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人已经吓得三魂七魄都没了,只是不断磕头求饶。
华如意从后面探头过来,这才看清跪在屋内地上的是两名宫人。一名是个宫女,一名穿着内侍的衣服,但两个人都衣衫不整,那宫女头上的簪子首饰都乱了,云鬓半散,香肩半露,刚刚两人在忙些什么,一望可知。
皇甫瑄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两人,“这里自魏妃去世后,就成了你们私下幽会的地方了?”
“是奴婢该死,是奴婢轻浮,耐不住宫内寂寞,勾引了他,请殿下责罚。”那宫女忽然匍匐两步,跪到皇甫瑄的脚前,不住磕头。
后面那位侍卫只是低头不语,身子不住发抖。
皇甫瑄冷冷看着那人,“你怎么说?”
“是奴才一时胡涂……”那侍卫用力磕头,说道:“但请殿下饶过她一条性命,奴才愿受责罚。”
“还算你有几分情意,否则你这死罪是难逃了。”皇甫瑄哼了一声,看着两人,问道:“说出你们的名字。”
“奴婢秋娥。”
“奴才张锦忠。”
皇甫瑄回忆着,“秋娥……魏妃去世前,你还没有入宫吧?”
“没有……奴婢是前年入宫的。”
“谁告诉你这里可以随便进入,无人看守的?”
秋娥哆嗦地说:“是……是已经出宫的一位姐姐。”
“是已经出宫的,还是你不敢说的?”
皇甫瑄的冷笑让秋娥的脸色更加惨白,她连忙磕头道:“奴婢对殿下不敢隐瞒,真的是年初刚刚出宫的一位姐姐。名叫扶枝,她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是宫里的老人,一直没有许婚,直到今年外放回家乡。”
“你现在是哪个宫的?”
“回殿下,奴婢是在皇后驾前伺侯……”
“皇后那里?”皇甫瑄皱眉,“我怎么不记得。”
秋娥的声音更小,“奴婢只负责端茶递水,没在殿下跟前说过话,所以殿下不记得……”
华如意知道自己不应该笑,可是却又忍不住笑出声,结果扯到脸上那一片红肿伤处而抽痛了一下,她“哎哟”一声,捧着脸强忍住笑意。
皇甫瑄瞥她一眼,又说道:“你们先走吧。如何处置等我想好,自然会叫总管公公找你们。”
“是。”那两人不知道自己最终会受怎样的责罚,但又不敢多问,战战兢兢地起身胡乱穿好衣服,一前一后的出了宫门。
“殿下,我也先走了。”华如意屈膝说道,“兰芝还在等我。”
“站住。我准你走了吗?”他拉回她的身子,“跟我去上药。”
他拉着她就往外走,她的步幅本来就小,又有衣裙的牵绊,岂有他走的那么轻松?走不了多久就喘了起来。“殿下……能走慢些吗?”
“你平日少吃些,就能走快点。”他丢给她一句嘲讽,“或者你滚着走,也许也能快些。”
她知道他嘲讽自己太胖,也不以为意,“平日我其实吃的不多,就是吃完后常常坐在桌前作画,久而久之就胖了,可好在我虽然胖,总比那些弱柳扶风的女子健康些。瘦些的女子虽然好看,画出来却并不美。我听人说,男人也不喜欢自己的女人太瘦,否则抱起来会像根柴禾似的硌得疼。”
她大概是走太快了些,说话也不由自主口无遮拦起来,将平日绝不会和别人开的玩笑,都一口气说个痛快。
一直在前面快步前行的他倏然站住,转身将她的身子向怀中一带,似笑非笑地说:“是吗?我倒要试试看,你这个胖球似的身子,抱起来会有什么不同?”
她蓦然撞进他怀里,腰上的力度坚韧强悍,她傻愣愣地看着他的黑眸距离自己仅在毫厘,耳畔听到他戏谑的话语——
“倒是软绵绵的像个汤圆,只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下一瞬,她的唇瓣就被人揉碎在一腔陌生的气息之中。
她久画春宫,男欢女爱自然画得多了,但只以身体纠缠为主,并未画过这种唇齿交织。平日见青楼花娘和客人亲嘴,也不知那是什么样的滋味,但也知道比起赤身裸体的床第尽欢,亲吻只是一切的前戏而已。
她曾私下问过几个花娘,与人亲吻的感觉。
大部分都是摇着头说很没意思,牙齿碰牙齿不说,还要忍受男人嘴里的臭味。
只有一名花娘悄悄笑着说,这男女之事,未曾经历,只是看得再多也不知其中的妙不可言。
“妙不可言”四个字就这样留在她的脑海,但也只是干巴巴的四个字而已。到底如何的“妙”,她始终不知。
如今……她真是被这突然而至的“妙不可言”吓住了。
这几乎要将一切都掠夺占有的强悍与霸道,是她无法躲避又心存恐惧的,与她笔下的缠绵悱恻、绮丽旖旎截然不同。
没有温柔的前戏,没有两情脉脉的彼此相许,她怎么就如此被一个男人搂在怀里,恣意的夺去了初吻?
那晚,华如意在纸上画了一个破败萧瑟却依旧难掩过往华丽的殿宇,在满地的落叶之上,那位身份尊贵的男子将一名少女搂在怀中,他脸上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手掌托着她微红的脸颊,嘴唇贴在她的耳畔,画中的少女,依偎在他怀里,像一只任人宰割的小鹿。
而画外的她,看着这幅画愣了很久,忽然吃吃地笑了起来,笑得有点傻。
第一回被人亲吻,她给他的反应该是很无趣,以致皇甫瑄对她没有任何的评价,将她拉到青龙院外,让宫女给她找了搽脸的药膏后就没有再管她。
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真把她当成汤圆尝鲜了?
好在她自小在大家族长大,耳濡目染,早已知道情意这种事情便如浮云清风一般,不能当真。日后到青楼作画,更知道这人世间其实没有多少男女可以一辈子真心实意彼此相待。那些在家中装作道貌岸然的男人们,到了青楼,还不是放荡成性?
她知道自己并非美女,父母过世之后,对于自己的终身大事从不抱持任何幻想,只望嫁人前后,都能一心一意画自己的画。
或许是这份冷情,所以在被皇甫瑄索吻之后,她并未立刻变得飘飘然或患得患失,反而在心中想:“还好,他肯定不会娶我,我也不会非君不嫁。”
当时无人在他们左右,他们所做的事情没有被人看到。日后她嫁人,这事自然隐匿不宣,如此也不算失德吧?
细细回味,她其实并不讨厌那个吻,不仅不讨厌,而且……甚至可以说是有几分惊喜吧?所以她一回来就悄悄关上房门,画下这幅画,她唯一想记下的,只是自己那一瞬间的慌乱和随后才品味到的些许甜蜜。
此生从未被人爱过,那一刻,她才恍惚有着自己是被爱着的感觉。尽管她压抑这种感觉,以免它恣意膨胀。会带给自己更多不切实际的幻想和欲望,但她还是愿意相信,那一刻——她是被爱着的。也许此生只有这一刻而已,但,总比一生无爱要幸运得多。
在画的角落,她精心画了一片叶子,蛰伏在画中人物的脚底。这么萧瑟的景象中,那片叶子却青嫩得新鲜可人。
这是那一刻她的心情,她将其藏在这幅画里,在画面上看不见的地方,他悄悄夺去了她的心。
第5章(1)
虽不是什么赏花时节,但是惠贵妃的赏菊提议一经提出,立刻得到宫内嫔妃们上下一致赞同。
华兰芝和华如意在下朝之后,也被邀请到后花园赏菊。只是到了那里才发现,惠贵妃叫她们来,有很大一部分是为了炫技。
“你们都知道了吧?华府的当家现在是兰芝了。别看她年纪这么轻,画功可是没的说,前些日子她给我画的画像,连陛下看了都赞不绝口呢。”
惠贵妃一见到华兰芝,便拉着她的手对周围人啧啧赞叹着。
旁人也附和着称赞道:“真难为她啊,人这么年轻,生得又好,还这么有才,不知道日后有哪家公子配得上咱们这位佳人呢。”
又有人说道:“华家是个大家族,怎舍得让她嫁人?只怕要招婿吧?”
华兰芝被说得粉颊绯红,忸怩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似的。
惠贵妃让人摆上条案,备好笔墨纸砚,一定要华兰芝当场画一幅菊花图。
好在这人前作画,时间不多,自然不能精雕细琢画工笔,华兰芝本专精于写意泼墨,趁势就挥毫而作,众人看了更加交口称赞,华兰芝的脸上也隐隐有几分得意之色。
恰巧皇甫瑄和皇甫贞也相携走了进来,皇甫贞看到这边热闹,几步奔了过来,连忙说道:“哎呀,这画画得真好,送我吧!”
华兰芝看他一眼,神色立刻冷淡下来,“这是贵妃娘娘吩咐我画的,可不可以转送三殿下,还要娘娘说了算。”
惠贵妃立刻笑道:“殿下可不要夺人所爱,我那屋中就缺这么一幅菊花图呢。”
皇甫贞也不理解华兰芝怎么忽然对自己变得如此疏离,笑着又凑近了些,说道:“那就麻烦姑娘回头再给我画一幅吧?”
华兰芝咬着唇看他半晌,低头说道:“民女拙作,不过是庸脂俗粉,殿下岂会放在眼中?”说完就搁下笔,走到一边去了。
华如意急忙小声对皇甫贞说道:“那日你约我在门口说话,又不让我告诉她前因后果,她心中介怀,还是你去解释吧。”
皇甫贞恍然大悟,连忙追了过去。
华如意刚要退开,便被人从身后拽了一把,拽到墙边,她立足不稳,连行礼都顾不得,忙说道:“太子殿下若有急事相询,可否容我站稳后慢慢回禀?”
皇甫瑄看着她,目光中却有几分笑意,可他还未开口,旁边有人笑着来打招呼。
“殿下今日气色看上去真好……”
皇甫瑄侧目看着那一身花枝招展的中年贵妇,微微颦眉,似是在想此人是谁。
那人又笑道:“年初为皇后娘娘贺寿的时候,殿下不是还曾经敬过我一杯酒……”
皇甫瑄的眉头蹙得更紧,淡淡道:“是么?那日我有点醉了,记不大清楚你的声音。”
华如意眼见那贵妇的脸色一下刷白,不免尴尬起来,便替人家解围道:“这位是丞相夫人……”
皇甫瑄也只是“哦”了一声,又看着华如意,问道:“脸好了?”
“好了。”现在换作华如意好不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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