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太太,我相信你的苦难很快会过去,眼前最重要的是照顾好你一对子女。当然,如果你的身体已见好转,我也可以介绍你去一些工地打杂工,薪水都还不错——“那位赵太太连忙摇头:
“我最近还是感到头痛、全身无力。唉,身边没有一个男人撑着,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有本事照顾两个孩子呢?今天我可以跟你拿生活费、小孩的学费,但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呀!”
康恕馀正不知该如何以待时,身后已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阿康,我想赵太太需要的是第二春介绍所。你这个外人老是给钱早就不是办法,怎么一点也不能理解呢?”
“你是谁?”赵太太立即产生危机意识,像被侵犯领土的母鸡,摆出备战姿态。
“我是谁?”她也以同样的疑问望向康恕馀。
而康恕馀看到她则是全然的喜悦。
“富蓣,如果你没异议,那么『女朋友』这辞儿你愿不愿意接受?”
“好呀。”她极大方。
“什么!?”赵太太抽气声响得吓人。
不让中年妇女有机会发飙,她先声夺人:
“既然我是你的女朋友,有些事自然非管不可。你是欠她会钱还是什么?不然干嘛给她钱?会不会给错了?叫她拿出来我们一一核对,不然你要是被多收了钱,吃亏的可是我哩。
来,拿出来。”
咄咄逼人的气势硬是压低了赵太太的气焰,当下吓得她落荒而逃。
“我……我还有事,阿……康,下回我再找你——““还有下回!?”她尖呼。
只见中年妇女挟着尾巴去也。富蓣才收拾好强悍面孔,似笑非笑地看着康恕馀。
“我想,我是没资格干预你钱财的去处,而我向来也不好探人隐私。不过有些暧昧,最好能闪则闪,至少在我面前必须闪得令人折服。”
他微笑,壮大胆子悄悄握住她的手,将之握在胸前。
“我明白有些事情必须改变。”
她点头,见着远方上司正在挥手,必须回公司了,她连忙道:“此刻我能了解你为何会排斥女人,但其实你的性格要负一半责任。好了,下次见,我要回去上班了。我随时都在家,你可以来找我,我教你赚零用钱。”挥着手,她钻入上司的车中,留下满脸问号的康恕馀。
算了,找一天的晚上去拜访她吧!
既是男女朋友,总要约会一下。这是他们步入新身分必须教学相长的首要课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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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好痛!
随着一大叠文件的漫天飞舞,富蔷姿势标准地绊到经理室门槛,然后趴跌在地上。
虽然地上铺有地毯,但以九十度摔倒的力道来看,也难怪她呼天抢地了。虽然没有大声叫,但眼泪可是一串串地排队滚了出来。
“小蔷!”
奔过来扶起佳人的,不是那位正在做会议纪录的富大姊,而是谈条件谈到一半,猛然冲过来的陈善茗。
“哪里痛?”
“手肘,还有膝盖。”都擦伤流血了。女孩子向来怕见血,她自然不例外,连忙想要甩开他的手去上药。
陈善茗不由分说,拉了她到茶水间找急救箱,留下一屋子的客户,也只好由富蓣来打圆场了。
“抱歉,本公司的老板向来爱员工如子,员工有难,他皆感同身受,即使是小伤也不会坐视不管。”苦命的她还要快手快脚地拾回所有飞散的文件:“接下来的讨论事项,各位可经由此份文件去了解敝公司的看法。”
富大秘书的沉稳与处变不惊的本事,向来令陈大老板永无后顾之忧。
不过有些人并不好打发,尤其是有心与大帅哥发展另一种私人关系的朱小姐别有深意地问:
“贵公司的员工都这么笨手笨脚的吗?”
“哦,不。只有在大老板愿意英雄救美时才会有状况出现。”富蓣笑吟吟地回答。
“愿意?还要看情况的吗?”
“是呀。”她才不想嚼舌根,低头装作认真看文件。她这个秘书可不代当皮条客什么的,岂会嘴碎地倾倒一大堆艰辛去娱乐观众?顺便让有心人学到招数?
可是有些女人就是不懂什么叫节制,居然死皮赖脸又问:“那我明白了,你就是他不愿意救的人是吧?所以你口气很酸。如果是我,我相信陈老板不会置之不理的,甚至在我跌倒之前,他就已飞奔上来扶住我——“
富蓣此刻终于明白这位外表美丽的朱小姐为何没有被老板列入狩猎名单中了,因为她有着老板最厌恶的“肤浅”特质,难怪叫她送去一束花之后从此没下文。
不得不佩服老板,眼光真利,抽身也快。否则怕不被这女人缠死了!
那女人犹在呱呱自吹自擂,富蓣扫了眼与她同行的多伴们,皆露出“我不认识她”的表情将脸埋入公文中。只有朱小姐的叔父以眼神不断地想制止侄女胡言乱语,可惜全然不能收效,有点好笑……
内线电话响起,是柜台小姐的声音:
“富小姐,外找。”
正好大老板已走进来,她道:
“失陪一下。”
“男友又送爱心便当来了?”陈善茗打趣。
“嫉妒啊?”她唇角勾了下,走出去会男友也。
在门外,富蔷拉住她道:
“阿姊,我闻到鸡腿饭的味道——“
“好啦,等一下鸡腿给你吃。”
“我可不可以认识他?”她小脸充满希望。
富蓣上上下下打量她身上的伤口与优碘颜色,实在不怎么可以见人。
“下次吧。别出去吓人。”
全公司的人已经知道了富大秘书的男友身兼各家食堂的外送员,也不知怎么开始的,有人拉着富蓣订便当,一个、两个,乃至后来楼上传楼下,居然短短十天之内有了七八十个客户。富蓣决定抽一些红利,比如说一份便当八十元,她可以去向食堂老板杀价到打六折的地步,中间的利润当然是她与康恕馀平分;而在公司她又可以污一些零头,有些人给一百元不必找的。
往后康恕馀送便当来时都会为她准备一个几乎四人份的大食盒。有时他工地有工作,便由其他小弟代送,也会吩咐小弟们多送一份。
交男友可以省不少钱,每个女人都说对了。
“谢谢你又送饭来。”她接过饭盒,抽了张面纸给他擦汗,外边三十度的高温简直要晒死人。看他一身泥污,忍不住问:“今天又有工地的差事吗?那怎么会来送饭?”
“没关系,反正有空,还有要约你晚上出来,有空吗?”
约会吗?富蓣问道:
“有事在我那边就可以了。”不然多花钱。
“不是,我想请你陪我一同解决一些困扰。”而那种困扰,恐怕不是拼死做塑胶花就可以解决了的。
“好吧。几点?”
“就七点吧!”
她点头。
“时间可以,我们别在外面吃东西,中午剩下的饭我晚上可以炒蛋炒饭吃。”反正只要不花钱一切好办。
“好,你看着办,那我先回去——“
康恕馀的话并没有说完,立即被远远传来的声音打断,尖锐得教人不注意都不行。
“康恕馀!?你不是康恕馀吗?我的天呀!你怎么像个贱民的打扮呀?天啊!一身的泥。好恐怖啊!”
不消说,能制造出这种音色的人除了之前的黄小姐之外,就只有今天来谈合作案的朱大小姐了。当然恶人无胆的黄小姐不再有那个胆与她作对。自然是那位朱小姐了。
康恕馀怔怔地看着朱茜玛小姐由远走近。
“怎么?不认得我了呀?亏我叔叔还想把茜凯嫁给你呢!你妈说你出国读博士,原来你落魄到台中当工人呀?”
“当工人有什么不好?不偷不抢,认真工作,你凭什么瞧不起人?”富蓣第一个动作当然是捍卫男友。
那位朱茜玛小姐嘴巴一向不懂适可而止:
“不会是因为你交了这个丑八怪,所以故意把自己丢在台中这种落后地方自生自灭吧?
不然就是台中没有任何公共建设,让你无处发挥所长的情况下只好当工人?我看你这么落魄,我堂妹是不会嫁你了。”
“朱小姐,人各有志,端看各人心态如何去想,以及对生活的要求为何。当然,我不能改变你的看法,但同时也请你学会尊重别人。”康恕馀轻揽住富蓣:“她是我的女朋友,并且也是个清秀佳人。我不希望听到任何侮辱她的字眼。”
实在是朱茜玛小姐嚣张也不懂得看地方。站在台中却胆敢大发厥辞批评台中种种,也难怪原本大作壁上观的同事皆一一加入声讨的行列。
男员工甲走到朱茜玛面前:
“嗯,我承认台中的建设比不上台北,但我相信文化水准应该比你这位台北人高一些。
至少我们台中人没有胡说八道,却又自以为有气质的人。”
“每个地方总会有不幸的意外,也许我们是错怪台北人了,我们不能因为见到一颗老鼠屎而坏了一锅粥。”富蓣顷刻间已被人潮阻在中心点以外,只好以声音表达看法。
趁着众人围剿朱茜玛之时,康恕馀将她拉到门边:
“我还有便当得送,晚上我会对你说明白。对了,别向他们透露我的地址。”
“OK,我知道。”
他飞快闪出去,看得富蓣好笑不已。
奇怪,她不是只交了一个单纯且勤劳的工人男友吗?为什么愈来愈觉得此人无比的复杂呢?是不是每一桩恋爱的过程都像在挖宝?如果那是事实,她就不客气地生受了,也许好玩的还在后头呢!
富蔷闪过人群靠来姊姊这边。
“阿姊,你说鸡腿要给我吃的。”
基于“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儿”的真理,姊妹俩没有加入呱呱叫的行列中,躲在柜台边,打开超大食盒,幸福美满地窝在一边吃起饭来了。
反正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吃饭才重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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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点半的光景,公司同仁全走光了,富蓣与妹妹正在收拾物品,也准备回家了。今天的事端基本上是令大老板颇感脸上无光的,所以她们因为下午听训了一小时而延误了工作进度,当然要加班做完;幸好她们一向手脚俐落,不到半小时就做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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