护自己。”
“我,我会一点武功。”她是武官之女,一些拳脚功夫还是会的。
他撇唇一笑,略着谑意,“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能做什么?”他说残酷,但却是真实。
云儿虽然不满意,却无法反驳他的说法,毕竟她是真的败在他手下。
她讷讷地接下他的短刀,“谢了。”若说她拿他的短刀是为自保,倒不如说是拿来纪念。
凝视着她有点娇怯,却又带着些许坚毅的模样,他心中的不舍之情绝不少于她。与其将刀留与她自保,他倒宁可由他自己来保护她。
只不过造化弄人,谁教他即将入侵宋土的女真人,而她却是边关武官之女。
为发避免日后的悲剧发生,他决意现在就快刀斩乱麻与她撇清关系。
“那我走了。”心一横,他狠下心说道。
“唔。”她闷闷不乐地应了声。额济纳骑上了马,最后凝视了她一眼。“再见,月云儿。”
当他唤着她的名字时,一股排山倒海而来的情潮在她胸中腾起,她无法抑制,只好任由它淹没自己的心。
“再见,额济纳。”她淡淡地说。
额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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