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花溅泪走进来向皇上和我先后躬身禀道:“浣清宫的才人来找小姐了。”
我装作为难着,“哎呀,不巧圣驾在此……”
皇上好奇地问:“你与新进宫的秀女有来往?”
“并不曾有多大交往的。只是那才人画得一手好丹青,更甚者可在衣服上作画呢。我见那样的衣服十分别致新颖,便央求她给我的一套衣服上画了一幅。”
皇上来了兴趣,挑了挑眉,“哦?在衣服上作画?”
“是。”我点了点头。
皇上浅笑,说:“让那才人进来吧,也让朕看看她是如何在衣服上作画的。”
我心中暗暗高兴,脸上却是庄重的表情,吩咐花溅泪说:“你快去把才人请进来吧。”
花溅泪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白纱帘被掀开了。
映入眼前的却是一副娇小玲珑的身材。
那人在皇上面前恭谨一拜,用甜美的声音奏道:“浣清宫才人挽霞拜见陛下。”
我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怎么是挽霞,不应该是皎月么?
“你就是那个会在衣服上作画的女子吗?”
挽霞很快回答说:“回禀陛下,她今早身子有些不舒服,便由臣妾代她来送衣服了。”
皇上点了点头,然后眯起眼睛审视眼前娇小可爱的女子。
今日挽霞穿了件水红色的唐裙,披着同色长长的丝帛;浓密的发丝挽成一个螺髻,插以银质团花步摇;脸上画着精致的桃花妆,朱唇上的一点樱桃红显得娇艳欲滴;她的脸颊上蒙上了两层淡淡的红晕,看起来愈加娇媚可人。
我暗中叹了一口气,挽霞你真的是费尽心机啊。
但是事已至此,我除了帮她还能怎么做呢?她并不是个心地很坏的女子,只是她那份想要争宠承恩的心思竟然这般的固执强烈啊。
我对皇上说:“挽霞才人的荷包做得极好。她前几日送我的几个我现在还珍藏着呢……皇上不若也叫才人给您做一个……”
皇上兴致勃勃地笑着问挽霞,“是吗?”
挽霞红了脸,小声地回答说:“如果陛下不嫌弃,臣妾给您做一千个一万个也愿意……”
皇上听了她这略带冒失的话非但不以为忤反而开心地笑起来,拊着掌连着说好。
是夜,皇上掀了挽霞的牌子。
我问皎月:“你为什么不去?”
皎月不语。
我继续追问道:“其实你猜到了到了那儿会发生什么事,是不是?”
皎月淡淡地回道:“是。是我叫挽霞代我去的。”
听了她的话我涌上一股怒气,“挽霞她根本不可能获得皇上长久的宠爱!况且以她的才智根本不足以对付后宫那些满腹城府的妃嫔!你这样根本就是在害她,你知不知道……”
皎月突然抬起头直视着我,她说:“奴兮小姐在宫中过着无忧的人上人生活,又怎么能体知我们这些小主的苦处呢……受皇上的宠幸是这后宫每一名女子的梦想,哪怕短暂到只有一分一秒,我们也该不惜一切抓住这个短暂的梦。无论如何,总比在这暗无天日的后宫被冷落一生,甚至至终连自己的夫君都不曾见过一眼来得好罢……”
我被她的话一震,良久说不出话来。“那么……既然这样想,你为什么不抓住这个机会?”
皎月摇了摇头,“挽霞她其实不坏,她也是可怜人呐……她的家里都指望着她能出人头地借此攀龙附凤……前些日子她家人的来信我看都把她逼哭了……”
“可是……”毕竟这种宠爱不过昙花一现的呀。
皎月笑了笑,“事在人为啊。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的不是吗?说不定挽霞能怀上皇子,待她的儿子长大被封为亲王她以后不也就有了依靠么……”
她又说出来一句让我吃惊的话。
的确,事在人为,以后发生什么事谁都不敢保证……我就这样判断挽霞不能长宠也不免武断。
“你看得这么透吗?也许我还能再帮帮你。”我认真地问她。
挽霞被封为恬美人一个月后,皎月有宠。因皇上对她父亲的格外看重,破格提拔为皎婕妤,入住莞充媛的蝶恋宫。
有了牵制柳婕妤的力量,我心中才稍稍安稳下来。
有一天我无意中经过月桂宫,看见大门敞开着,庭院不远处的小亭中坐有一抹蓝晴色身影。
一阵风儿吹来,吹落了亭中石案上的纸张,有几张竟飞落到门槛前后。
我上前拾起,雪白的宣纸上写有几行流畅娟秀的小字。
我盯眼一看,正是李白的《长干行》: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
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
十六君远行,瞿塘滟滪堆。
五月不可触,猿鸣天上哀。
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
苔深不能扫,落叶秋风早。
八月蝴蝶黄,双飞西园草。
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
早晚下三巴,预将书报家。
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
再拾起其他的几张,写得也都是这首诗。
这时那名亭中的女子也慌忙过来拣纸,我们抬头一看,彼此都有些意外。
原来是被封为茗婕妤的戚氏。
茗婕妤一直无宠,因为她总是拖着一副病怏怏的身体。刚开始众人还颇为关心常常看望她,皇后也换了许多太医为她诊治,怎奈她依然反反复复地不见好,时间长了大家倒也淡漠了,于是她的门庭也冷落起来。
我看着眼前茗婕妤姣好的面容,一阵感慨,这样的美貌不伴君侧真是可惜了。何况她的家世那样的好,得天独厚。
茗婕妤很快地恢复了常态,笑着寒暄道:“这不是奴兮小姐么?”
我向她一拜,说:“我刚才正巧路过。”
然后我瞥见她手里的几张写的也是那首《长干行》,便好奇地问:“婕妤这么喜欢李白的诗么?”
茗婕妤略有不好意思,“我是极喜欢的,尤其是这一首《长干行》。”
我来了兴致,高兴地说:“是吗?我也是爱极了他的诗赋的。”
茗婕妤好像也很感兴趣的样子,“那奴兮小姐最喜欢青莲居士的哪首诗呢?”
我想了想回答说:“我最欣赏的莫过于《将进酒》了。笔酣墨饱,情极悲愤而作狂放,语极豪纵而又沉着……读起来痛快淋漓,使人心中涌起豪情万丈……”
茗婕妤好像也被我感染了情绪,轻声念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真真好诗,难怪世人赞其诗曰:‘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
我也深以为许,点了点头。
“我好像和小姐很有缘份呢。如若不弃,不妨到里面喝杯茶吧。”茗婕妤说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姿态优雅大方。
我也没有客气,笑道:“那就叨扰了。”
从房间的装饰来看便知茗婕妤是一位很有品位情趣的女子,她的举止仪态处处显示大家闺秀风范,举手投足之间都透露出高贵典雅的气质,不由得让人赞叹。
我们坐下说话,无论是论诗品画,还是引经据典皆相谈甚欢,彼此都有点相见恨晚的感觉。
茗婕妤闺名唤作“静梳”,今年也不过二八年纪,只比我大了两岁。
我临走时,她送了我一本唐朝珍藏版的《李太白诗集》。
过了几天,我又回送了她一张李白真迹字墨。
就这样我和茗婕妤的交往多了起来,我们常常一起做诗弹琴,待在一起一天也不知疲倦。
我竟有了生平的第一个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
那是一种非常快乐的感觉。
我与巫朗哈穆王子真正熟稔是在我向他学骑马之后。
那一段时间京城里的贵族小姐们流行穿着特制的飒爽猎装骑马打猎。
我看着十二皇子纵着高头骏马威风凛凛地在猎场驰骋早已羡慕多时,这样的好机会我当然也不会错过。
我央求十二皇子教我骑马打猎,可没想到他一脸坏笑地说:“女孩儿家骑马太危险,前些日子就听说乌姬从马背上摔下来,手臂上划破了一个口子还险些落下疤痕。奴兮你若是想骑马我带着你便是了。”说着从马上向我伸出手来。
我脸一红,呸了一声,说:“我才不想和你共乘一匹呢。”
十二皇子的笑意更浓,故意皱眉道:“那就没办法了呀。”
我不服气,说:“你不教我,我也能学会的。”
十二皇子挑眉,明显不相信的样子。
“打赌。”我说。
“赌什么呢?”
我想了想,“输的人要学小狗叫。”
十二皇子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毕竟他已经行过元服礼算是大人了。
“你怕输了?”我故意这么说。
十二皇子咬了咬牙,同意了。
“不过奴兮我可不让你学小狗叫。”
“那你要做什么呢?”
十二皇子神秘地一笑,“我赢了再说。”
就这样我思来想去,找到了巫朗哈穆。
他是在草原上长大的人,骑术一定很高。
他刚开始不答应,说:“我凭什么要帮你呢?”
我说:“帮助我你自然也有好处的。你外出的时间我可以和侍卫们说延长些,当然也包括不用他们看护。”
纵然这个条件是不公平的,但也让他有些心动,因为我知道他现在最缺少的就是自由。
他后来终于答应下来。
我们先到养马阁去选马,他为我挑选了一匹白色的小母马。
我见了十分欢喜,带有几分小心翼翼抚摸它的皮毛。
巫朗哈穆笑着说:“你们女子骑马也不过是玩玩罢了,只看外表。其实称得上好马的只有那边的才算……”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边的几匹高头大马正嘶声长叫,看起来有些怕人。
我壮起胆子说:“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么我便要那边的马……”
他摆了摆手,“你刚开始学骑马总要挑温顺的好。”
我说:“它们若不听话,可以驯服它们。唐太宗曾有一匹烈马,武则天就这样驯服:她说:‘要治这匹马,只需给我三样工具。一条鞭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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