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令人惊奇的现象已经产生:北洋舰队的军舰是船坚炮利(大),而联合舰队的军舰是船快炮快(小),以最坚固的盾对最快的矛,简直就是天然的克星,不是冤家不聚头也。
而情况也已经清楚了,武器因素并不是最重要和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接下来的两个因素:排兵布阵和临场指挥!
·伊东佑亨的冒险·
在介绍双方的排兵布阵之前,我们首先要来了解主导当时世界海战的一个理论,这个理论就是舰队一体理论。理论实际上是比较复杂的,但简单地来说,可以用一句话来介绍,那就是:在海上PK的时候,舰队里各条军舰绝对不可以分离的,大家要紧密跟随在以旗舰为中心的舰队周围,必须保持一个整体,战则同战,死也要死在一起。
有人可能要问了,这有什么值得说的?理论一般是不能等同于实践的,但问题是这个理论背后的两个字——权威。世界上的各支海军基本都遵守它。而海军是一个新兴的军种,甲午海战的20多年前人类才展开了历史上第一次蒸汽装甲战舰的大规模海战(意奥海战),大家都处于吸取教训积累经验的阶段,对于积累下的权威,除非这个人无知,或者无畏,一般情况下不愿意去打破它,打破就要冒巨大的风险。
伊东佑亨似乎就不信这个邪,当把联合舰队分成先锋队和主力队时,他就已经在为打破这个权威而冒险了。而伊东佑亨不仅在舰队编排上打破了舰队一体,还明确规定一旦作战,先锋队可以脱离主力队单独行动。你们这些快腿只管冒死向前冲,冲出去再说,不必在乎目的地,在乎的是有多快跑多快!
在把舰队分割成两块后,伊东佑亨开始布阵了。而与其说伊东佑亨在布置阵形,不如说他根本没有布置阵形,他令先锋队的四艘军舰和主力队的八艘军舰,都以首尾相接的方式冲向战区,也就是说,这是一个最为简单的“1”字阵形——这就是古代兵法中的“长蛇阵”,一种历来极为冒险的攻击阵形。
太简单了,而简单并不代表不好。
·丁汝昌的谨慎·
大战之前,丁汝昌下达了三条战令:
1。In action;sister ships;or sub…divisions of pairs of ships;shall as far as possible remain together;and support one another in attack and defence。
2。A ruling principle should be to keep bows on to the enemy。
3。All ships must;as a general rule;follow the motions of the Admira。
英文看得眼花,还是翻译一下:
1。姊妹舰或者同一小队的两艘军舰要共同行动,作战或防守时要互相配合。
2。舰首必须始终朝向敌舰作战。
3。所有舰必须遵循旗舰进行运动。
译完之后,就可以分析了。很明显,丁汝昌的第1、第3条战令正是来源于“舰队一体”的权威理论。另外,他也照顾到了北洋舰队的实际情况。
由于北洋舰队的舰炮大多数为大口径的架退炮,这些炮大部分安装在舰首,第二条战令舰首对敌,就是要发挥大炮的威力。
在下达这三条战令后,丁汝昌开始布阵。命令以定远、镇远居中,各舰分列两侧,排出一个“弯曲的一字”阵形迎敌。
所谓“弯曲”,并不是故意为了迷惑对手。这仍然是丁汝昌出于防卫的考虑,丁汝昌命令军舰在组成横排时,五艘稍微强的军舰稍微突前,首先迎敌,依次跟随在强舰身边的五艘军舰稍微拖后,如此一来,“一”字就变成梯梯等等了,每艘强舰在迎敌时都保护身边的弱舰,达到以强护弱的目的。
以“一”字对“1”字,这又是一对天然的克星、注定的对手。看上去也简单明了,而意外情况在接下来的时候发生了。
引发意外情况出现的因素很简单,那就是——时间。
在发现敌舰之前,北洋舰队是以双路纵队前进的,由定远和镇远分别打头,各自带领四艘军舰向前航行,航速最慢的弱舰分别在队尾。现在,最强的定远和镇远不动,而航速最慢的弱舰反而要走最远的路去排成横排。在极短的时间里,北洋舰队并没有完全成功地变阵,而是最终形成了一个由定远打头、“一”字的两翼没有完全展开拉直的“人”字阵形。
通过一幅图来是看得比较清楚的。下图是北洋舰队和联合舰队接战示意图。
这是古兵法中雁形阵的一种,可攻可守,攻守兼备。以“人”字的尖头——强大的定远、镇远攻向敌人,而它们又可以保护两翼和后方的安全,防止敌人包抄。在战斗激烈的时刻,两翼还可以突然展开,奇袭对手,起到“奇兵”的效果。
当然,这是从理论上来说的。
这并不是丁汝昌最初设想的阵形,是由于时间仓促,在排阵过程中变成的新阵形,但北洋舰队已经没有太多时间让阵形最后完成,丁汝昌也没有太多的时间来做出调整,“人”字就“人”字,大雁没排成“一”字,排成个“人”字效果应该也不错吧。
而没有时间的原因很简单:先锋队的头舰吉野已经进入距定远五千米以内,这已经是定远的射程了,丁汝昌传令:各炮手瞄准吉野!
瞄准!听我命令,伺机开炮!
这一刻我已经等待很久了,多年以来,清日两国进行军备竞赛,买舰的买舰,买炮的买炮,是因为知道,一场命中注定的海战不可避免。
这是我的命运,也是伊东佑亨的命运。是李鸿章的命运,也是桦山资纪的命运,是清国人民的命运,也是日本人的命运。
而当这一步真正到来,武器就是最好的代言,铁拳就是最终的手段。
以命相搏,这是一条不归路。唯一的选择就是披挂盔甲,握紧武器,亮出獠牙,冲向战场!什么兵力对比,什么权威理论,什么阵形布局,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用实力说话的最后的结果。
开炮!轰他娘的!
·丁汝昌的意外·
中午12时50分左右,黄海大东沟海战正式打响。
虽然是在射程之内,但由于距离太远,定远发出的第一炮并没有命中目标,在吉野旁边激起巨大的水柱。定远炮手立即修正,瞄准,再发第二炮!
这一炮,打得那是——相当准。
炮弹穿过吉野舰体后在甲板上爆炸,吉野的甲板上顿时烧起大火。吉野舰长河原要一望着舰体洞穿的吉野,心里百般不是滋味,看来强大的定远果然名不虚传。
这发炮弹宣告了北洋舰队——旗开得胜!
然而吉野没有退缩,救火的同时,河原要一指挥炮手瞄准定远。而这一次的瞄准,也非常有水准。
在联合舰队和北洋舰队的军舰中,远距离瞄准使用的都是当时通用的“六分仪瞄准法”。
在先进的瞄准仪出现之前,六分仪瞄准法是一种比较古老的瞄准方法。具体方式是先派一名观测兵站到很高的指挥观测台上面,手拿六分仪水平测距,得出相对距离后传话给炮手,炮手根据距离修正炮管的高低角度。很显然,这种比较原始的方法还要受到战场上烟雾弥漫的干扰,精准度很难保证(科学数据:使用六分仪瞄准在敌距4000米时误差为170米左右)。
两支舰队中唯一不使用六分仪瞄准,而是用一种更先进的瞄准方法的,就是吉野。
前面已经介绍了,吉野是一艘刚刚下水半年的军舰,在建造过程吸收了很多当时世界的先进技术,其中之一就是将六分仪变成了镜瞄仪。
所谓镜瞄仪,就是一种使用起来类似望远镜的瞄准仪器,使用时只要将目镜焦点对准目标,就能快速显示出目标距离。
河原要一命令瞄准的不是别人,正是正站在定远指挥台上指挥的一个人——丁汝昌。
丁汝昌并不知道吉野号上有如此先进的瞄准仪器,也不知道危险已经朝他临近了。
“发炮”!河原要一一声断喝,一发120毫米口径炮弹飞向丁汝昌。如果丁汝昌中炮,北洋舰队损失主帅,后果不堪设想!
镜瞄仪还是有误差的,炮弹并没有击中丁汝昌,也没有击中指挥平台,而是在一旁爆炸。丁汝昌幸运地逃过了一劫。
而即使是在旁边爆炸,炮弹的威力也是不可小视的。
丁汝昌被这巨大的冲击力卷上高空,重重地跌落到甲板,他的左腿被落下的碎物压住,无法动弹。几乎在落地的同一时刻,恐怖的大火冲天而起,火苗竟然贴着甲板和丁汝昌的身体燃烧,这是一种奇怪而恐怖的大火,就像事先给着火点浇上了一层油。这个秘密将在接下来的战斗进程中揭晓。而丁汝昌虽然躲过了炮弹,却即将被烈火吞没!
情急之下,旁边士兵用刀割破丁汝昌身上的衣服,才将丁汝昌从火焰中救了出来。而此时的丁汝昌已经严重受伤了,无法站立。
士兵们想把丁汝昌背走,离开危险地带,但丁汝昌坚决不离开甲板,他表示:我就坐在这里督战,鼓舞军心!
在过去很多的书中,关于丁汝昌的受伤是另外一个过程。也就是定远发第一炮时震塌了年久失修的指挥观测平台(舰桥),导致丁汝昌跌落甲板。这种说法曾经广为流传,因为它是北洋舰队管理混乱和腐朽的证据。开一炮没有打中敌人,却震伤自己的主帅,这确实是世界奇观。
但仍然有很多人对此表示怀疑,其中包括我。
在找到定远舰的模型后,根据定远前主炮和舰桥的位置和距离,发现这种说法并不能成立。如果定远发炮就能震塌自己的舰桥,只有一种可能:这个桥上根本不能站人,站上去就得塌,而丁汝昌和其他人员一直站在舰桥上。实际上定远的舰桥是非常坚固的,木质钢皮,虫子也咬不进,当年从德国订购定远时,由清国方面派人全程监管,德国人也并没有偷工减料。
在综合了中外史料后,我们还原了以上的过程。
作为主帅,丁汝昌的勇气是可嘉的,他的英勇也大大地鼓舞了定远舰上的士兵。然而,还有一个问题是丁汝昌没有意识到的。这是一个严重的疏忽,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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