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先是一愣,随后还是浣絮先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跑过去帮落离擦拭着水渍。而落离却一把推开了她,急步上前扯着晴溪的衣袖,有些歇斯底里道,“他们讲了些什么?!是不是说她要回来了?!”
晴溪被她的样子生生地吓住了,一时呆怔在原地,没了言语。可是,这个平时看起来总是一副云淡风清模样的云贵人,今日怎会如此失态?
“妹妹,这是做什么?”初贵人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慌忙上前几步,拉住落离的胳膊,略带责备道,“妹妹你是糊涂了么?朝廷上的事岂是你我可以随便探听的?”
被她这一说,落离这才惊觉自己这般失态,忙放开了晴溪的衣袖,但两弯黛眉却纠结得厉害。初贵人看着她一脸凄惶的样子,感觉事不寻常,遂关切道,“妹妹究竟是怎么了?刚才说的‘她要回来’,又是怎么一回事?”
毫无焦距的视线淡淡地瞥了初贵人一眼,落离佛开了她的手,步子凌乱地向亭子外走去。浣絮一惊,随后慌忙跟了出去,刚想扶着落离踉跄的身子时,她却推了浣絮一把。漫天的鹅毛大雪里,落离微仰着头,冰冷的雪花跳跃在她清秀的面上,瞬间便融化成一条湿润的痕迹,宛如剔透的泪痕。
银白的世界里,那一袭月白衣着的女子像是被天地遗忘,初贵人扶着柱子,看着落离的闪亮眼眸里,全是不解之意。
时间在静默压抑的空气里流逝良久后,着月白衣衫的女子这才转过身,一步一步地靠近亭子里的初贵人。她伸出薄凉的手指慢慢地覆上初贵人的眼睛,初贵人微卷的睫毛轻轻一颤,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看着自己空落的指尖,落离忽地露出一抹凄凉的笑,她看着初贵人雪白的面庞,轻轻道,“姐姐,她要回来了。你那双闪亮的眼眸,再也唤不起他的兴趣了。再也唤不起了。”
“云妹妹你在胡说些什么?!”初贵人气极,恨恨地瞪着她。
落离朝她绽放一朵忧伤至极的笑容,她说,“欧阳云若。她就要回来了。”
“她没死?!”初贵人被骇得险些站里不稳,一旁的晴月忙扶住了她。看着落离远去的纤弱身影,她突地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扮演的纯真,竟只是自欺欺人而已,一抹寒光凛冽地划过她闪亮的眸子。
欧阳云若,假若,假若你真的回来,那么,这鹰仪皇朝的后宫,便再也不会如此的宁静。
苍白而瘦削的手指紧紧地收拢,初贵人雪白的面上,流淌着难以言说的决绝之意。
后妃乱续(6)
浣絮满脸担忧之色地看着落离步子踉跄地在雪地里走着,看着看着自己的眼角禁不住湿润起来。这一年多来,她看着小姐从神采奕奕的样子变得这般萎靡,如今小姐的模样像极常宁殿那一树树开得颓败的梨花。
她总希望小姐能忘了那段美好的记忆,却不知她的小姐已将那段记忆刻入了骨髓里。原本的落离只想守着那段记忆孤独终老,可如今老天给了她一个机会,要她来到珞的身边,那么她便不要再与珞擦肩而过。
浣絮深深地吸了口气,将自己从纷杂的思绪里拉了回来,看着落离颤抖的背影,她忙扯出一抹淡笑,向前快走几步,来到落离的身边轻轻道,“娘娘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当年景妃娘娘葬身火海的事儿,宫里可是有好多人亲眼目睹的。今儿个左大人见驾,许是为了其他的政事。”
一脸恍惚之色的落离摇了摇头,幽深如井的眼眸黯淡得如一汪死水,看着那满院的雪树银花,她似是自语道——
“我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我的姐姐,欧阳云若,她定会再次出现在珞的生命里。”
半晌,她突地回过头来,有些凄然道,“当年冷宫那场大火来得蹊跷,再说那两具已被烧焦的尸体,谁又能肯定她们就是景妃和她的侍女?”
“娘娘的意思是景妃她还真的活着?”浣絮惊得瞪大了双眼,她原本以为小姐只是这几日未曾休息好,精神奇差,才会胡乱猜测,却从不曾细细琢磨。
“浣絮,你知道么?这么多年来珞从未放弃过寻找她。你还记得天宇六年那场惊心动魄的大寻找么?如若不是当时朝廷局势不稳,只怕珞如今还在宫外翻天覆地地寻着她。”
“可是,一年前,太后不是以死要挟,要皇上放弃寻找了么?”浣絮听得越发提落离难过起来,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
“不能明查,就不能暗访了么?”
落离的唇边泛起一丝苦笑,她转过身,幽深的眼眸透过纷扬的雪花凝视着御书房的殿宇,目光深邃。
“也许,我们也是时候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了。”
炭火熊熊的御书房内,暖意浓烈。然而面色阴沉的龙珞却用堪比殿外寒冷数十度的视线凝视着恭身站立在案几前一身华服的男子,内殿里,有温度骤降的趋势。
良久,许是华服男子再也不堪承受粘着在自己身上的冰寒视线,只见他微抬头,却是面如冠玉,一副书生模样。
“皇上,请示下。”
龙珞冷哼一声,并不答话,那双暗夜般的黑眸死死地盯着他,竟叫他一阵恶寒。良久,才听得龙珞语冷冷道,“龙陌和她在一起?”
细密的薄汗爬上他的额角,听着龙珞好似冷淡的话语,却也难掩语气里的妒火,左渊稳了稳心神,这才忐忑不安地答道,“玄亲王与娘娘都待在驿馆里,由奴才们小心侍侯着。”
“龙,陌。”恨恨地咬着这两个字,龙珞握着茶杯的手越收越紧,透白的瓷杯渐渐裂出些许细缝。
她,竟然该死的与龙陌在一起?!
“砰”地一声,茶杯还是未能逃脱被丢的命运,它沿着一完美的抛物线轨迹滑行,最后细碎的瓷花散开在左渊的脚边。左渊神色微凝,腾地跪下道,“皇上息怒。”
“息怒?”龙珞蓦地笑了起来,那苍凉的笑声里透露出太多的荒凉和悲伤,将内殿更是涂抹上了一层繁复的悲戚之意。
良久,那令人胆战心惊的笑声才慢慢的停下来。龙珞浑身僵硬地站起身来,俊美如神祗般的面上,却平静得好似玻璃镜面,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态从未存在过。
“左渊,打点好一切,明日,朕亲自出宫接她。”
“皇上?”左渊讶意地抬起头,虽然他早知道皇上对景妃娘娘的情意,可是,这样出宫只怕并不妥当。刚想着怎样劝服皇上却腾地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冷然道——
“皇上是要失信于哀家么?!”
左渊随即转过身,只见着深蓝长袍的太后满含怒气地走了进来,他一愣,却又忽地醒悟过来,慌忙跪下请安道,“臣参见太后,参见云贵人。”
然而太后却是对他的请安充耳不闻,扶着落离的手背径直绕过他,直直地盯着龙珞道,“哀家在问你话!”
后妃乱续(7)
然而太后却是对他的请安充耳不闻,扶着落离的手背径直绕过他,直直地盯着龙珞道,“哀家在问你话!”
龙珞却不答话,冰寒的视线却向落离袭来,落离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向太后身边挪了挪。想似特察觉了她的不安,太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这才幽幽地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地对龙珞道,“皇儿不要怪罪云贵人。这事,哀家迟早也会知道的。再说这四年,你不也过得好好的?既然当年的她选择离开,皇儿你又何需再亲自出宫接她?像她那样不知好歹的女子,只会白白浪费你的一片心意——”
“够了!”龙珞面色阴郁地截断了太后的话,他浑身散发出的决绝气息叫太后心中猛然一动,她的皇儿,竟还似四年前那般爱欧阳云若么?
不行!她绝不会让那样的女子再度进宫的?!
思及此,太后有些恼恨道,“皇儿不要忘了,四年前你就已昭告天下,景妃因病逝世。假若你硬是把她接回宫来,你以何面目去面对你的子民?!还有她欧阳二小姐的身份,你以为朝中大臣会让乱臣贼子的女儿再度踏进鹰仪皇朝的后宫么?”
太后的话让龙珞浑身一震,当年知晓汐儿逝世后,悲伤的同时,他更是发出上谕,要举国哀悼三日。而铲除了老狐狸的势力后,为了实践当日他对汐儿的承诺,他不顾朝中大臣的反对,硬是免了欧阳家族无辜的人的连带罪责,单单处理了在朝廷中与欧阳郡联系颇深的官员。
龙珞夺步至窗边,他平视着前方,细长的双眼微眯,那漫天飞舞的雪花似突地在他的眼前凝结出苏汐灿烂的笑靥,唇角微勾,然后只听得他淡淡道——
“若是不能与她一起,这皇位,朕不要也罢!”
“你!”太后大惊,被骇得倒退几步,胸膛因怒气而不断地起伏着,她紧紧地抓着落离的手,眼眸里布满惊惧,她的皇儿,竟是宁要美人,不要江山?!
“好!好!好!你果真是哀家的好皇儿!!是鹰仪皇朝的好皇上!!”太后愤声骂完,便头也不回得离开了御书房。
还跪在原地的左渊连脊背都被冷汗所侵湿,刚才龙珞与太后的对话叫他听得一阵心惊,一时间,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照刚才的吩咐,办好一切。”
淡淡的嗓音传来,左渊微愣,半晌才木然应了一声,然后退了出去。
窗外的雪花轻轻地飘了进来,龙珞伸出手抓住了那一朵晶莹的雪花,蓦地笑开,“汐儿,四年了。再也不会让你如此轻易地离开。”修长的手指腾地握拢,有冰凉的雪水沿着他的手滑落下来,在窗棂上慢慢蕴染成一朵百合的形状。
慈宁宫内,太后斜靠在凤榻上,落离微低着头轻轻地给太后捶着腿,漆黑的发丝垂落下来,朦朦胧胧地遮住了她满面的绝望般的忧伤。
原以为太后定会阻止珞的决定,却未曾料到竟这样逼出了珞的真心。身性跋扈的姐姐啊,你到底是哪里值得他如此待你?!
“落离,你可知为何哀家会同意你进宫?”
一句低低地询问声将落离拉回了神,她微怔,这么久以来,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想她乃是欧阳郡的外侄女,虽师家并没有参与欧阳家的叛乱之事,但他们好歹也是欧阳家的亲戚,照理说,太后是怎样也不该答应让她进宫的啊。
怎样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轻笑道,“太后做事自有深意,臣妾不好胡乱猜测。”
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