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是到江南投靠远亲的,不知是哪里的大户人家?”甄女随意问道,回以浅浅的微笑,“我对这里也不熟悉,公子说的话,我也相信。看公子也不是出身寻常人家,并非宵小之辈,定是哪户贵人的公子吧。”
魏婧将腰间佩带的汉白玉藏在衣袖里,淡淡一笑。玉是身份的象征,能佩带汉白玉的,非富即贵。少女敏锐的触觉,让魏婧竖起防备的疏离,“姑娘年纪不大,见识不小,别人都看不出这是什么东西,还以为是仿制的玉块。敢问姑娘是哪里人氏,到江南做什么来了?”
“玉这样的东西,即使是仿制,没有点身份的人,也不敢随意佩带的。”甄女抿嘴一笑,眼角眉梢里尽是天真顽皮,“公子是在套我话呢,小女姓甄,唤甄女,原住京城,蜀地人氏。”
魏婧讪讪一笑,这个少女伶牙利齿,不好套她的话,他心念一转,问道,“甄女?你爹爹姓甄,这个姓氏倒是别致,在大魏没有多少人姓这个。姑娘的爹爹,莫不是昔日的甄京兆邑,甄一莨,甄大人?”
“正是。”甄女笑着点头,“甄姓是下贱的姓,能有多少人愿意姓这个呢。那么公子又是何方人氏,姓谁名谁,家住哪处?”
魏婧答道,“我姓魏,魏婧,家住京城,本是富贵公子。无奈家道中落,为求谋生,我没有本事,这才来江南投靠远亲。姑娘,我有个不情之请,如果姑娘信我,我愿意给姑娘做教习先生。”
魏是国姓,叫魏婧的男子,绝非宵小之辈。她信这个眼神善良温和的男子,下意识的点头应承了,“那敢情好,我爹就要让接我回去了,大抵是为我安排了婆家。我快要出嫁了,在去婆家之前,多学一点东西,将来才好操持家业。”
“出嫁,对了,十三岁出嫁早了点,不过也不是不可以。看你心性老成,说话头头是道,一点儿也不像十三岁的少女。”
魏婧打趣说笑,没有忽略掉少女失去光采的眼眸。她抿着唇,嘴角是倔强的弧度,侧脸在桃花下,透着温润的暖意,“赠人桃花,手有余香。公子,我没有银两,这个就算是我给你的工钱吧。”
五月暮春,枝上的桃花次第盛放凋零,坐在桃花树下的两人,相视一笑。少女的脸上是带着不认输的微笑,让这个昔日风光无限,此时心灰意冷的魏王爷也受到了影响。命运,未尝不可以再去抗争一次。
没有多久,甄女的哥哥将她接回蜀地,同行的还有魏婧。谈吐大方的魏婧,让甄女的哥哥一见如故。甄女他们都不知道,这一次带回去的人,将改变他们之后的命运。这个男人,用甄家的生离死别,登位上殿,再次成就了自己。
琅铘苏闻篇 初见
我一生,只爱过一个女人,恨过一个女人。前者是青梅竹马的蓝容华,后者是三千宠爱系于一身的甄皇后。
前者似乎清高不可触摸,其实贪慕荣华。后者追逐权力,坦坦荡荡。属于她的东西,和不属于她的东西,只要她想要,就会用尽手段得到。
这两个女人,不能相比,但硬要比较,显然后者更令人期待。
说实话,甄皇后这样的女人,才是我梦寐以求的女子。少年时,关于女人还是懵懂认知的我,就发誓,这一生,定要娶一个能跟我不相上下的女人。她定要十分聪慧,擅于计算,有野心和决心,还要有绝美的容貌。
那个女人,几乎就是为我而生的。双眸神采飞扬,擅长诡辩,心狠手辣的同时,又存有柔情。
即使她做的事,让我痛恨不已,可是,又让我欣喜。只有这样野心勃勃的女人,才能跟我一较高下。
最初见她的那面,不是在上林苑的小屋,而是我在石墙后面,为容妃留意容貌过人的秀女。每年,都有容貌出众的秀女涌现,但是往往在魏扶风还没看见她们的时候,容妃已经在计划要如何对付这些美貌的少女了。
为了琅家的荣华富贵,我用冷酷狠辣的眸光,扫视那一张张可能造成威胁的脸孔。然后记下来,禀报长春宫的容妃,不久之后,就会有秀女被除去。
那年,秀女的资质上佳者众多,我粗略的一眼,就发现了几个容貌甚为出色的秀女。其中一个,垂着眼帘,模样却叫我看得明明白白,让我大吃一惊,此女进宫后,定会盛宠一时。
因为,她的容貌,和魏扶风最爱的女人,一模一样。她显然不知道,一身淡雅的装束,发上别着一枚简单的紫玉簪子,神情沉静,在众秀女中脱颖而出。
容妃得知后,下令调查她的家世,然后开始部署如何让她在不能得宠于君前。她让我惊艳,但是,也让我急于除去她。这种感觉,就好象很喜欢一种绝色的花,可是突然发现它是有毒的,恐伤及自身,便迫不及待要毁灭的感觉一样。
不出我所料,她让魏扶风微微恍惚。但是,容妃很快就让这个女子淹没在众多美色之间。魏扶风宠爱了一个颇为清高的女人,当夜就临幸了这名唤作青屏的贵人。
而她,听说分给她的寝宫极为偏僻,但那时我不知道就是蓝容华昔日的处所,空无一人的地方。我也得知她的姓名,甄懿。当我在嘴里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的时候,根本不会想到,有一天,这个女人会在我的生命中掀起怎样的风浪。
容妃的手腕厉害,进宫近三月的她,硬是没能侍寝。同她一起进宫的,多少都在魏扶风面前露了脸,只要她,不为人知晓。所有人,都只知道有一个容妃,而不想,有朝一日,这个甄姓的女子,拥有的权势,非容妃可比。
到了册封大典的时候,她好象被人设计了,穿了跟容妃一样的衣服。在宫中,若穿跟上位者同样的装束,本就是不敬,根本不需要别人提醒。
所以,尽管魏扶风似乎对她颇有好感,但是容妃的一句话,就让她跌入谷底。她封了贵人,但那时的我想,也许这个容貌出众的女人,她最多的荣耀,也就是如此,不可能再往上爬了。
再来,就听说她被改名的事,甄懿成了甄歌。在大魏,歌字是下贱的字眼。容妃这样做,无非是在警示她。摘了她的绿头牌,让她不得侍寝,这个女人,没有特别的反应,我想她,恐怕还是畏惧容妃的。
深冬以后,我收到芙陌殿的回信。这是蓝容华进宫以来,给我的第一封信笺。拿着辗转到我手中的信,我写了回信,兴冲冲的进宫,在往日那个两人相会的地方等待她。这是,我替容妃办事的额外好处。
有人来了,但不是蓝容华,来人就是她,穿得单薄,鼻尖冻得通红。我出现在宫中,一向以另一个身份出现——内庭第一绣女蓁瓶儿。除了一手的绣活,我也擅长刺绣。
这个是当初身为小妾的娘,为了活命,将我扮作女子来养的时候,让我学的东西。一开始很厌恶,但是因为有蓝容华一起,我觉得做什么都很开心。不知不觉间,成为了第一绣娘,真是讽刺。
“你是什么人?”她看着倒在墙边的一棵枯柳,树干上缠绕着绯红色泽的小花。她好象看出神了,我出声打扰她,略略沙哑的嗓音,问完一句便咳嗽不停,这都是我刻意装出来的。
她转过身,拿出一纸书签,笑问:“可是蓁瓶儿姐姐?是姑姑叫甄歌到这儿来见你的。姐姐的身子可好了些?”
声音清婉,就像她的人一样。这是她跟我说的第一句话,简单的,没有别的意义。她说的姑姑,应该是那个甄姓的姑姑,昨天特意麻烦我帮一个秀女掩饰一下身份。替进了宫的秀女做一些事,也是我在宫中培养自己心腹的最好的方法。
想不到,她也是这样。一进宫,就有人替她打点事情了,我真是小瞧了她。
“十有五年而笄,二十而嫁(2)。不过及笄之年,何该嫁给如意郎君,你却偏往这磨人的地方来,后宫有荣华,也有冤魂,难道你就不怕么?”
我找些话说,想探探她的口气。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装蒜,说的话,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用心。那一双迷蒙的眼眸看着我,“这是天下最好的地方,有最好的男人,就是飞蛾扑火,谁也都。。。。。。不甘落后的。”
她解开披风,松开素色腰带,脱下淡紫的湘绣冬衣长裙,将单衣一侧退至肩下,缓缓躺下,将手叠在胸口,虽然躺在那里,一脸平静,但还是让我察觉到她很紧张。
我感觉,她不只是要一个刺青那么简单。果然,她没有点守宫砂,或者说,她已非完壁之身?我沉静着,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但还是问了,“你,只是要一个刺青吗?”
她求我务必帮忙,话也说得合情合理。我做出一般人听到这种话的反应,免得自己太过冷静会引起她的怀疑。一脸震惊,瘫坐在床头,银针落地,而后闭上细眸,眼帘颤抖不已,眼睛却露出一条细缝。
我看到她抓起几根银针,绝美的容颜,神情森冷,我不会有疑问,如果我拒绝了,她手里的银针一定会扎向我的。真是,又聪明又毒辣的姑娘。
答应帮她以后,我瞧见她把银针偷偷藏了起来,为了惩罚她竟然有杀我的心思,我故意在刺青的时候下手重点,最后才替她绣了一个能管七天,鲜红艳丽的守宫砂。
等我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昏睡过去了。眉头轻蹙,嘴角抿紧,看起来很倔强,不是一个容易跟人打商量的人呢。我用自己都不知道的贪婪的眸光留恋着她的美好。
但是,她唯一在我面前裸露的,只有一边的肩头,我有最原始的憧憬,但是我没有伸手出去。那一朵绣上去的牡丹花,就是这个女子的野心。只要她够聪明,有野心,那就一定会跟容妃这样的人,斗个你死我活的。
她醒了,眸光很年轻美好,也有许多深沉的情绪,我送她出去,她在漫天的雪白中烂漫一笑:“这样的天,恐怕也只有这朵蔷薇还能盛开。”
她笑得开心,我摇头,用很倔强的口气说,“不,那不是蔷薇,那是牡丹,是花中之王。只不过它现在看来像是蔷薇罢了。就如你一般。”
“不,它是蔷薇,不是牡丹,没有牡丹的高贵,只是一朵有刺的花。”她真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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