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齐齐跪下,连声高呼——
“臣,恭请大理第十三代君王,圣安,圣君安。”
段素徽,大理第十三代君王上明帝,在段负浪的帮助下,在高泰明的支持下,终究登上了那高高在上的大正殿王位。
登基大典结束后,便是公主涟漪同高相国之子高泰明的大婚仪式。又是跪天地,又是跪祖宗,折腾了一圈之后,礼成。
新嫁娘段涟漪被送入高相国府,新郎官高泰明留在王宫中招待宾客——上至君王,下至众臣,朝野共贺。
仪式结束后,照例是要由那八个宗室童子将黑曜石镜抬回段氏宗庙安放妥当。他们刚抬起那重得可以压沉八对肩膀的一人来高巨石,就被高泰明给叫住了。
“你们先等会儿!”
靠!好不容易抬起来,不让走动,就这么直挺挺地担着,他想累死人啊?
心里的腹诽藏心里头,面对如今权势直逼大理君王的高家掌门人,他们还敢有任何异议吗?乖乖地站定了,等着他高驸马爷的指示,“驸马爷,您……您有什么事吗?”
“这石镜上头有块污渍,你们怎么没擦干净啊?”
他卷起袖子,这便要擦去那黑曜石镜上的斑点,他的动作极慢,像是在等待什么发生似的,直到……那满月之光摇摇洒洒地铺满整片石镜。
下一刻,他收回了自己的袖袍,挥舞着对那八个倒霉小子叫嚣着:“走吧!抬回宗庙去,安放妥当哦!”
八个小子应了,气喘吁吁地抬着石镜往宗庙去,这哪里是什么光宗耀祖的事,根本是累死人的倒霉玩意。
嘿哟嘿哟,八个小子去了,偏巧笃诺侍婢上来请他,“驸马爷,还请您去宴请宾客。”
高泰明应了声,正要去公主殿宴客,走了两步忽而停下脚步。
笃诺侍婢恭请:“驸马爷,您……有何不妥吗?”
高泰明摇摇头,背对着她问:“听段涟漪说,你入宫前是彝族宗室女子?”
“不敢,只是,奴婢入宫前姓‘笃诺’。”
高泰明沉吟片刻,偏过身来望着她久久,久到侍婢不安地低下头,这才听他说道:“——我回来了。”
“啊?”
没等侍婢明白过来,他已大步流星走向公主殿。这一夜,新郎官是注定要醉卧“欢”场的。
待高泰明应酬完宾客驾马回到相国府已是夤夜时分,想到有一大堆入洞房的仪式在等待着他,他头就疼。
让他更加头疼的是,怎么样和段涟漪公主完成那个洞房。
可不可以闭上眼就这么……过去了?
笃诺侍婢领着他往新房中去,她正要开口说:“公主,驸马爷来了,请您……”
“不必了,你们都下去吧!”公主殿下一句话,便撤了所有让高泰明头疼的礼仪。
这正如了他的心意,可麻烦的是,如此一来,他入洞房的那道手续不就来得更快了?哪管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笃诺侍婢一抬手,再一掩门,他便被推进了新房。
这孩子……心也太实诚了些。
咕隆着就钻进了新房,哟唷!这新娘子也太心急了些,喜帕也摘了,喜服也脱了,只穿了件单衣坐在床边,腿架在床架子上,手里操着一壶酒喝得畅快淋漓。
他拨开她的腿,夺过她的酒,自己先喝上一口——咦,壶嘴上都是她厚重的脂粉味,呛人——分不清是她的香味还是这烈酒。
“你也太不像新嫁娘了。”
“你也没把我当你新娘啊!”她回说。抢回自己的酒,大有一醉方休的意思。
跟她,连勉强的解释都不用。他们彼此知道,瞒不过对方,也不必瞒,他只问:“你干吗呢?”
“有你吗?”
“什么?”
她这东一句西一句的,都在说些什么啊?
“有你吗?”段涟漪凝眸瞧着他,还是那句。见他不明白,她懒得再跟他打哑谜,明说了吧!“我问,黑曜石镜上有你的身影吗?”
他怔住了,有点无力地看着她。
她当真有知晓天下的本事啊?
她的腿架在他面前,脚指头在他眼前晃悠,在女人在他面前可谓丑态百出,可他却觉得自己在她面前仿佛赤身裸体,被她看尽了,也看透了。
然,面对她,他却是一团乱麻,根本摸不着门道。
“段涟漪,你到底为什么要嫁给我?”
“想知道?”她睇了他一眼,站起身来,手持着壶,边走边说,说尽埋在深宫里那全部的秘密——
“我父亲,大理第十一代君王。年四十方才有了我这个女儿,自小我是在他膝下长起来的,是在那象征着至高王权的大正殿里长起来的。自我懂事起便知道,父王诸多子女当中,可以随意出入大正殿的便只有我和大王兄。我隐约明白,我可以长在这大正殿里是因为我年幼,父王疼惜我,并非因为我的身份。而王兄出入大正殿,却是因为父王千秋后,他会是接管这大正殿的主人。
“日日待在大正殿里,我看到了许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包括你祖父高相爷的权欲和霸行。你或许不记得了,曾经高氏一门是如何的权倾朝野,不可一世。废除负浪的祖父段素兴,立我父王为君,这是怎样的功劳?又要怎样的魄力、权势和谋略才能建此奇功?你祖父做到了。不吝啬地说,你和你父亲,两个人加起来也比不上你祖父的勇气、智慧和担当。我佩服他,若我不是大理第十一代君王的女儿,大理第十二代君王的幺妹,我甚至会景仰他,拜他为这凡世的神。可我的身份决定了,你的祖父必然是我,是整个大理王室的敌人。
“少时,每每你祖父离开大正殿,我父王望着我王兄的背影总是哀哀地叹气。王兄不知道,他到死也不会知道,父王于他多少总是失望的。父王不止一次地摩挲着我的手掌,望着我说:‘涟漪啊涟漪,若你身为男儿,大理段氏就有救了。’可我不是男儿,我是女儿身,我是真真切切的涟漪公主,所以我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我不止一次地拉着父王的手问他:‘为什么?为什么公主就不可以继承大统?’每次……每次我提起这话,父王总是抱着我进宗庙,揭开那厚重的紫缎,露出那沉重的黑石,当月光照在那片石镜上,父亲总会问我:‘涟漪啊涟漪,这石镜上可有你的容颜?’没有!什么也没有!石镜上单有我父王的容颜,却没有我的存在。父王的怀抱里是空的,空荡荡的臂弯里没有我段涟漪的影子,哪怕只是一弯模糊不清的影子……都没有。
“‘若黑镜能显现您光辉的容颜,则苍山洱海认您为千秋不朽的帝王之尊。’我不是苍山洱海认定的千秋不朽帝王之尊,我不是。所以,我不可以做这大理的王吗?每次……每次我问父王这话,他总微笑地看着我,含蓄地告诉我:‘等着吧!我的小涟漪,等下辈子你投胎转世,你还做父王的孩子,但记得一定要做男孩儿。那时候,父王一定将千秋万代的基业传于你。’下辈子?下辈子投胎转世即便我是男儿身又如何?我还能投胎到帝王家吗?我等不到下辈子,也不想再等。没等我表露心意,父王已经无法掌控你祖父的权势,他做出的选择是——出家为僧,父王成了一心大师,王兄做了上德帝。
“一切都变了,我搬离了大正殿,迁到了公主殿。王兄对我关怀如昔,然我再不是父王盘在手心里的小公主了。与此同时,我的周遭开始慢慢发生变化,宫中女眷竟敢议论我的容貌。嫌我丑?大理段氏王朝向来如此,论容貌,男子俊朗,女子平庸,我……更是个中奇葩。那又如何?想要求我下嫁的公子官爷照样排山倒海望公主殿而跪之。我一直晾着婚事,王兄以为我是因容貌而害怕遭夫家嫌弃。他不知道,我在等待一个契机,一个可以不用等到下辈子,一个不用变成男儿身就可以达偿心愿的契机。
“那会儿,你进了宫,出现在我的面前。叛臣杨义贞软禁我王兄,素徽出宫去搬救兵。我不用脑子想也知道,那当口唯一有可能制伏杨逆贼的就只剩下一直韬光养晦的高氏一门。你来了,带着我和素徽的暗语,《小说下载|wRsHu。CoM》带着满副视天下为无物的傲然,带着指挥天下兵马的豪气——能兼有此三的必然是高氏一门新一代的掌门人——你父亲已经年老,高氏一门极需要自己新上任的舵手。能让高相国心甘情愿让出位子,全力辅佐的应该只有他的独子。
“当你告诉我,你叫高泰明,已想透这一切,对你的身份了然于胸的我就已经认定——此生,非你不嫁。我要叫这大理王室,叫满朝文武,叫红尘苍生,叫那个遁入佛门的一心大师看看——我,段涟漪,大理段氏王朝的丑公主如何——无敌天下。”
第八章 正当夜姑侄明对阵
“非我不嫁……非我不嫁……你还当真非我不嫁……”
嘴里喃喃地念着这几个字,若是几日之前,他会将它当成天下女子对他的爱慕之情,他会得意地笑仰苍天,绝不会理会段负浪提醒他小心笑闪了腰。
可……真的被段负浪那张乌鸦嘴给说中了,他真的笑闪了腰。
他的自鸣得意在权力面前不过是一场笑话,惊天动地的大笑话。枉他还跑到碧罗烟找大理第一名妓,想要气飞了这妄想嫁他为妻的丑八怪公主。却不料,他早已在公主殿下全副的盘算之下。
区区一介名妓能挡住她权欲的脚步?
笑话!
“嫁了我又能怎样,你不会以为借着我,你就能成为控制大理国的女王陛下?”他戏谑地望着她,却觉得自己更像是个遭人戏弄的笨蛋。
她摇头,淡定地看着他。
高泰明就不明白,这个计谋大过天的女人怎么总可以一脸坦诚地望着所有人,即使心中藏着窃国的阴霾。
却听她说:“我并不想以女王之姿盘踞大理天下。”
他愣神地看着她,“别说你想在我背后帮我指点江山,让我站在大正殿上执掌大理——这就是你嫁我的打算?”看着她认真的眼神,他只想说……不是吧?你不是认真的吧?
可她偏用那张正经八百的脸告诉他,是,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你疯了——”这是他唯一可以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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