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查1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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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查1938-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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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伯英接过来装进裤兜,过去拉上房门,用钥匙反锁了。“大办公室钥匙你留着,十七军团有几个人过来报到,是胡总指挥给我派遣的,你帮我安顿一下。”

徐亦觉点头答应,手还伸着:“你有照片没有?给你办证件,工作证、出入证、特别通行证,都由我管着。”

武伯英点头,从衬衣上口袋掏出一个小纸袋:“准备好了,这是五张,你看还有啥好证,都给我办了。”

“剩下的我先留着。”徐亦觉接过抽出一张端详,又抬头对比真人,“刚照的,我还以为你没准备。”

武伯英没再理他,沿着走廊朝西走去。司机连忙快步走在前面,准备早一步下去开车。徐亦觉又看了看照片,跟上来在身侧相送。经过一间半开着门的办公室,武伯英偏头朝里看了一下:“这是你办公室?”

“是的。”徐亦觉答应着,过去把门开大,武伯英却没有进去的意思,继续快步走着,等徐亦觉再看时,背影已经到了楼梯口。

中统西安调查室主任刘天章和徐亦觉同岁,也比武伯英小两岁。有志向,不贪腐,为人讲礼,办事讲理。刘的长相很有特点,五官集中于脸面下部,都很巧致,非常紧凑协调。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不打发胶却根根顺从地朝后背着,显得额头鼓出。眼睛小,眉线高,给眼皮留下了巨大空间,总给人竭力圆睁的感觉,透射出敏锐犀利目光,带着睿智。他平素喜欢穿一身深灰色制服,就算热天也不过是换了凉爽布料,样式和颜色永远是一致的,左胸前别着一颗小巧党徽,黑色软牛皮皮鞋一尘不染,很有党棍的派头,是个抱定三民主义信仰的人。瘦削的脸瘦削的身材,手不大很有劲力,特别是把玩他最喜欢的美式柯尔特手枪时,巨大的钢枪和小巧的白手合而为一,具有特别的暴力美。也许武伯英喜欢他的真正原因,仅因为他充分尊重并照顾了自己这个西安中统的元老。

刘天章见武伯英进来,忙把办公桌上的文具和纸张收拾了一番,边打招呼边腾出了一小片地方,拿过烟灰缸摆在中间。他做事时手指不由自主跷揸,不显得扭捏倒显得灵巧麻利。“武处长,来了。”

“你才是处长。”武伯英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我是科长一级的,哪是什么处长。”刘天章寒暄着,招呼跟进来的勤务员倒凉茶。

看着勤务员把凉茶摆在烟灰缸两边,武伯英先掏出烟夹,给刘天章递去一根,刘天章停住去拿自己烟桶的手,转而拿了打火机,二人点燃纸烟。武伯英抽了一口,一副过来人的口气:“主任这个官位,可大可小,蒋鼎文不也才是个主任嘛!西安中统发展好了,你下面还可以设处长。倒是当了处长,反倒把你捆住了。”

刘天章笑了笑,睁大眼睛,宽大的眼皮叠在一起突出了眼眶。他一直憋着,直到勤务员出去,才把答语说了出来。“先做事,后做官。但愿有这么一天,西安的中统,能够像你在位时一样强大。”

“现在中统调查室,已经比我那时的省党部调查处强大了,连徐亦觉也承认,在西安他们不如你们。”

得知武伯英被重新起用的消息,刘天章的心情无比复杂。他闲置着,替他惋惜,他重操旧业,心中难免忌妒。特别是他加入了军委序列,等于添了一个强劲的敌手,将来再在西安竞赛,无疑更难了一筹。但是假如他回中统工作,自己更不愿意,不是敌手却是对手,犹如一把椅子坐着两只屁股。这不愿,那不想,唯有他继续赋闲,才是最好的结果。可事实上,他已经被高调起用了。

刘天章舔了下嘴唇,把一根烟丝呸掉,眼皮垂下斜看桌面。“和他徐亦觉竞争,没有意义。和共产党,和日本人竞争,才有乐趣。如果徐亦觉学张毅的路子,继续贪图行营的便宜,不愿搬出来单干,那么军统陕西站就死了,完全成了四科,只能给蒋鼎文干些提鞋擦屁股的破事。”

武伯英欣赏地看了看他:“西安现在这个局势,还是要找一个靠山。徐老板远在武汉,远水解不了近渴。你要不喜欢蒋鼎文,倒是可以找胡宗南。”

刘天章哼了一声,把烟雾从鼻孔里喷了出来:“靠山吃山,如果坐吃山空,没人愿意白做靠山。要我为靠山卖命,也不可能。就这样吧,多大的嘴烙多大的饼。”

“所以我的破反专署,给谁名下都不挂。”

“这点咱俩想法一致。”刘天章眼睛里露出钦佩,“就算不挂名,还是和四科在一起。为什么你的专署,不能到我这里办公?”

武伯英抽了口烟:“那倒不是,蒋主任兼着省党部主任委员,也管你,为什么你不去黄楼办公?”

刘天章也抽了口烟,二人随着笑把烟雾一起吐了出来。

武伯英自然有元老的见识:“一个机构,建立和打破的时候,最容易建功。张学良和杨虎城把咱们压垮了,我就是在那时候做了些事情。如今西安调查室重建了起来,你的功劳首屈一指,做了不少大事。”

刘天章边听边点头,谦虚笑笑:“我这点事情不算什么,暂时还牵扯不到生死。你那时候,差点就从虎口救出了总裁。”他说着竭力掩藏别有用心,“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不就近报告总裁,让他赶紧避难,而是要追到牙医诊所。救总裁和杀刘鼎,凭你的智慧,分量轻重立刻就能权衡出来。”

武伯英的反应很正常,似乎这个尖锐的问题已经有人问过百遍,实际才是第一次听到:“你听到的只是口耳相传,真相装在我这里,也烂在了我这里。”

看着他手点脑袋的动作,刘天章脑子飞快转了几圈,立即明白真相一定和蒋介石本人有关。“听说你有个孪生弟弟,曾经给共产党特科干过。”

“这是你来这一年,一直想问我的问题吧?”武伯英坦然应对,“是的,他是当时共党特科骨干,骨干分子。”

“我又听说他死了。”

“是的,早死了。”

“你们孪生兄弟,还真是与众不同,背道而驰。”

“怪我们在娘肚子离得太近了,从一生下来,就在努力拉大距离。”

武伯英滴水不漏,刘天章锲而不舍,两个人就像拉家常,却暗含着较量。刘天章把烟蒂在烟灰缸里蹭灭,然后从桌边的马口铁烟罐里抽出两支,一支递给武伯英。武伯英接过烟卷,用自己的烟蒂续燃,然后把烟蒂在烟灰缸里拧灭。他没有像刘那样来回蹭,而是死死按在缸底,捏成了死圪塔,刘的烟屁股散成了一团,区别明显。

刘天章用打火机点燃自己的烟,又说:“我现在真是连老处长当年的一半都赶不上,你还夸我,真是羞愧。就说一件事,你除掉了共党卧底李直,这件功劳,老弟我这一年的小功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他眼睛里的另一种意味似有似无,“据说那个李直,最近有人在一二零师见过。好像就是一个人,姿相一模一样,跟着彭德怀,骑马满战线跑。难道没死吗,我有些糊涂了?”

武伯英知道他的用意,既在试探又在逼近,实话实说:“胡汉良救了他,换了枪里的子弹,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只要徐老板不介意,我也不怕把这个秘密公开,反正都是中统的事儿。”

刘天章紧跟着出口:“你怎么看胡汉良这个人?”

武伯英从容答:“我对他没有看法,因为他是我的前任。很多事情,不是公私能够完全分明的。所以我不因私废公,也不因公废私。”

刘天章稍微有点失望:“武兄指点得极对,所以你我,永远都是兄弟。你是我的前任,我和你对他一样,也没有看法。”

武伯英哑笑了一声:“也不是。那时候,不光中统,军统也是。鱼龙混杂,东拼西凑,良莠不齐。不像你们现在这帮人,齐刷刷,受过特训,怀揣抱负,头顶理想,能成大事。不过,历史的东西,永远绕不过去。你们是新人,我们是老人,我们的时代过去了,现在是你们的天下。”

“你才大我两岁,此话怎讲?”

“爱钱怕死没瞌睡,这是老人的特点。你看原来的特情系统,是不是有很多这样的人。贪财,惜命,因为内斗而睡不着。”

刘天章偏头喷出一股长烟:“但是气候变了。那时候,再怎么说,国共不是敌人也是仇人,可以生龙活虎去干。现如今,国共合作,全民抗战,红军成了八路,干什么都要放到桌面下头,太不好干了。”

武伯英撇撇嘴玩笑说:“该放在桌面下面就放在桌面下面吧,那才有意思,那才显手段。我就是来拿最后一个月的薪水,老弟说这些没必要吧!”

刘天章稍稍有些尴尬,却是装出来的,心里明镜似的:“你老兄是中统功臣,以后每月薪水,兄弟给你保留。”

“我可不想落吃双饷的罪名。”武伯英听着很受用,一样个话,徐亦觉把四科长的财权摆在前面,刘天章却把老处长功劳作为前提。

“那老弟还能给你帮什么忙,老兄尽管开口。”刘天章向来不喜欢称兄道弟,今天却一口一个。

“我就想要你那个司机,罗子春。”武伯英怕失去机会似的,一口说出目的,“他以前是我的司机,今天我又有了车,想起来还是他用着顺手。”

“这么长时间你也没提起他。”刘天章眉毛塌了下来,表情不舍。

“我都成了中统的乞丐,要他做什么,替我撵狗叫大爷?”

武伯英这句俏皮话,把刘天章惹笑了,一不小心烟呛了嗓子,好一阵子咳嗽。咳嗽终于停了,他也想好了:“我把他给你,我再物色一个。这会子不在,等他回来,我问问。只要他愿意,我没问题。”

武伯英的橡皮脸上泛起一层感激:“还有个小忙,得烦劳老弟。你手下弟兄里,跟踪宣侠父的人,我想见见。军委选我当专员,第一件事,就是让我密查宣侠父失踪案。我是老虎吃天,一筹莫展,想在你这里取点儿经文。”

刘天章听言沉吟了片刻:“我知道你,是两位老板共同选定的。那就是说,查宣案的使命,既有戴老板的意思,也有徐老板的意思。这我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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