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查1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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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查1938-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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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立一直跟着:“那把加急的钱要退了。”

武伯英回身道:“那你上午去找主编,把加急的钱退了,路上小心。”

王立突然意识到话里的隐意,认真点点头。

汽车是蒋鼎文派来的,八成新美国通用公司的巴克汽车,只比他自己的座驾低一等。司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小个子男人,身穿没有徽章标志的军装,见武伯英出来,连忙拉开车门。王立这才想起,忙大声提醒:“不吃早饭了,我都做好了?”

武伯英回头:“不吃了,早起没胃口。”

看他低头钻进汽车后座,王立失望地摇摇头,反身回院关上大门,低声嘟囔:“早上起来,都没胃口。”

司机关好车门坐进驾驶位,一脚油门车屁股冒烟,一阵风朝东开去。开了一小段,他突然侧头问:“武专员,去哪里?”

武伯英沉吟问:“我的办公室在哪里?”

“新城大院,黄楼二楼,在四科旁边。”

“去办公室。”

破反专署两个办公室,一大一小,都是四科腾出来的,大的原来是会议室。武伯英由司机带着,上楼梯沿着走廊朝东,走到东拐角。专员办公室的门四敞八开,西安行营第四科科长徐亦觉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手里夹着纸烟。张毅在西安时一身三职,军统西北区区长兼陕西站站长兼行营第四科科长。武汉会议后军统局落实编制,他被选调到局里任主任秘书,推荐了中校主任科员徐亦觉暂代科长职权,区长、站长的位子还空着。徐亦觉认为不管上面派谁来,就是一次两个,有区长、站长两块挡箭牌,科长这个位子十拿九稳。戴局长曾委派李果湛前来担任西北区区长,李是共党自新分子,高职既是奖励也是利用。李却迟迟不敢来,因为西安离延安太近,共产党的暗势力强大,怕殒了性命。戴笠认为他延行抗命,恼怒地撤销任命,降职到临澧特务训练班当教官。这对徐亦觉甚好,区长、站长虚位以待,实际给李果湛夸大西安凶险的正是他。徐亦觉七月下旬如愿当了科长,据说是蒋鼎文直接命令,嫌戴笠迟迟不肯落实四科科长正式人选,也属于行营编制序列,干脆委任了徐亦觉。这又是徐亦觉的手段,军统局虽然是陕西站的领导,但四科还在西安行营治下,戴笠也就默认了地方行政长官的命令。

徐亦觉能力出众长相平庸,穿着打扮却力求不平庸。粗俗的扫帚眉,鲁莽的连鬓胡根,胡子刮得非常干净,脸腮都成了淡青色。三角眼,肿眼泡,大嘴巴,厚嘴唇,为了遮盖眼泡,戴了一副眼镜,却没有一丝斯文之气,反倒更显狡诈。真丝衬衣真丝裤子,秃噜噜罩在身上,知道自己唇厚,总是收拢紧抿,整个脸都绷紧了。他进入特务行日久,脸上自然带着暴虐之气,心情沉重起来五官都透着杀机,盯着报纸的样子,好像看到了扒灰乱伦毒夫食子等该挨天杀的新闻。

徐亦觉听见脚步声,抬眼一看见是武伯英,连忙站起来。“老武,欢迎,早都盼着和你共事呢!”

他说完扔掉报纸,把烟叼在嘴里,不管真话假话,异常热情地伸出双手。

“老徐,我也是。”武伯英僵硬地笑笑,伸出一手和他握了握。“真不知该称你区长、站长还是科长?”

“叫老徐就挺好。”徐亦觉拿出烟盒,抽出一支递给他,“啥都不是。”

徐亦觉对武伯英的感觉复杂却不矛盾,皆是不愿他来行营任职。首先想破脑袋也料不到他会来,而且一来就是上校专员,职务在自己之上。其次没料到蒋鼎文会如此器重他,一下子超越了自己两年来煞费苦心培养的亲密。再次是对他的能力早有耳闻,竞争急剧增加,前途又变得未卜。最后是他与自己年纪相当,万一居上成了区长、站长,不知要当到何年何月,自己等不起。就算竞争失败,如果是个老家伙当区长,自己倒是可以服低可以等。他来任专员只有两种结局对自己有利,一是马到功成升职,二是一败涂地撤职。

武伯英接过烟卷,环顾办公室:“怎么啥都不是,站长、区长,把攥手拿。兵变时候,你是立了大功的,这个都清楚。”

“我那算个啥功?不过就是潜伏下来了,没有逃跑。不像你老武,立了大功的人,反倒被冷落到现在。我还正为你不平呢,你就当了破反专员,看来这老天还是公平的。不,应该说,总裁是公平的。”

武伯英把烟叼在唇间:“我也是离大功只有一点点。”

徐亦觉连忙让座,他讲话有个起手,喜欢用右手比划,手势一成不变,总是拇指、食指和中指捏起来,无名指和小指蜷曲,就像比划着个“七”字,拿出拿进。“老马跑了,你中毒了,这还不算大功?你看张区长,区长兼着站长又是科长,戴老板为啥不给兰州的老马?西安兵变这事,估计总裁要记一辈子,所以老马脱逃那事,总裁也会记一辈子。反过来说,你舍生取义的事,总裁也会记一辈子,好人终有好报。”

武伯英赞同:“张毅为人正直,兵变前在西安当特派员时,就一直让着马志贤。听说后来,他要把西北区区长让给马志贤,但是报到总裁那里没批。”

徐亦觉掏出打火机,凑向他嘴边:“老马如今当着军统兰州站长,兼着警察局长,和在西安差不多,就是兰州比西安,可差得远了。不过对他已经够够的了,临阵脱逃,按律当斩,都该枪毙。让客是个礼,锅里没下米,老张能让,老马还不敢接呢。你看现在,老张一下子上调局里当了三把手。他是邓文仪系统出来的,能混到今天这个位置实属不易。”

武伯英扬扬手里的打火机,拨火点燃烟:“那你的意思,张毅让位是假?”

徐亦觉被话刺了一下,在烟缸里蹭灭烟头掩饰尴尬,又挥摆手里捏着的“七”字。“我哪里有这个意思。不过老张在戴主任系统内,确实永远压着老马一头,不管压不压得住,马在西安当站长他是特派员,马在兰州当站长他是区长。”

西安事变之前,武伯英对张毅了解不深,一切事务都是与马志贤打交道,只是觉得他不简单,却没见有不简单的业绩。传闻他年轻时得过面瘫,病愈后其他器官恢复如常,只有鼻子歪了,再也正不过来。他为人诚恳,颇受上下信赖,敬业正直,不收受贿赂,不相互倾轧,不敛财废公,在整个特务界都有很好的声誉,是整个军统为数不多的好人。“鼻歪心正,是个福将,不参与过火的行动,不策划出格的事情,却也有不菲回报。”

徐亦觉点头,指头又捏成了“七”字,来回拉动:“主要还是在西安的功劳,事变时候没跑,就是大功一件,我也是这样,才有了一点功劳。张学良和杨虎城,被逼急了,可是什么人都敢杀。勇敢潜伏,很好听,不过那时候,留下来确实要勇气。话说白了,我实际就是腿脚不麻利,得到消息迟,跑不出去了。当时要是跟着马志贤在临潼,估计我早也跑了,东北军和西北军的大兵,把城围个水泄不通,谁都认识我,还咋跑?”

武伯英的橡皮脸抽得很平,似乎在回忆当时。

徐亦觉叼烟站起:“老武,看看给你布置得怎么样,蒋主任昨天一安排,我就忙活到半晚上,腾房子,扫卫生。家具是总务处换的全新,核桃木,味道很好闻。”

武伯英再次环顾一周,点头满意道:“多谢徐兄,辛苦你了。”

“你是破反专员,当然不能马虎。”

武伯英捏下烟头笑说:“你当了科长,烟牌子都换了,三炮台改成大炮台了。”

徐亦觉知他故意玩笑,就装作俗人笑笑:“四科科长,抽包好烟,这财权还有。”

“你是科长,我是特派员,你可不要像当年的马志贤,对待张毅一样对待我,希望咱们能够合作愉快,精诚团结。”

“那不一样,你是军委特派员。破坏策反,反间谍,这名字听着都吓人。策反是敌人搞的,目标是自己人。那就说你这破反,既可以破敌人,也可以把我们破了。”

二人笑聊了一场,都有些好人终于熬出头的感慨。武伯英不解,像徐亦觉这样的能混到这个地步,究竟靠的是什么。对他的印象和听到的传闻几乎一样,自私、卑鄙、哈巴狗和随时变脸子,仅仅用势利小人难以概括。他讨好高级官员的伎俩,到了让人惊讶和佩服的地步,表面看他是靠蒋鼎文上来的,实质上他也是靠自己,靠自己的唯命是从,只要是蒋鼎文布置的事,无论巨细都快速、坚决、彻底地执行。不过理解起来也容易,戴笠就是这样伺候蒋介石的,有样子摆着。

徐亦觉带着武伯英,一起去看了大办公室,摆着六套办公桌椅。徐亦觉解释:“黄楼里机构太多,办公室紧张,暂时只能给你这两个。将来你的专署壮大了,这里面挤挤能坐十个人,如果再想要房子,给蒋主任张口。他对你非常器重,到时候,我们四科搬走也行。”

武伯英面带感激:“哪要得了那么多人。”

徐亦觉推测专署的发展,本来就不会超过四科。“到我办公室,去喝点茶。知道你喜欢茶叶,我有好茶。明前龙井,狮子峰顶。”

武伯英摆手推辞:“回头再喝,先去见见蒋主任。”

“不在,一早去东郊了,检查轰炸情况,东郊看完了还要去西郊。走之前打电话交代,让我在这里等你。”徐亦觉说着,继续张手请武伯英去自【wWw。WRsHu。cOm】己办公室。

武伯英随着他走出来。“那我到刘天章那边去一下,回来再见主任。”

“有啥事?”

“领我八月份的薪水,也去告个别。”

“应该告个别,这边八月的薪水,也给你算上。”徐亦觉点头,“现在我是科长,这财权还是有。”

徐亦觉说完从裤兜里掏出两串钥匙,一串三把,递了过来。

武伯英没接,问:“哪个是我办公室的?”

徐亦觉捏出一串朝前递了递:“这个。”

武伯英接过来装进裤兜,过去拉上房门,用钥匙反锁了。“大办公室钥匙你留着,十七军团有几个人过来报到,是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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