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挽妆这番训斥下来,从云撅撅嘴,至于到底听进去多少,就要看她个人的造化了。
待从云收了音,挽妆才闭上眼睛,靠着身后的软垫假寐。这一日所经受的事实在太多,让她现在一丝力气都没有。她以为只要能避开李齐珞,她的心就可以不再痛,诚然,当她再次面对与季兰携手而来的他时,她也的确可以用不同与以往的语气跟他对话。但是,当她转过身,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她依旧会觉得心很痛,带着丝丝酸楚的痛。
从前,她只期盼着,他能够骑着高头大马,牵着喜轿来将自己迎娶,然后为她生儿育女,两个人可以互相依偎着过平淡又幸福的生活。如今,这份期盼已经变作她人的现实,她的心愿是能够将他全部都忘记,就像……就像这个人从来没有来过她的心里。
可是,那错付了十年的痴心,不是她说收回就能收回的。
马车外,常府的府门在日光的映照下,逐渐熔化进那团光晕之中,寻不到踪影。
“少夫人。”马车行驶了一会儿就停下来,车外传来裕成轻唤的声音。“到了。”
想不到这般快就到了,凡是不希望的事情总是来得最有速度。挽妆在从云的搀扶下,慢慢地下了马车。
三日前为迎娶她的大红灯笼还挂在文府的大门上,没想到正好今日还能派上第二次的用场。挽妆抬头看向那早早被点亮的灯笼,嘴角浮出一丝自嘲的笑容。
“走吧。”她轻轻地摆手,径自进到门内。
与预想一样,文府内正是一片喧哗的景象。照壁后摆满了整个前院的酒席,人们填满地满满当当的,都带着笑容彼此敬着酒。没有人会注意到门口站立者的文府女主人,自然也不会有人为此放下高举的酒杯与筷子。
像是和她成婚那日的酒席相同,仔细看来却又是不同,今日的这些人大多穿着朴素,像是街坊邻居,随即一想也实属正常。她成婚,是今上赐婚,有礼部专程派的迎亲使,处处都留有官家的做派,前来庆贺喝酒的人大部分也是朝中的官员,争相着拍今上的马屁。今日文少爷纳妾,纳的只是青楼妓女,那些官员还不赶快避嫌脱身才奇怪。
“少夫人。”裕成见着挽妆面对这一整个前院的酒席微微皱起了眉头,还以为她心中有了不快,于是出声安抚道:“少夫人,文家不是寻常人家,自然纳妾这等事做的也与寻常人家不同了。”
他虽与文府中人一般,对这位今上强塞而来的少夫人心有不满,但终究要看着今上的脸面,像是今日她在回门之前还去宫里请安,与皇室关系非比寻常,自是能少得罪便是少一些麻烦。
“管家你去忙吧,我回自己院里了。晚膳照常让人送过来吧。”挽妆淡淡地对裕成说着,自己带着从云朝所居住的小院走去。文府再大,也不像是她的家,那个小院虽小却是她可以落脚的小窝。
“哎哟,这不是姐姐么?”
哪只挽妆刚抬腿走了两步,便撞上手持酒壶,穿梭着酒席间的何语柔。她一边轻轻的捶着自己的腿,一边向挽妆笑着说:“姐姐还真是好命,像妹妹这样的命苦,只能受这样的累了。还好,少爷是念着我的,方才还同我说着,明日就去我那里歇息。”
这明摆着争宠的脸面搁到挽妆的眼前,她脸上的笑容冷了下来。原以为皇宫大院才有这种嘴脸出现,没想到文府也有,不过争陛下的宠才能有权,争文睿渊的宠就一定有钱进吗?文睿渊向来不管事,这样的败家子,就算文老爷留下财产给他,想必将来等文老爷双腿一伸就会被败光。可怜这娇弱女子,过惯了挥金如土的日子,将来怎么忍受穷苦潦倒的生活。
挽妆一边想着,一边脸上就露出了可怜的神情。何语柔本来脸上得意洋洋,却惊见她这般怜悯同情的神色,教自己如何能忍得了!若论出身,她与常挽妆差的只是一个嫡女与庶女的身份而已,可嫁入文府,她就只能当小妾,常挽妆就可以坐上正室的位置。
“我们这样的小妾,没有三日回门一说,但在闺中时也知道,回门须夫君陪同回娘家,这才符合习俗。姐姐,妹妹我真的很佩服你,少爷在你回门时纳新人,你居然可以这样大摇大摆地回门,再匆匆地赶回文府,怎么是想赶回来喝一杯喜酒吗?”
挽妆冷笑着看何语柔将手中的酒杯递过来,讥讽的神色全然出现在脸上。
“小姐……”从云紧张地看着何语柔,又望向自家小姐。何语柔这边的一再折腾已让席间不少人将目光注视过来,众人都饶有兴味地看着眼前的场景,更有甚者还在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原来这就是常府那位嫁不掉的老姑娘啊,长得也不丑呀,不过也不怎么漂亮,难怪文少爷要纳白缘君。”
“是啊,白缘君是风月楼的花魁,京畿城中人人追捧的解语花,哪个男人不想娶过门。”
“不过,听说这位常小姐未被珞王据婚以前,也有很多人上门求亲的。城里的好多贵族子弟都遣了媒婆去,不过都被打发回来了。”
“你知道什么啊,那些去求亲的本就不是看中她的长相,而是她的后台。难道你不知道吗?她的后台是今上与太后,不然文少爷怎么可能会安分地娶她。”
“那倒也是。不过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很庆幸,庆幸当初被常家拒绝,否则真娶了这位老姑娘,还不知该怎么活呢!”
“啪……”
一声响动,让席间正在议论的人都张大了嘴,却没发出声音,瞪大了双眼朝挽妆与何语柔那边看去。只见挽妆淡然地将空了的酒杯放到何语柔的手中,从容的转身离去。
她……竟然如此让自己难堪!何语柔狠狠地看向挽妆离开的背影,没想到她不喝自己递去的酒也就算了,还泼了自己一脸,在众人面前。这样的羞辱,她今生没齿难忘,也一定会讨要回来的。
☆、第十五章 回府(5)
“小姐……”从云讪讪地轻声道:“这样做是不是……”
“是不是太过分了,是不是太不给她脸了,对吗?”挽妆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如今文府有几个人会服我,连她一个小妾都能爬到我的头上,我的处境你也见到了,若我还是一味的忍耐纵容,我在文府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我并非是针对于她,谁叫她最蠢,其他几个妾室至今都未曾露面,就她一人要做这只出头鸟,有这样的下场是必然的。”
“可是,如此一来,小姐不就与她结下梁子了。”从云依旧不解,自家小姐在闺阁时也并未有这般激烈的手段来对待下人,她们在文家的际遇本身就举步维艰,眼下与那得宠的妾室公开撕破脸,往后的日子还不知她会使多少的绊子。
“从云,只要我是文府的少夫人,就是她们的敌人。”挽妆垂下双眼,脸庞上笼罩在一团悲戚之中。她不知道应该埋怨这个世道允许男子皆可以纳妾还是应该气氛那些甘愿为人妾室的女子,宁可没有名分与地位仍愿意生活在男人的羽翼下。与人分享同一个夫君,换做再有贤惠之人怕也只是脸上假笑,背地里敌对。
“看来你还不算太笨。”
一声刻意压低却不失磁性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挽妆与从云顿时警觉地向来者看去。
大红的衣裳,胸前绑着的大红花还没有取下,映出那人好看的眉眼。难怪收罗了京畿中一大堆的芳心,他是那样俊逸清秀的男子。微笑中的双眼比一般男子的英气更多出一味的魅惑神态来,乍一看有些像……像山野间最为狡猾的狐狸。
这样精致的男子,只用笑着勾一勾手指,便能迷惑一大众的世人。
“看够了吗?”
调侃的话语从他嘴里吐出,惊醒了沉迷中的挽妆主仆。她偏过头,避开他嘲笑的目光,却将自己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的红袍上。
跟她成婚当日,他留恋在风月楼,就连拜堂都是由迎亲使代为行之的,没想着今日纳个小妾,他竟然亲自身着喜袍出现。这就是喜欢与不喜欢之间的分别吗?
“打算就这么离开?”文睿渊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容,他轻蔑地看着常挽妆从他身边匆匆离开。
“不这么离开,难道夫君要请我喝一杯喜酒吗?”挽妆满脸怒气地看向他,她的手腕被他忽然抓住,怎么着也挣脱不开。
“有何不可?”文睿渊由着她挣扎,她越挣扎他就握得越紧。
“难道夫君也像得到你那爱妾一样的待遇?”手腕被握得很疼,这个人一点都不像传闻中的那样怜香惜玉,或者是对她这个强塞的夫人才会由这样的态度。
文睿渊对她的怒意视而不见,拉着她的手强拖到何语柔的面前。
何语柔本为被挽妆泼酒丢了脸面而心生不快,转而却瞧见文睿渊将人强拉了过来,心中有些诧异,然而又想着她就极为受宠,想必是文睿渊在帮自己出气,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少爷。”她施施然地向文睿渊行礼,尔后挑衅地看向挽妆。
“少夫人她……她……,我本是一片好意向少夫人敬酒,可少夫人却……”她委屈地擦着自己脸上的水痕,双眸之中朦胧起水汽,似乎下一刻就要哭了出来。
府中的女人再多又如何,能得到丈夫的呵护才是最大的后台。她方才还想着要如何报复常挽妆的泼酒之仇,机会马上就摆到自己的面前。她不是傻子,自然不会放过,文府中谁人不知常挽妆是如何能够嫁进来的,谁人不是怨恨着这位少夫人。
成婚那日,文睿渊不出面而是留恋在风月楼,回门之日,文睿渊纳了新人,这样的行为无一不是在告诉世人,他对新夫人的厌恶之心。所以,不管是不是为了她出气,文睿渊都会站在她的这边。
“为什么泼语柔?”文睿渊的声音不紧不慢,淡淡地问来。即便如此,席间的众人悉数都被吸引过来,大家窃窃私语地小声议论起来。
又是一场闹剧,自从那年被拒婚之后,她的人生就总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闹剧。
细心描的柳叶眉轻轻上挑,挽妆轻笑一声,道:“我不过是泼个小妾的酒,又不是打死人犯了律法。”
那语气轻淡地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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