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萧心里直接将大队长拉入了最讨厌的人里面。
“一二三四!”
嘹亮的番号声给黑漆漆的黎明蒙上了一层生机,彰显着这一群来自五湖四海的热血的青年,正在磨砺中为了镇守祖国的边疆而进行的别样生活。长长的队伍如一条巨龙般横卧在冰天雪地里,隐约看见呼吸出的白雾,但瞬间便凝聚成冰粒挥洒在刺骨的空气中。
五公里开始了,由于是进行越野,因此地点放在了营地后面不知多少年才培育成功的防护林中。咯吱咯吱的响声不断传来,那是兵们再用有力的脚步踩压地上的积雪。
雷萧刚跑了一千米就已经感觉不行了,汗水很痛快的从他的额头滑落下来,被袖口一次又一次的抹去,胖胖的脸上映出一片潮红,大口呼吸着让他已经来不及去体味冰冷的寒风,灌入肺部的感觉了。
队列在进行,班排长一直在队列的左侧大声教着新兵们跑五公里的方法:呼吸要两步一吸,三步一呼,身体重心前倾,脚底板落地的时候要前脚掌的外侧先着地等等。
慢慢的,两千米已经跑过去了,争强好胜的雷萧已经撑不下去了。整个脸已经泛白了,只知道大口大口的呼吸可亲的空气。腿上如同灌满了铅,往前挪一步都是困难重重。至于班排长在旁边吼着坚持!坚持!纯粹只当是胡扯淡,耳旁风了!
受不了了!雷萧真的承受不住了,由于呼吸不得要领,使他的肺部一阵阵撕裂的疼痛。他穿过队列,窜到路边,一手扶着一棵小树,一手紧紧压迫着胸部,弯着腰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低垂下来脑袋快耷拉到膝盖了,肩膀不停的起伏着。
他反手摘掉了帽子,一股白雾从头发之间飘荡开,那是汗水遇冷出现的水蒸气。狗日的,这不是人过的日子!雷萧心里可着劲的咒骂着,他从来没有进行过这样高强度的运动。这五公里对于烟酒伤身,肥肉满身的任天真的是一种折磨。他还不知道在部队有这样一条定律:跑不动?那只是跑的不够多。总之,这种折磨在以后会一直陪伴他,直到他能跑动为止。
“雷萧!归队!”一生怒吼响在耳畔。
“我,我,我,跑不,动了,别,絮絮,叨叨的。烦!”雷萧听出了那声音是他班长传出来的。尽管对于班长他始终保持着一种敬畏心理,但是此时,照他响马性子,就是天王老子来说都不行。
班长听了这句话,气不打一处来,拉起雷萧就往队列里跟。嘴里喝着:“全班就你一个掉队的,你这是给班级抹黑,知道不?瓜皮!”班长用那纯正的陕西话骂着雷萧。
“靠;滚蛋!”雷萧干脆的坐倒在地上;任由怎么拉都不起。仰头冲班长叫道:“老子就是跑不动,老子还不想当这个兵了,我不干了!爱咋咋地!”雷萧很嚣张的跟班长硬杠上,这一刻,他把从前在家的那份痞气宣泄了出来:娘的,大不了一拍两散,反正爷们我是不成了,惹毛了我,我照样拿着板砖拍你。
班长气的脸色发黑“你,你,你,新兵蛋子想造反?部队是你说不干就不干的吗?”班长没想到竟然被这个新兵蛋子骂上了,这让他感到颜面无光。伸手就要强扭雷萧,打算给他点教训,让这小子知道什么叫‘海底世界’。就在这个时候,班长的胳膊被人拉住了,回头一看,是新兵连的一个教员。
“张教员,你别拉我,今天我就得好好收拾这个新兵蛋子!”班长火气冲天的对着张教员说道,“这个新兵蛋子太不不服从管理了。”
“没事,让我来,你归队。”声音稍显冷漠,夹杂着不可违逆的威严。
班长狠狠的瞪了雷萧一眼,那眼神分明就是:小子,等回去我再好好的收拾你!转身奔向了队列。班长的服从意识真不是一般的强。
“小子,不行了吗?”张教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放缓和一点,但依旧透漏出刺骨的寒意。让雷萧感觉到一种难言的压力。
“我靠,”靠字只说出一般就被雷萧硬生生的咽了回去,抬起头,他看清了这个所谓的张教员,一股难言的心悸传遍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瞬间张开,周围的温度好像又下降了几度,充满了比严寒还要冰冷的感觉。而自己在他的注视下,就觉得自个是那案板上的一块肉,对方就是案板上的那把剔骨刀。
张教员将近180的个头,粗糙黝黑的脸颊,轮廓分明,每一点的的连接都像是刻刀勾勒出来的一般。零下二十多度的严寒中,只穿着薄薄的作训服,朝那一站便像是山岳一般不可逾越。尤其右面脖颈更是有一条长达五厘米的刀疤,在朦胧的光线下泛着暗红。尽管只是随意的站在他的对面,并且脸上在努力的挤出一丝温和的笑容,可是不管怎么看怎么都会有种可怕和心惊肉跳的感觉。
“谁说不行?”雷萧冲冲的口气,将他的倔强展露无疑。
“你,不行!”张教员伸出一根手指在雷萧的面前轻轻晃动,眼睛里努力表露出来的温和眼神瞬间被毫不掩饰的轻蔑所替代。
感受到那一份蔑视,雷萧就跟被点燃尾巴的猫一样:好歹老子也是当过带头大哥的爷们。骨子里那种传承下来的响马血液让他一下蹦起来,眼睛狠狠的盯着张教员那双随时闪耀着深邃冰寒的眸子。只是没有坚持十秒就败下阵了,这双眼睛太可怕了,跟野兽一样,他感觉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心慌。这是在他从前大大小小的群架中,从没干出过的。
“你不行!”张教员眼睛里轻蔑的眼神更甚。
“我…”雷萧想分辨,想说自个也曾经是道上混过的。但是一瞧那眼神就不由自主的躲闪开了。
“你不行!”声音再次轻蔑的传来。
三遍“你不行”连接在雷萧的耳畔响过。
雷萧死死死死攥着拳头,骨节泛白,咬着嘴唇,挺起胸膛,眼神的怒火冲淡了精神上遭受的压力。一向骄傲的他,根本受不了这样赤裸裸的藐视。
张教员转过身,似乎已经对面前的这个新兵蛋子提不起半点兴趣了。很有一种猫戏老鼠的感觉,冷冷的扔下一句话:“想证明自己行就跟上。”随即迈起步伐往前跑开。
这句话刺痛了雷萧,难道自己行不行还得向这装13的家伙证明?
“狗日的!”雷萧低低骂了声,将帽子塞进肩膀的未挂肩章的空隙下,冲了过去,与羞辱他的家伙并肩齐行,扬起一双眼睛狠狠瞪了张教员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证明自己,包括当年的自我放逐,他也是在证明自己其实还是很优秀。
雷萧受了刺激,用奔跑来证明自己是强悍的,血性的,是爷们的。
四公里了,雷萧不知道他怎能坚持到现在,一张脸已经惨白惨白的了,摆动的双臂早已麻木堪,腿也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只能按照机械的运动一步一步朝前迈,极点已经过去了好几次,感觉想停也停不了了。呼吸也开始变得费劲,肺部抽搐的疼痛。鼻涕、口水在胸前横飞。极点、极限!雷萧已经到达了他体能的终端,脑子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的本能,一片空白,只是盯住超自己半身的张教员。他已经完全豁出去了,只是为了想击溃那刺伤他自尊的蔑视。他十二岁以后的生活,由于父母的离异,学校扭曲的事实,自己沦为**天天被别人私下指责,让他幼小的心灵蒙上了一层厚厚的自卑感。因此,他的自尊心有着远超常人的强烈和脆弱。
“噗通!”一声干脆的身体落地声响,雷萧终于在距离终点四百米的时候重重摔倒在地上,体力彻底的耗尽。他只感觉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先行到达终点的兵们赶紧的跑过来想要搀扶雷萧。
张教员板着脸冷冷的道:“走开,让他自己爬起来。”
新兵们望着教员的冷脸没有人敢再向前,但是脸庞的不忍与焦急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住的,义愤填膺的表情落在他们脸上。
“起来!兄弟!起来!兄弟!”新兵间陆续响起了希冀与鼓励的声音。
“起来!兄弟!起来!兄弟!”瞬间周围的兵们都在吼着同样的这一句话,连成一片,震耳欲聋。这是新兵们对张教员的强烈不满和希望雷萧能够爷们般的站起来,用实际行动来取得新兵们自以为的胜利。
“起来!兄弟!起来!兄弟!”声音还在延续,一浪高过一浪。
雷萧缓缓的醒转过来,耳边被聒噪的声音笼盖,听不清周围到底在呼吼着什么。只感觉胸口刀绞一般的疼痛,他不知道,这是因为体力透支,肺部未经调节过度吸入冷空气所导致的。
慢慢的,自己的身体又取得了控制权。他伸出舌头舔着地面的残雪,冰凉让他的头脑一阵清醒:是了,我这是在五公里呢,那个混蛋呢?我发誓我要削了他!
他试着站起身体,艰难的用肘子撑着地。可惜双肘刚刚撑起一点就跨下了,脸部正正的与大地来了次亲密接触,鼻血直流。雷萧不甘心的再一次试图爬起来,却依旧无法如愿。
算了吧,算了吧,雷萧想着,他也感觉到身体已经无法负荷了。但是脑子始终闪过那混蛋教员轻蔑的眼神,一股无名的火气又烧起来了:狗日的!你不是瞧不起我吗?老子就跟你磕到底,我是谁?我是雷萧!
雷萧心里发着狠,双手摸索着。突然,右手摸到一块拳头大小的鹅卵石,咬咬牙,心一横,用最后的力气攥着石头狠狠砸向自己的脑袋。
“嗷…。!!!”野兽一般的叫声从雷萧的口中传出。只见他踉跄的爬起来,额头上的鲜血如瀑布一般流了下来,染红了绿色的作训服,在战友的惊呼声中一步一步晃着往终点跑去。不,现在已经不能用跑了,只是在晃。他在用放血的方法将自己的最后一丝潜能压榨出来。他的视线已经变的红红的,放佛整个世界都在血光中笼罩。四周刹那间静悄悄的,连呼吸声都已经被小心翼翼的屏住。兵们都在盯着这个染血的身影,充满了骇然。那虽不高大的身影此时震撼着他们的内心:见过自虐的,没见过这么玩命的。
四百米、三百米、两百米、五十米···
还剩五十米!还剩最后五十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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