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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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宫- 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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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颛晟走上前,握住芙婉的手,在她耳边低声说:“你叫什么名字?我向你们家小姐讨你。”

上次分别芙婉回去一直在想,那个跟她在一起的人到底是哪位皇子。但她也知道多想无益,他束发以冠,肯定不会是六皇子,那么无论是谁对她来讲都是不相干的人。

可即便这样想着,少女的心事就如同那指间流过的水,怎么攥也攥不住。

后来就再也没有遇见过他,可是那一次他带着她到亭子里避雨,将她送回寿安宫的事她一直记得,有时候自己一个人静下来那些片段就不自觉地回映在脑中,她知道自己这是有心事了。

谁想到再次见面已经是三年以后,而且还是在这样一个地方——权禹王府。他竟然是姊的丈夫,四皇子权禹王,没有比这更糟的结果。

当他握着她的手,说要讨她的时候,芙婉第一个反应是意外,自卑的她没想到颛晟对她也有一点心意,但随后心里就变得酸酸胀胀的,说不出来是高兴还是苦涩。

早知道就不该哎哎的那两声叫他了。

颛晟还在等待她的回答,芙婉低下头去,泪珠滚滚而流,她羞愧得仿佛是做错事的孩子,哽咽着说:“我,我叫芙婉……”

颛晟去瑞雀宫时,颛宿已经举行过成人仪式。他今日穿着深绿色的如意燕居服,头束发冠,仪度翩翩。颛晟看到颛宿就不自觉想起了芙婉,想起了前几天那次尴尬的见面,在心底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他与她,终究有缘无分。

刚刚似乎听见妍淑妃在劝着颛宿什么,果然看见他进来,妍淑妃就殷切嘱咐颛晟说:“四亲王帮本宫劝劝他,这样的任性哪有大人的样子,本宫劝他他也不听。”

等妍淑妃出去了,颛晟问:“怎么了?很少看见你母妃如此头疼的样子。”

颛宿张开扇,苦笑着自嘲说:“真是想要什么偏偏不来什么。四皇兄当初只说要性情好的,四皇嫂模样也还过得去;我呢,想要倾国倾城的,偏偏那位长相就是丫鬟样子。不!她长得还不如我身边的宫娥宜宜呢。”

听颛宿这么说,颛晟想起了那一直略有自卑低着头的女子,为她感到一阵难过。

“你见过她了?”颛晟沉声问。

“我还真愿我没见过!”颛宿狂傲地说,“我也知道行过冠礼,父皇就会提我的婚事了,所以昨日偷偷潜到尤府上去看她,结果看了真是后悔!”

还真是颛宿的行为做派。

“皇兄,我并非故意贬低她。但这是我自己的婚事,我想要的是一个情投意合的女子举案齐眉,她不是我想要的样子。”

颛晟想,颛宿未必不会娶芙婉,但他一向要求甚高,芙婉嫁给他恐怕也要受冷落,想想便有些不忍心。

他想了想,谨慎地说:“你何时也变得如此肤浅了呢?宫中从不缺貌美的女子,也不见你看得上哪个。如果那位姑娘内秀,说不定正与你情投意合呢。”

颛宿本也不是虚浮之人,只是因为现实与他期望相差甚远才一时口不择言,在没有办法中想想也觉得颛晟说得有点道理,神色稍稍缓和,吐了一口气说:“但愿如此。”

颛晟好不容易回京一趟,就准备在京多待一阵子,况且一味在边疆埋头苦干也不是好办法,朝中有些人脉也该趁此疏通走动。颛晟平日对花草建筑也有些情趣,闲暇时就命工匠按照自己的意愿添置府上,过了两个月府上就有些像模像样,引得不少文人雅客前来观赏。

为此颛宿还特意兴冲冲出宫来他府上游玩,在欣赏一圈后,两个兄弟在碧清湖中央的引风水榭中品着地窖冰镇过的菊花茶,惬意地感受这夏天难得的清风拂面。

颛晟和颛宿随意地坐着。颛宿更是解开了衣服的前襟,露出里面的白纱内衫来。他倚着朱红柱子,手执折扇搭在亭栏上,怡然自得地看着湖边的景色,又注意到湖中一片绿叶衬水粉芙蓉怒放,想到了什么,就说:“没想到皇兄在园林上也有如此造诣,真让人刮目相看,还有皇兄看人也很准。”

颛晟一时不解,颛宿微眯眼,仿佛被芙蓉上的水珠折射而来的阳光刺到般,摇着扇半是满足半是得意地说:“我感觉自己捡到宝了。”

颛晟意识到他说的是芙婉的事,哑然失笑道:“怎么,你私下与她接触了?”

颛宿认真地点了点头,说:“我去她家府上找的尤清远,芙婉本就是我未来的妻,他也不敢拒绝,就让芙婉隔着帘子与我见面。”

颛晟听了一时有些呆呆的,也就颛宿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颛宿笑了笑,低声说:“还好当初听了皇兄的建议,她是位有才情的女子,就像夏日里的出水芙蓉,整个人清清爽爽的,透着清凉。她还是个下棋高手,”看着颛晟的愕然,颛宿解释说,“我输了。”

能让颛宿如此评价很不容易。自己没有看错人,颛晟想,她果然是名蕙质兰心的女子。

心里有着淡淡的遗憾和怅然,但更多的是为芙婉放下心来,想着那有些怯怯偶尔自卑的女子,他不忍心她嫁过去过得太辛苦。

“还不只这些,她的刺绣、写字也都好得很。美中不足的是我曾邀她共奏一曲,她说她并不懂乐器,不过也好,成亲以后我可以教她,也不失为夫妻乐事。”颛宿自顾自地说。

颛晟愣了一下,可是他却知道,芙婉弹筝是颇美妙的。

“不过她最近似乎是生病了,好几天都不能见我……”颛宿最后担忧着说。

那个夏日的黄昏,外面下起了雷雨,颛晟在书房让王全点上烛火,一个人站在书案前静静写字。

突然门被推开了,外面是昏黑的天色和伴随着雷鸣的大雨,颛晟看见浑身湿漉一脸狼狈的芙婉站在那里。

“小姐?”颛晟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她额前的头发粘在了一块,有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让他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只见芙婉跑过来直接环住他,嘤嘤地哭泣,说:“我,我,我想和你在一起……”

颛晟不可置信地看着抱住他的芙婉,在这样大雨的日子里,她特意跑过来找他,说的是这样一番话。

王全从前一直在颛晟身边侍候,此时也悄悄退下,带上了屋外的门。

芙婉抬头望着他,眼睛里泪水盈盈,但神情却是那样的决绝。

这让他想起姊落发出家时一定也是这样的决绝。

颛晟想不到,在身为女子柔弱的身体里面,怎么会蕴含着那么大的勇气与力量,这勇气是他作为男子都办不到的。

自己的一时兴起竟然让她赌上了身家性命。

想到这儿,颛晟放下了手中的笔,伸出手迟疑地拍了拍芙婉的后背,哄着她。

他想劝劝她,告诉她这件事有多么艰难,却感觉芙婉更紧地将他抱住,哽咽着说:“我,我可能活不长了……”

颛晟与芙婉的事引起了轩然大波,那是比贞蓄帝姬落发还要大的轩然大波。那是一段暗沉而烦乱的回忆,颛晟已经记不清当时他如何跪在父皇面前陈词,因为他印象太过深刻的是芙婉将一切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女子有意,反倒不好说是颛晟的过错。后来渐渐地又有人说帝侧之身毕竟不是帝后之身,嫁给六皇子是帝后,嫁给四亲王才是帝侧,一时间颛晟的声望反而大增。到最后连皇帝身边的内侍都流传着曾听到皇帝皱着眉嘀咕:“难道这是天意。”

最终成全他们的人是颛宿。听说他找到芙婉,两人隔着帘子单独谈了许久,颛宿走出来时眼圈红红的,但当天下午他就去勤政殿找父皇,主动请求放弃这门婚事,对外宣称说尤家嫡二小姐身体孱弱,不堪正位。

就这样过了一些时日,芙婉并不风光地嫁入了权禹王府,不能正门而入,但颛晟亲自将芙婉抱过王府门槛。没有什么特意登门贺喜的客人,只有颛宿送来了一块上好的透水芙蓉佩玉,捎来了一句给颛晟的话“好好待她”。

宫里的人都纳闷,从没有见过六皇子因此而不开心的表情,连他的母妃妍淑妃也不曾见过。他以前就是随性的人,后来愈加放浪形骸,但依旧才气逼人。人们悄悄议论说,他的改变不只因为他了未婚妻子,他可能还意识到自己丢了未来的皇位。

这样嫁过来的芙婉颛晟不可能不真心对待。而芙婉并没有辜负他,她是那样的谦顺温婉,她的房间总是清爽干净,枕面、靠枕、屏风、纱帘都绣着她的手艺,或交颈鸳鸯,或并蒂双莲,或山中青竹,或清风菊花。她的房间无一不充满着这心灵手巧的女主人的气息。

甚至连颛晟的内衫、缎面靴、罩衣上也有妻子的用心。

芙婉擅绣芙蓉,但永远是花骨朵的形态,从不曾绽放。颛晟好奇地问起,芙婉略低着头,轻声地回答:“因为妾身也从不曾像芙蓉那样绽放啊。”因为身体微胖,芙婉总是有些自卑,她的聪慧在于她的手艺,大事上有些犯迷糊,但这在颛晟的眼中都成了她的可爱之处。

对于这样一心一意对他,柔弱却那么勇敢说要嫁给他,这样秀外慧中的芙婉,颛晟想不出任何不爱她不怜她的理由。他不允许听到别人口中说芙婉“倒贴”的话,哪怕是他的母妃。他冷冷地看过去,瑾德妃就噤口不言了。

他们俩的日子过得举案齐眉,年轻夫妻间总是有许多乐事。颛晟看书,芙婉在一旁刺绣;颛晟打猎回来,芙婉总是端来一杯热度刚好的茶;颛晟跟她说起朝政上的繁乱,芙婉不懂,但她很会倾听;他们一块下棋,连颛晟都自愧不如,与她下得次数多了,自己的棋艺反而有所长进;闺房中颛晟经常拿“哎哎”两字逗她,惹得芙婉娇羞不已,但之后会环住他埋在他的怀里说:“还好妾身当初叫住了你,现在才能这样幸福。”

这样的幸福,芙婉想。她并不是没见过其他的男子,但她见了他就知道什么叫一见倾心。她觉得他是个温柔的人,虽然任何人包括她的姐姐都说他不会是把女人放在心上的男人。

芙婉自小体虚喘嗽,她的微胖也是因为此,她不能淋雨和劳累,加上前阵子心情抑郁,发起病来十分痛苦,她才恐怕自己活不久了。颛晟仔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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