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这样的。”沃格说道:“那里的医生水平高,而且医院的设备齐全,治好病的希望也大。”
黄历点了点头,轻轻叩击着桌子,缓缓说道:“我想尽快去试一试。你想,我要是有亲人,他们等不到我回家,该多着急呀!”
沃格很理解黄历的想法,也很同情黄历的处境,他将碗筷一推,说道:“这样想是很自然的事情,过去的经历虽说有时是种负担,或者是折磨,但也是一种财富,一种经验的积累。而且,换换环境,兴许能准许传递这种记忆的生理上的渠道重新通畅,或者能够把它们同你以往的事情联系起来。”
“那我现在就开始准备。”黄历笑着说道:“等张渊回来,我和他打个招呼,就先去天津看看。”
“镇上出了大事,相信他很快就会回来了。”沃格猜测着说道。
沃格的猜测很准,当然,这本就不复杂,做出这样的结论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第024章 伤心
空气越发干热,太阳毒辣辣的像火烤一般。天空晴的瓦蓝瓦蓝的,连一丁点云彩丝都没有。
珍娘躺在炕上,只觉得头疼欲裂,浑身恶寒,脑袋胀的不知有多么大,身子像是在旋转,房子像是飞上了半天空。她迷迷糊糊地觉得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在空中飞舞着嚎叫着。她觉得自己来到了野地里,黑云沉重地压在树梢上,一声霹雷,狂风暴雨夹杂着冰雹猛打下来。狂风拔倒了大树,地下满是陷脚的淤泥,她拚命跋涉着,倾盆大雨浇在身上,冷得浑身哆嗦,牙齿咬得咯哒咯哒直响。好容易蹚出泥水,白坏水又领着人追上来了,他们狞笑着,喊叫着。她使劲跑,可是怎么也跑不动。她喊叫一声醒来,心还突突地跳个不停。
“这苦命的孩子,唉……”一声苍老而嘶哑的叹息传到了珍娘的耳朵里,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孟老头脸上的皱纹更深了,眼睛还有些红肿。一个长得挺壮实的姑娘端着碗静静地站在那里,担忧地望着珍娘,正是在集市上卖豆腐菜的秀儿。
“孟大叔——”珍娘发出了微弱的声音,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孩子,别哭,别哭。”孟老头抹了下眼角,劝慰道:“再苦再难,为了妞妞,你也得活下去呀!来,把药先喝了。”
妞妞,珍娘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立刻费力地转动着头,想看看屋内是否有她最心爱的女儿。
“妞妞没事,她在外面玩呢!”秀儿走上两步,轻轻将珍娘扶坐起来,将碗递到了她的嘴边,“珍娘姐,来,先喝药,我这就去把妞妞领来。”
秀儿喂珍娘喝了水,吃了药,又给她盖好被子,放下竹帘子,和孟老头轻轻地走了出去。窗上的阳光全部被阴影吞没了。珍娘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渐渐清醒过来,觉浑身不那么疼了,可还是头旋,朦朦胧胧地听着窗户外边有人说话,她注意地听着。
“爹,我和三子顺河直走了几十里,河边的村屯也都打听了,可都没有小锁的下落。”这是孟石头的声音。
孟老头叹了口气,说道:“你们回来时,镇上情况怎样了?”
“镇上乱得很,到处都有保安队的人,盘查行人。”孟石头说道:“听说在找什么刀疤脸土匪,搞不懂他们要干什么?明明是黄——”
孟老头咳嗽一声,打断了孟石头的话。
秀儿的声音又传了进来,“既然是找土匪,就让珍娘和妞妞住在这里吧,何必要背井离乡。”
“不是这个道理。”孟老头说道:“一来这是老锁的意思;二呢,就怕白家或早或晚总会想到珍娘,要知道,那白坏水可没死。离开这里,也是为了万全。张家,可只剩下这孤儿寡母了。”
“那个,姓黄的,可靠吗?他的来历,咱们可是不知道。”秀儿犹犹豫豫地问道。
孟老头抿了抿嘴角,说道:“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不过,他既然把珍娘救了出来,又杀了白宗林和好几个人,想撇清也是不可能了。离开这里避风头,也是他应该愿意的。”
“他不会偷偷的自己跑了吧?”秀儿问道。
“不会,他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孟老头虽然这样说,但心里也有些不太确定。
正在这时,秀儿他爹赶着小毛驴回来了,毛驴背上驮了些东西,是几样张老锁家的物件。
“老憨,这一路上还顺利吧?”孟老头赶紧迎上去,帮着将东西从驴背上卸下来。
“嗯,没出事情。”老憨话很少,将身上的褡裢递给孟老头,发出轻微的叮当之声。
孟老头接过来,叹息着说道:“穷人穷命,这眼瞅着宽裕了,却又摊上——唉!”
珍娘听着外面的说话声微弱下来,眼泪又落了下来,小锁说过,过年要给她和妞妞裁做新衣服,还计划着全家下次馆子,想着过个好年,没想到——她哭着哭着,又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正如沃格所料,镇长在自己家中被杀,这确实不是一件小事。张渊作为保安队队长,当天下午便和张小五赶了回来,跟着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县警察局的两位办案高手和一位什么督办专员。到了镇里,一行人便马不停蹄地去白家了解情况。
一进白家大院,便听到了女人的哭嚎声,白宗林的大太太是个粗胖得像个水缸似的家伙,胖得身上的肉多得没处放,领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还有一群穿白带素的姨太太,连滚带爬地扑过来,哭天抹泪地嚎了起来,口口声声地要官府给白宗林报仇雪恨。
人走茶凉,更别提都死翘翘了。众人不过是碍于白宗林他叔叔白县长的面子,过来表示一下敬忠职守,并将这事情做个体面的了结,有个说得过去的交代。至于白文敬,的确是想借此事打压张渊这个保安队长,但这事并不好办。且不说张家在这伯延县也是根基很深的大户,单说张渊的大哥,那可是省党部的高官,靠山硬得很哪!
张渊面沉似水,看白家眷属的眼神有些鄙视,甚至有些幸灾乐祸。多行不义必自毙,白宗林死得好。只要这件案子有着落,我再卖些力气,顶多背个小处分,想借玩忽职守,维护治安不力这样的小罪名拿下我,嘿嘿,还不是那么容易。
督办专员装模作样地安慰了几句,一行人便分头开始了正常工作。等到他们查看过几具死者的尸体,又询问了几名伤者和几个目击的护院后,众人再次聚到一起商量,都有些为难。
第025章 沃格的懊悔
督办专员是个上下一般粗的胖子,眼戴黑墨镜,一身中山装,在椅子上一坐,打着官腔问道:“王巡长,周巡长,二位查看得可有些眉目了?”
两位巡长对视了一眼,年长的轻轻努了努嘴,小几岁的只好上前说道:“专员,现在看来,这个案子象是单身的江洋大盗做下的。白镇长被枪击致死,两枪皆中胸口要害;白家护院共被杀六人,其中四人为枪击,两人为颈骨断裂;可见凶手不仅枪法厉害,而且身上带武。据伤者描述,此凶手身体健壮,脸上有道刀疤,很是醒目。”
“这么说,此案是劫财喽?听说白家丢了些黄白之物?”专员推了推墨镜,拉长声音问道。
“专员英明。”年纪大的巡长赶紧上前恭维道:“白镇长屋内的木匣确实空空如也,据镇长太太说,里面装的是金条和大洋。若说是寻仇,凶手杀人后,一般会急速遁去,不会如此从容地翻找东西。”
“这凶手好生了得,不仅入宅杀人,还抢走了白镇长新纳的姨太太。”张渊皱着眉头说道:“依我看,倒未必是独行大盗,没准在外面有人接应他,方才会如此大胆妄为。”
强抢民女,实在是不光彩,白家的人有意地遮掩了珍娘的身份,只说她是新纳的姨太太,这样反倒无意中帮了黄历和珍娘的忙,使办案人员的思路受到了误导。
“张队长,镇子附近可有符合此等特征的匪徒盗贼?”专员别有用心地问道。
如果真是附近的匪徒所为,张渊可就背上了缉贼不力,玩忽职守的罪名。虽然在这乱世中,哪个地方也少不了有土匪强盗,但出了大事情,总要有替罪羊出来顶缸,或者说要有个借口对上面交代。
“没有。”张渊也不是傻子,断然否认道:“要说脸上有刀疤的盗匪,苍草岭上倒是有这么一号,可那不是本镇的辖区。”
专员直愣了眼,白文敬临行交代过他,要利用这事,把罪名尽量往张渊身上扣,可这一个刀疤脸,倒把张渊的责任减轻了。专员心里这个郁闷,你说这个匪徒,杀人越货也不蒙面,生怕别人不认识你呀?
王巡长和张渊家有些交情,见张渊这么一说,赶紧补充道:“这倒是真的,苍草岭上的杜三刀,脸上就有疤,手下有二、三十人枪,都是亡命之徒,可是本县的一大祸害。”
督办专员翻了翻眼睛,不相信地说道:“苍草岭,离这里不近哪,杜三刀能将手伸得这么长?”
张渊冷笑两声,反唇相讥道:“专员先生难道忘了,就在去年,土匪黑老五血洗左家庄,那手伸得也不短哪!”
山东渤海西部海岸,以漳卫新河入海口为中心,向南延伸数里方圆之内都是浅海滩涂,海域泥沙沉积,水色浑黄;陆上沟汊交错,沼泽连片,芦苇丛生,人烟稀少;加上又远离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自古以来就是绿林草莽、土匪海盗的活跃之地。
据史书记载,从西汉起,这里就“盗贼遍地,祸患成灾”,“常年乱世,官衙无法进剿”。太平盛世,盗匪也常出没,如遇战乱灾荒,那就更为严重了。
张渊所说的黑老五便是活动在沿海一带的有名匪首,虽然不在伯延县的县境之内,可说出来也是山东境内,即使有些狡辩之嫌,却也是事实。
“侯专员,张队长,依我之见,不如将情况尽数报与县上。”王巡长生怕这两位掐起来,自己夹在中间难受,急忙打着圆场,“是继续侦缉,还是出兵剿匪,就由县上做决定。”
“若是出兵剿匪,张某愿保安队前往。”张渊奋然而起,义愤填膺地说道:“敢在我的地头上行凶抢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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