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终于可以自由活动了。
泰丽在旅馆外面等着他们,见了面只是淡淡一笑,随便说了几句话,便把他们领到了一家饭馆。
“你要请客?”黄历抬头看了看饭馆的招牌,疑惑地问道。
“感谢你们。”泰丽简短地说了一句,拉着珍娘和妞妞就向里走。
什么意思,没头没脑的,黄历摇了摇头,虽然不解其意,但自己也不能不进去呀!
几个人在一个僻静的雅间坐了下来,上茶点菜,这套程序走完之后,泰丽便若有所思地盯着黄历,似乎对他的脸有着极为浓厚的兴趣。
“怎么啦?我的脸上有花吗?”黄历很奇怪地问道。
泰丽轻轻转动茶杯,似笑非笑地问道:“那天在船上餐厅里,我好像没见到你,你跑哪里去了?”
黄历眨了眨眼睛,他没想到泰丽竟然会在那种混乱的场面下记得这些,更何况她遭到了海盗的非礼,应该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的。尽管有些惊讶,但黄历并没表现出太大的异样,只是微微一笑,说道:“那个海盗要,要对你那个,你一定是太慌乱了,所以没注意到,我就在旅客当中啊!不信你问珍娘。”
旧事重提,应该说是丑事重提,泰丽的脸红了一下,狠狠瞪了黄历一眼,这谈话没法继续了。
泰丽不问了,黄历却还有疑惑,不露声色地说道:“你是不是怪我没挺身而出,勇敢地搭救你?”
“那倒不是。”泰丽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在那种情况下,我怎么会强求你去送死。当然,如果你有那位神秘先生的身手,就另当别论了。”
“嗯,嗯,那家伙确实厉害,一枪一个,跟小说上的侠客一样。”黄历面露钦佩之色。
“如果找到他,我一定好好感谢一番。”泰丽的态度很诚恳,确实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是得好好谢谢人家,要不你可就——,呵呵。”黄历故意刺激一下泰丽,然后试探着问道:“现在有眉目了吗?一个大活人总不会就这么消失了吧?”
泰丽欲言又止,叹了口气,一摊双手,无奈地说道:“没办法,还真就无影无踪了,实在令人费解。”
黄历抿了抿嘴,泰丽似乎没说实话,今天她来问自己,是否出于别人的授意,或者就是自己的猜测。但他并不准备继续追问,表现得过于敏感,倒让人以为是做贼心虚。
珍娘逗弄着妞妞,坐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甚至连看黄历一眼的动作都没有,这让黄历感到很放心。
黄历不知道的是,他们在这个雅间吃饭,另一个雅间里便有人在注意着他。这个人与他是同行,也是特工出身,姓曾名澈,是忠义救国会在天津的负责人之一。
自从1933年《塘沽协定》签订以后,日本人在华北地区的渗透越来越肆无忌惮,平津地区随之出现了大量的汉奸,使华北形势有失控的危险。复兴社里面的开明人士觉得必须对这种局面进行遏制,便于1934年成立了忠义救国会。而曾澈就是救国会在天津的负责人,他此次在南京汇报完工作,授命回到天津组建“除奸特别行动组”,却很不凑巧地赶上了海盗劫船。
在整个劫船过程中,曾澈人单势孤,仓促之间也未能做出反抗的举动。当然,他也是不想轻易暴露身分。不过,令他感到震惊的是,竟然见到了身手如此厉害、高明的人物。在曾澈的记忆里,起码在自己系统内部还没有见过能超过这个神秘家伙的人。
第041章 天津
而这个家伙的神秘消失,更让曾澈感到不可思议。当然,特工出身的曾澈,与别人的思路不尽相同。尽管难以理解,但他相信这个神秘人就在轮船上,而且从劫船的过程来看,这人或者是住在头等舱的旅客,或者是与头等舱旅客有关系而被海盗一起抓来的。
借助于复兴社的关系,曾澈加入了劫船事件调查团,暗中观察研究了头等舱旅客的面貌和身份,他的目的自然不是帮助山东省主席韩复榘这个对中央政府阳奉阴违的军阀找到真相,而是对这个神秘人的身份极感兴趣,最后他将视线聚焦到了黄历身上。
特工的职业特征便是记忆力好、冷静,曾澈搜寻自己的记忆,认为那天在餐厅的时候,黄历好象并不在场。头等舱旅客不是很多,而且象曾澈这样受过严格训练,在什么时候都能尽量保持冷静,四下窥看,寻找着脱困之机的特工来说,其实这并不是很困难。
当然,这只是怀疑和猜测,曾澈还以调查员的身份偷偷向泰丽暗示了这件事情,想通过泰丽得到些线索。而且此时,曾澈就在同一家饭馆里,他在暗中观察黄历的举动,并且嗅出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饭馆的走廊有个直角的拐弯,刚才黄历走过时,看似很自然地向墙角的反方向跨出一步,然后才拐过弯。就是这个小细节,让曾澈看出了破绽。
一个受过特殊训练的人,或者经常生活在危险环境中的人,会随时保持着警觉,他要时刻提防来自于死角处的突然袭击,加大转弯角度,这样可以在对方突袭时迅速作出反应,久而久之,这种警觉和习惯动作已经浸透到了整个身体,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此人八成是个同行,不知是哪个组织的成员。曾澈的眼睛眯了起来,他越来越相信,黄历与那个神秘人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正思索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将刚才在黄历等人隔壁雅间偷听到的谈话告诉了曾澈。
“哦,他们明天坐船去天津啊!”曾澈笑得意味深长,让手下继续去监视,心里想道:到了自己的地头,不怕探不出究竟来,这样的好手,如果是敌非友,那可要先下手为强,绝不能掉以轻心。如果他是独行侠,那就更理想了,自己正需要这样的高手,好在平津大展拳脚呢!
……
“呜——”,汽笛鸣响,轮船慢慢靠上了码头。
天津啊,终于到了。黄历长出了一口气,本来是很简单的旅程,偏生要出很多事情,但愿到了天津能一切顺遂。
在中国近、现代工商业发展史上,天津的地位曾经丝毫不逊于上海: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是天津的鼎盛时期,天津曾是中国第二大商业城市和北方最大的金融商贸中心。当时天津也是通渠之地,海运、航运,在全国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有“南上海,北天津”的说法。
特别是民国以后,北京由于国都南迁失去了绵延几百年的京城风度,改名为“北平”,大都市的地位不断下降,而天津却成为华北首屈一指的繁华大都会。
泰丽受美国基督教公理会的调派,要前往北平贝满女中担任生活指导,在天津只是稍作停留,顺便观光一番。所以,下了船,她便与黄历等人告别,还热心地留下了联系地址。
和泰丽告别后,黄历向码头上的脚夫打听了一下,便和珍娘坐上人力车,直奔兴昌脚行。
眼见着要找到亲戚了,此行虽然有不少波折,但目的也达到了,可珍娘的心里却并没有如释重负,欢欣鼓舞的感觉。说起来,这个亲戚并未谋面,而且面对新的生活,她还感到了茫然和无措。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却是说不出口的,那就是在这段旅途中,黄历的尽心照顾竟让她产生了依赖感,想着黄历就要离她们而去,珍娘的心里有种难言的失落。
从码头到兴昌脚行的路并不远,半个小时后,他们便来到了兴昌货栈所处的大街上,几十米外的大牌子都能看见了,黄包车却停了下来。
“这么些人在围着干什么?”黄历很稀奇地对车夫问道。
车夫也不明所以,又向旁边的人打听,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从19世纪到20世纪初期,中国城市流氓阶层的膨胀是一个典型的社会现象。上海有青红帮,天津有混混儿帮,北平有乞丐帮,西北有刀客,四川有袍哥,黑社会组织在中国可谓是历史悠久,根深蒂固,而且各个黑社会组织也是各有特色。
天津是九河下梢,漕运终点,河漕海漕交替发达。最盛时上万条漕船往来。有趣的是没留下什麽船长文化,水手文化,却兴盛发达起了青皮文化。这青皮其实就是帮会的会员,他们以争码头,剥削搬运工人为业,发展成黑帮以后也经营一些非法或合法买卖。但是码头对青皮来说确是毫无争议的发家立业的根本。天津人管他们叫混混儿,或者混星子,大部分都是些亡命徒。
混混儿的成员不外是好吃懒做的游惰少年,不守家规的子弟,也有些逼上梁山的穷苦之人。这些混混儿平日无事可做,只想招灾惹祸,讨一顿打,借此成名。按他们的规矩,挨打不许还手,不准出声呼痛,这叫“卖味儿”。倘若忍不住,口中迸出“哎呀”两字,对方立时停手,这人便算“栽”啦,从此赶出锅伙,丧失资格,但破口大骂的不在此例。
混混儿们有机会随同打架,应当本着“不肤挠不目逃”的精神,勇往直前,争取胜利。有人用刀剁来,应当袒胸相向;斧把来打,用头去迎,以示不畏;如果软化或用武器去搪,名为“抓家伙”,虽不致立时被斥,也被贱视,成为终身笑柄。
混混儿的锅伙长期养着一群闲人,也就必须设法觅取生财之道,以资维持,开赌局、设窑子、收保护费、开脚行等等是为常见手段。一般来说,混混儿帮各有辖境,互不侵犯,但是当有人存心觊觎,想争夺地盘,也会掀起争行夺市的平地风波。
第042章 卖味儿
现在黄历他们赶上的便是混混儿们在此街脚行的“卖味儿”。泰昌脚行独霸着这条繁盛的大街,所有铺户皆由他们起卸运输,向火车站、水旱码头等处大批搬运。因为收益很可观,所以,便成了混混儿们眼中的一块肥肉,谁都想在此争取一根签份钱。
但要想争取一根签份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把持这家脚行的混混儿帮头目黑心老六可不是个善茬,他的手下有四大金刚,都练过武功,尤其是打人的手段很是阴狠。一年前,有个叫李大头的人在这里卖味儿,经受了四大金刚的一顿暴打,硬是咬紧牙关一声没哼,最后算是出了彩、露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