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阿哥一挑眉,惊讶的看着怒气冲冲的我,下一刻,他大笑出声,仿佛所有的烦恼一扫而空般,倒笑得我不怒也不是,不怒也不是,只能不尴不尬的在那里立着。
“堇泓格格,你真的很有趣。”笑完,八阿格带着笑意下了结论,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整个紫禁城的格格中,也只有你敢这样对着阿哥大呼小叫了。”说完,又忍俊不禁道,“还揍了十四弟。”
我冷哼一声坐了下来,“八阿哥不必拐着弯子骂我骄横。”
他讶然,随即笑道,“我没有那个意思,”又摇摇头,“像格格这样活着,真好。”
什么意思啊?什么像我这样活着,我有些不满的指责道,“人要怎么活着,是他自己决定的!”
“是吗?如果,不能活得如意呢?”八阿哥淡淡的笑,雅致如竹,眼里却深得看不清颜色,“怕是大多数人都不能按自己想要的方式活着吧。”
“那就去要,用偷的,用抢的,用霸占的,如果自己不争取,那么,永远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尽了心,就算最后仍然得不到,至少心里无愧,无悔。”我仰着头,满脸傲气,人活着一遭,为了什么?不过是为了在死的前一刻能够坦然的告诉自己,这一生,我没有因为犹豫懦弱而放弃本该是自己的机会,我想要的,都努力去尝试过,所以,无悔。
几近挑衅的看着他,他亦坦然回视,我的眸中倒影出他的影子,他的亦然,谁也不想先转开视线,仿佛,就像是一场交战,谁也不想认输。
良久,八阿哥嘴角慢慢扬起,轻笑出声,我有些狼狈的转过视线,风一吹,才发现早已汗透衣衫,跟他玩这个,可不是什么好过的。
“堇泓格格翻年就是十三岁了吧?”八阿哥含笑的声音传入耳中。
“是啊。”我赌气似的答道。
“十三岁,刚好赶上三年一选的选秀,皇阿玛该给格格指婚了吧。”似乎是不经意的,他这么说。
“又如何?”我调转视线,扫一眼笑得温文尔雅的人。
“要不要嫁给我?”他问得唐突。
“可以考虑。”我答得轻易。
“怎么考虑?”他挑眉。
我无所谓的挥挥手,“既然你是第一个求婚的,那就把你当成第一候选人好了!”其实我比较想说,我们可以以结婚为前提进行交往,我会将你当成我的男朋友。
八阿哥诧异的看我一眼,看出我眼底的狂妄,随即,他低低的笑了,刻意压得低沉的声音在春光中听来煞是悦耳,“听起来好象很不错的样子。”
“是啊,”我赞同的点点头,想了想,又笑道,“那么,我是不是从现在开始就可以叫你的名字了?”
“叫我的名字?”八阿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照规矩,就算我真的指婚给他当嫡福晋,大婚后,我也只能称他为爷的。不过比起这样来,我更喜欢直接叫名字。
思忖一下,我撑起下颚,朝着他嫣然唤道,“胤禩。”这一声儿,虽是叫不出吴浓软语的柔软甜糯,却是极力的叫得千回万转。
八阿哥一怔,似乎从来没有人用这种腔调唤过他的名字一样。
“怎么?不可以吗?”佯装惋惜似的叹气。
他无奈的微微摇着头,笑睨着我说道,“可以。”语气里,是几不可闻的纵宠。停顿了一下,他亦笑着问道,“那么,是不是说我也可以唤你堇儿?”
这声堇儿一出口,立刻让我全身窜过一阵寒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我神色讪讪的抚了一下手臂,“叫堇泓就好。”看他但笑不语的样子,我只好恶狠狠的威胁道,“如果你一定要叫我堇儿,我就叫你禩禩,八八。”
八阿哥一挑眉,随即笑意更盛,柔声说,“如果你叫得出口,我没意见。”
虽然我看不见自己的脸色,但想也知道,估计就像个调色盘似的,黑的绿的白的红色轮翻儿上阵。看一眼八阿哥脸上清风般的微笑,总觉得看上去有些幸灾乐祸。拿起绢子轻咳一声儿,我转移话题,“八阿哥。”被他眼风一扫,自动重新开口,“胤禩!”刻意加重了声音叫道,“今天发生什么事儿了?总觉得你神色有些不对。”
听我这么问,他眸中的笑意渐渐退去,仍是笑着,却笑得让人从心底了里发冷,他说,“今天,皇阿玛告诉我有意进额娘为良嫔。”
第十二章 不过是只缘身在此山
“不好么?”沉默一会儿,我率先开口问道,“你额娘进为良嫔不好么?”
他转头,静静凝视着我,眉宇间竟有些冷峻的意味。
唇边挑起半抹讽意,我笑着说,“不管怎么说,至少让那些不长眼的奴才尽力些侍侯吧。”
愤怒,从胤禩的眸中一闪而没,随即,冷峻渐渐转为悲戚,不是那么浓厚,却让人觉得是一眼望不到的深。接着,又如春梦了无痕迹,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只余,淡淡的,冷寂。
看着他眼里的神色,心里只觉得钝钝的痛,不是尖锐的瞬间,却让人一直一直的疼下去。轻叹一声,我站起身来,也不顾什么规矩礼仪,直直走到他跟前儿,拉起他一只手,用自己的双手包住,感觉到他一动,仍是下了劲握住,与他对视,柔柔的唤了声儿,“胤禩。”
“恩?”
“今天有去跟你额娘请过安吗?”
“什么?”他愕然,完全没料到我说出的是这句话吧。
“有吗?”我固执的问道。
“没有。”他轻轻摇头。
“那么我们一起去吧。”我放开他,转身走出亭子。
半晌,身后没听到任何脚步声儿,我回首,对着他粲然笑道,“走啊。不管好与不好,都要当事人自己说吧,没有人,能代替别人说,对吧?”
他微一怔愣,随即也展开笑容。我想,其实他并非看不透,想不到,只不过是因为是他额娘,自然不同于旁人罢了。只是,那个记忆中如丁香一般的女子,会怎么样呢?
因为现在的良妃还不是妃嫔,只有一个被称为主子却没有品级的尴尬身份,所以她住的只是翊坤宫的偏殿,不算太热闹,也不算太冷清。康熙对她的态度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大约这次加封,也有母以子贵的意思吧,现在的胤禩,倒是圣眷极浓的,当父亲的,谁不喜欢有个优秀的儿子呢?皇帝也不例外吧,当然,是在没有触极他的底线的前提下。
进了院子门,正有宫女从良主子的屋子里出来,见了我和八阿哥,立刻曲膝行礼道,“给八阿哥,堇泓格格请安,八阿哥吉祥,堇泓格格吉祥。”
“婉清不必多礼,额娘她今个儿怎么样?”胤禩笑问,语调是带着淡淡的关心。
那名为婉清的宫女轻轻一笑,淡雅如菊,“回八阿哥话,主子今个儿心情不错,正画画呢。”
正问着,就听得屋内传来声音,“是八阿哥吗?快进来。”声音清透,闻之悦耳。
胤禩朝婉清点头笑笑,婉清掀开帘子,“两位主子,请。”
我跟在胤禩身后,走过婉清身边的时候顿了一下,“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是这个婉清吗?”这个宫女,怎么给我的感觉如此熟悉,在哪里见到过吗?
婉清轻颦浅笑,“回格格话,奴婢的名字正是这个婉清。”
这一笑,让我更加确定,试探着,我问,“我在哪里见过你吗?”
婉清笑容越发灿烂,清新娴雅的犹如沾露的白荷花,“格格忘记了吗?康熙三十五年的除夕。”
“哦!是你!”我指着她惊讶道,“你是那个宫女,撞到我的那个宫女。”
“格格记性真好,奴婢正是那个宫女。”婉清抿嘴而笑,一清见底的眸中不带一丝怨恨的异色。
我挑着眉上下打量着她,面对我的目光灼灼,她仍是,笑得清雅,笑得娴淡,我不禁在心中暗暗赞扬,好一个如月下芙蕖的女子。
“堇泓?”许是一直不见我,胤禩转了出来,唤了一声儿。
“来了。”我对婉清点点头,扬起笑容走向胤禩。
“快进来,额娘想见见你。”胤禩柔声笑道,我跟着他进了屋,映入眼帘的,是几个大书柜,里面,满满的全是各种各样的书。一旁的书桌前,良主子含笑而立,雅致得如一株带露的水莲,只是素白的衣服,在春日中始终清冷了些。
我笑着,稳当的行个礼道,“给良主子请安,良主子吉祥。”
“堇泓格格不必多礼,快请起来。”她略略带些冷的手拉了我起来,一点也不显得冻人,非常舒服,不是细腻的舒服,有些粗糙,大约是她当年在辛者库时造成的,但却是自然的舒服。
“良主子在画画么?”看到桌上摊开的画纸,我寻找着话题,有那么一点点的紧张,在现代,我这算是见家长了吧,才刚确定关系,好象,发展得快了一点。
“恩。”良主子拉了我到桌前,“格格也喜欢画画么?”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您叫我堇泓就好,我不太会画画,只会画半边竹子?”
“半边竹子?”良主子诧异的问,一旁的胤禩也满是疑惑不解。
我呵呵一笑,略带神秘的眨眨眼,“如果您想看的话,堇泓借您的毛笔和纸张一用,啊,随便哪种笔和纸都可以。”
良主子眼中闪着好笑和好奇的光,将自己未完的画放到一边,递了一只笔给我,顺手给我铺好了纸,我接过笔,沾满了墨,横起笔在纸上使劲按下去,然后纵向一拖,一顿,接着在上面重复上一个动作,直到纸张的尽头。然后在那一节一节的中间勾一个睡着的“Z”字,这样,竹杆就完成了,竹枝也按这个画法,不过要细一点,最后竹叶子也更简单,竖直毛笔一按,便是一片竹叶,按四五下就是一团。就这样,画好一副竹子图不到十分钟。
“画好了。”我举着画洋洋自得。
“堇,堇泓,为何你画的竹子没有顶,上下一样粗?而且一直延伸到纸边上。”胤禩眼睛有点发直。
“因为我不会画竹子的枝头,所以我就一直画到纸边上,这样看着是不是很有意境啊?”
胤禩摇摇头,看我眼光不善,又点点头,扫了一眼我的画,随即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看着好象被人把画裁了一半,是比较,耶,有创意。”
我满意的点头,即而转向良主子,她笑得比胤禩还要温柔,“我同意禩儿的说法。”
得意的昂起头,得到表扬了,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