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就像是在兜圈子,将叶无色的头都转得有些晕了。
婴姬看着她略显茫然的目光,一笑道:“简单来说吧。你来看我,是好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和玉如墨是什么关系对吧?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他把我带入宫是我设计的,因为我很喜欢他,但是这个男人却说他心有所属,所以我在宫外设了一个局,把他引过去,为的,就是要证明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到底是虚无缥缈,还是已经拥有了一席之地。”
叶无色震惊于她的坦白,和她口中所陈述的种种事情背后,隐藏的那份狡猾心思,她这一生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女子,只得缓缓开口,“你得到证明了,如墨的确把你接进宫。”
没想到婴姬却摇了摇头,“这只是第一步的证明,而我最终的目的,不是要成为充斥他后宫的一名小小嫔妃,而是……”她的目光陡然清亮如水,“我想得到的是他完完整整的一颗心,完完整整的一个人。换句话说,我不会和任何别的女人共同分享他!”
这赤裸裸的表白,足以让叶无色再度震惊到无以复加,虽然她对婴姬的突然出现,和玉紫清那隐隐约约的描述已经有了些许的猜测,可她以最坏的结果来想,也只是想到这个女人想做王的宠妃,万万没有想到,她想得到的竟是王的“唯一”。
“吓到你了?”婴姬嫣然一笑,“这些话我只和你说了,好姊姊可千万不要把这些话告诉玉如墨,我不想让他生气着急。”
她翻脸犹如翻书一样容易,娇嗔的样子如果被任何一个男人看到,怕都会酥瘫成一团泥,然而叶无色却从心底往外冒出寒意。
和这样的一个女人既不能做朋友,也不能做对手,真的是无从选择。
但是,今天看到婴姬,她又隐约明白,为什么玉如墨虽然看不到,却依然会为她做出不合常理的事情,又为什么在提及婴姬的时候,神情会有所动容。
拥有这样风采的女子,谁能敌得住她的一颦一笑?
第七章
婴姬本来以为玉如墨会把她丢在王宫里任她自生自灭,但没有想到,这天晚上他竟主动来找她。
“来看我过得好不好吗?”她笑问,亲自给他搬来一张椅子。“院子里说话凉快,我们就坐这里吧!”
但他只是笔直地站着,似乎有话要说,却并未急着切入正题。
“这里住得还习惯吗?”
“和家里比,总会有许多不便,不过和外面的客栈比,自然又强了许多。”她看出他有心事,问道:“你来这里见我,不是为了嘘寒问暖吧?”
“我刚刚得到一个消息。”他沉声回应,“我不知道这个消息是否在你的预料之中,但是我有必要转达。”
她笑道:“说得好严重,是什么?”
他一字一顿,“金城王将和如意公主令狐媚成亲。”
这个消息果然在她的意料之外,着实让她愣了一会儿,“不会吧?”
“婚礼就定在五天之后,我已经备了一份厚礼命专人送过去。”他静静地说:“让我最不解的是,明明公主本人就在我面前,为什么传来的消息却说令狐公主亲赴金城国,在王宫中与金城王相处甚欢?”
婴姬苦笑,“我也觉得奇怪,如果公主在金城国,那么我又是谁?”
玉如墨认真严肃地问:“是否需要我修书去问?如果有人假冒公主,当然不能让她的阴谋得逞。”
她看着他,“你就不怕站在你面前的这个女人才是骗子?”
他沉默了须臾才回答,“我相信你。”
她的心弦彷佛被轻轻拨动,眼中顿时浮起了一层蒙蒙的雾气,她擦拭了一下眼角,笑道:“既然如此,我看你也不用写信了。”
“为什么?”
婴姬叹口气,“你应该知道我哥哥的大名。”
“你是说今狐笑丞相?”
“是啊,未卜先知、能测古今的他到底有多厉害,也许是你无法想像的。如果他找了个人假冒我去金城国,这样的设想可能很大胆,但是我相信他做得出来。”
“假冒你去金城国?”玉如墨听来只觉得匪夷所思,“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总有他的道理。所以,你的厚礼还是可以照送,不过我倒是很好奇这个假冒我的人是谁?”说到这里,她不由得开始回想,“圣朝上下能够冒充我的人……”
“没有。”他替她回答。“你是独一无二的,没人可以冒充。”
她的心比刚才撩动得还厉害,歪着头轻笑,“你这句赞美听起来是真心的,我很高兴,也欣然接受。”
“难道你以为我以前夸你都是假的?”
“话里带刺,冷嘲热讽,明褒暗眨,这都是常有的事情。”婴姬居然朗声笑了起来,“不过比起你那个咄咄逼人的小侄子,你对我一直都算是很客气了。”
玉如墨静静地听她的笑声,等她的笑声渐渐停了,才开口说另一件事,“无色来看过你了?”
“是啊,未来王后的风采我已经见过,平心而论,和你的形容毫无二致,的确担得起你那“温婉娴静,贤良淑贞”八个字的评价,也很有未来一国之母的架式,不过我很替你们遗憾。”
每次她用这种好似感慨的口气说话,他就知道她必然是话里有话,但仍会忍不住要问个明白,“遗憾什么?”
“因为你们并不相配。”她对自己的语出惊人很是自得的样子,滔滔不绝地继续说道:“你们两个都是外表温暖,内心冷漠的人,若生活在一起,必定是一辈子闷到无聊,她需要一个热情似火的男人点燃她心中的冰冷,而你,亦同样需要一个热情如火的女子来点燃自己,而那个女人,上天已经注定,就是我。”
玉如墨的脸色一沉,“是不是我把你带进王宫让你误会了什么,所以说话越来越轻薄放肆?这样的话你在无色面前说过吗?”
“说与不说并不重要,如果我的话说错了,你们可以莞尔一笑,当我是胡说八道,如果我的话说对了……”她的手悄悄伸出去,停在他面前,用力一握,好似把他整个人都握在手中一样。
还在等她的后半句话,但是等了片刻却听不到任何的动静。
他不由得皱眉问道:“然后呢?”
“然后……”她眼珠骨碌碌一转,“然后你就和我一起期待这个结果好了。”
“婴姬……”他刚开口,却被她悄然用一根手指点在唇上。
“我最喜欢你叫我名字时候的感觉,一开始是冰冷的,现在却渐渐有了温度,这是不是代表着,你对我也动了真情呢?”
他想去拨她的手,却被她先一步跑掉,同时问道:“玉如墨,你有乳名吗?”
“嗯?”她的思维总是跳跃,让他有点跟不上。
“婴姬这个名字是我的乳名,是我母亲一位过世好友的名字。”
“哦。”他一直以为这个名字是她随便编出来的化名。
“我告诉你这个秘密了,礼尚往来,是不是也可以告诉我你的乳名是什么?”她轻轻呢喃着。
不仅是她的声音有着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也因为她的问题里有着让他听来足够真诚的恳求,忍不住,他顺了她的心意,说出那个尘封许久的名字,“三郎。”
她的眼睛蓦地亮起,“为什么叫三郎?因为你排老三?”
他点点头。
“三郎,三郎……”她反覆念着这个名字,微笑,再微笑。“从今以后,在没人的时候,我可不可以用这个名字叫你?”
他蹙紧眉,这才意识到她的问题背后还藏了别的图谋。本来想严词拒绝,但是一来知道即使拒绝,她也会我行我素地按照自己心意做事情,二来她已经承诺是在无人的地方这样叫他,也不算太失礼,三来……
三来,是因为当她用柔美的声音念着“三郎”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心竟会莫名其妙地被牵扯,忍不住也眷恋上被她低唤的那种感觉。
其实,这种种的理由都只是说服自己的藉口,真实原因是——在他未察觉时,已坠情网。
※※※※
玉如墨没有对任何人交代婴姬的身分和来历,但是出人意表的是,几天后,向来在王宫中深居简出的玉如墨突然宣布要出宫郊游,而同行的女伴除了未来的王后叶无色之外,居然还有婴姬。
他为这两个女人各准备了一辆马车,而玉紫清则坚持拉他同坐叶无色所在的那一辆马车上。
婴姬上车之前,看着三个人站在一起,只是微笑着点点头,说了句古古怪怪的话,“真不愧是一家人,看上去和谐完美得让人嫉妒。”
玉紫清嘴快,立刻脱口而出,“心怀歹毒的人永远不可能拥有这样的幸福。”
她没有回答,还是保持一贯笑容,款步走上马车。
叶无色坐进车内,轻声问道:“紫清为什么不喜欢她?”
玉紫清撇嘴,不屑地道:“她是一个狐狸精,专门来勾引我王叔的。”他很认真地对她说:“无色姊,你一定要小心她,这女人很厉害,你这么忠厚老实,一定不是她的对手。”
事实上,她已经败了一场。叶无色抬首,看向玉如墨。这个话题中心的男人,这个坐在她身边,即将成为她丈夫的男人,却让她觉得距离很远。
从出门到现在,他所说的话非常少,对于紫清的话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喝斥或是苛责。
为什么?
“如墨,为什么忽然想到要出游?”
面对她的问题,玉如墨只是淡淡回答,“在宫里待久了,有些气闷,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所以想出来走走。而且南郊有一片土地,地温较暖,还有温泉,我命人在那里种了一片樱桃树,听说已经成熟了,想带你们亲自去看看。”
她还是直直地看着他,“仅是如此?”
他的脸侧过来,那双眼睛本来是看不到任何事物的,但此时却好像也在望着她,“你认为呢?”
和平时的他相比,他的话还是一贯的从容淡定,温和宜人,但她却越发觉得不安,好像他虽在对她说话,但是心却在别的地方。
忍不住,她悄悄撩开车帘向外看了一眼,在左后方跟随的那辆马车看起来并无特别,但车内的那个人,又在想些什么?
婴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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