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知道吗?”
那沈画师只得抹汗连连点头,满面愁容地离去。
善善在一旁劝道:“小小姐,奴婢看那沈大人也不是故意拖延,确是有难处,您又何必如此难为他呢?”
我看了她一眼,能这样推心置腹和我说话的恐怕除了善善再也不会有第二人了吧。
我回道:“这世上有苦衷的事有很多,但事情却不能不办,马要加鞭才能跑得快啊。”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第二天清早沈画师就来到凤仪宫,回命说画已经完成了。
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将信将疑地展开画卷,果然画中的人儿正是我的样子,相差无二。
一群宫人都上前围观,发出了低叹声。
楚姿叫道:“画得好漂亮啊!活生生就是娘娘的样子……”
连一向淡然的菟丝都忍不住赞道:“真是栩栩如生,尤其这双眼睛炯炯有神,流盼之间灵气盈盈,真是将娘娘刻画得入木三分……”
善善也点了点头附和说:“既能将小小姐之美貌展现得淋漓尽致,却又不失威仪庄重,真真难得。”
我也惊喜地看向沈画师,问:“昨日你还一筹莫展,怎么一晚凭印象就能画得如此好呢?早知道沈大人你有如此本事,也就不用本宫好几天坐在那里受苦了。”
沈画师听着我夸赞之词,附和着笑了笑,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跪下禀道:“娘娘恕罪,老臣不敢欺瞒娘娘,其实这并非老臣所作……”
“哦?那还会有谁有此好笔力呢?”我意外地问道。
那沈画师跪着回答说:“昨日出宫时老臣碰巧遇到元大人,元大人问老臣为何愁眉不展,老臣据实以告,元大人体知老臣,遂代为执笔,一夜将画完成……”
我一怔,原来是元遥……待我回头再看那幅栩栩如生的画时,已经是百般滋味了。
世人皆知我乃皇上宠姬,于是对仪式操办莫不尽心竭力,以期得到我日后的赏识,所以这次册后大典办得无比风光隆重,一时间被传为美谈。
当我身着百鸟朝凤袆衣,头顶珠光宝气之凤冠,与皇上携手站在高台之上俯视万秀河山,山呼万岁之声不绝于耳,真是叫人心神荡漾,引起万丈豪情!
我的名字被添进帝后名册,并祭告宗庙。
是的,我将流芳百世,永垂青史,子孙后代将永远记住我的名号。
那一瞬间我终于知道自己一直在期盼着什么。
不能不说,权力和荣耀真是让人愉悦的东西啊。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抱着祝福的态度来看这件事,众亲王反应的态度就很冷淡。南赢王以哀丧之身为借口拒不参加仪式,而清翎王甚至没有回京祝贺,却遣人送来一封书信,信上只有一句质问的话:尊贵之后又如何?
我看后面无表情地将那信放于烛火之上,顷刻间就被火舌吞灭。
我怎不知道他的意思,富贵之后,也不过如此,灰飞烟灭,一切成空罢了。
但,依然还有什么是不同的。就如这张名贵的澄心堂纸,燃后自有一股幽香,这是其他纸张无法比拟的。
由此可见,纸尚且分贵贱,人与人之间自然也是不同的。
那天我在路上看见了大姬,她依然被簇拥着,却不再是以前高傲尊贵,目空一切的样子了。
我们盯着彼此良久,一切不言而喻。
“本宫还以为你不会来了……”我率先开了口。
大姬冷笑了一声,“我不愿来,更不愿意见到你。但是我强迫自己来,我要看看你是怎么一步步地踏着别人的冤魂登上皇后之位的!”
我在心中一颤,但脸上依然维持平静地看着她,而大姬则越说越激动,伸出手指着我口口声声质问道:“我母后一向宽厚待人,与人和气,而你因为垂涎中宫之位,就狠得下心害死她吗?你于心何安?涎居于凤仪宫你于心何安?!”
我就沉默地看着她,良久终于开口说话:“你就这样肯认?你就这样肯定的维护你的母后?这后宫之内谁敢说自己没害过人?”然后我又一字一字地再次重复说:“这后宫之内谁敢说自己问心无愧?”
大姬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继而又强辩道:“但至少我和我母后从来没有亏待过你……”
我反问道:“大姬你当初难道就没想过要利用我吗?”
大姬哑口无言。
我语调平静的再次说道:“本宫已手下留情,否则大姬你以为你能安全入宫吗?”然后我看了失神的大姬一眼,淡漠地说:“大姬以后还是在家好好相夫教子罢,不要再来宫中,因为……这宫中已经不再有你的亲人了……”
我当上皇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实践我的诺言。
我来到了质子殿。
巫朗哈穆看见我很意外,他冷淡的上前向我请安说:“皇后娘娘吉祥。”
“你知道了?”
他冷笑了一声,“皇后娘娘册封仪式办得风光无限,皇上甚至下旨大赦天下,如此隆重恐怕是想不知道都难吧……”
我听着他的话中带刺,心中有隐隐的痛,但很快又镇定自己,说:“我来是和你谈正事的。”
巫朗哈穆不屑地笑了一声。
“我能让你回到自己的国家。”
这句话牵动了他,他终于回过头看我,一脸的无法相信。
“真的?”他将信将疑地问。
我走到他面前,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盯着我,却渐渐的恢复了平静,沉声问:“要我怎么做?”
“娶了乌姬,当上大胤国的女婿,让皇帝对你放心,放你回去。”
没有预想中的欣喜之色,却看见他的眼中渐渐有怒气汇集,最后怒极反笑道:“不劳皇后娘娘费心了。”然后他转身冷漠地说:“皇后娘娘还是请回吧。”
“为什么?你不想回去吗?”我略有急切地问,这样的情况是我没有想到的。
他回过头看我,眼中的怒气不减,突然就向我奔了过来,我本能的后退,却被他伸出手臂囚禁在红木柱上。
他定定地看着我,目光锋利无比,恨恨地说:“告诉我,你是如何说出这番无情的话的?”
他离我那样的近,我甚至能听到他略有急促的呼吸声,这样的气氛这样的姿势让我尴尬无比,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你当真心里从来没有我?”他沉声质问道,却不待我回答,野蛮地俯下身去衔我的唇。
我本能的将脸偏向一边,惊恐地回答:“不……”
他怔怔地看了我半晌,手臂突然无力地垂落了下来。
“你走吧……”
我转过头看他,极力忽略他眼中的受伤,狠下心说:“王子,江山美人你选哪一个?”
他一愣,答不出话来。
我迎上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选江山。”
然后我又再次坚定无比说:“选江山。因为美人会变心会背叛,江山不会。”
他听了就那么放声大笑起来,“如此魄力就是堂堂男儿也不曾有的,又是怎么从你的口中从容不迫地说出来的呢?”然后他又止了笑,冷声问我:“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的心中一痛,极力忽视他看我那鄙夷的眼神,回答说:“最受益的是你。”
他的神色复杂,但我依然捕捉到他眼中一丝无奈的松动。
当我离去时,巫朗哈穆在后面突然说:“奴兮,我真后悔认识你。”
我怔在原地,没有回答。
“我后悔了,你是一个像毒药一样的女人,却不知道要用多长时间才能忘记……”
过了一段时间皇上下朝回来和我聊起回纥质子上书请求迎娶乌姬一事,还说朝中大臣意见两分,一部分赞同说此乃天作之合,有利于对回纥国统治的巩固;另一部分说高贵帝姬下嫁附属臣国,有失大国威仪。
我淡淡地笑了,对皇上说:“那回纥王子质于大胤将近八年,早已熏染上我国的风俗习惯,算是半个胤国人了。如果将乌姬下嫁给他,既可以示恩于他,又能显示我大国海纳百川的风范,何来失威仪之说?又况且听说那回纥老可汗偏爱宠姬,倘若发生废嫡立庶的变故,岂不枉费了当初收复回纥的一番辛苦?”末了我又加了一句,“不过这也只是臣妾之薄见,君上如此英名,想必顾虑的更加周全。”
皇上沉思着点了点头,心中却已有定论。
于是下旨颁诏将乌姬许给回纥质子,赐驸马名号,并在成婚一个月后放其归国继承太子之位。
我看着巫朗哈穆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走着,前面的宫门早已为他敞开,他终于能回到自己的家乡。
在他越过宫门的那一刻,他回头看宫中最后一眼,他眼中看我的神色是那样复杂,慢慢的他收回他所有的感情,毅然地离开。
他终是走了,回到属于他的地方。
以往与他的种种不禁浮现眼前,我想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最终会被我渐渐忘记,成为我少女时光中的一段回忆吧。
乌姬神色则欣喜无比,因为她尚不知自己的幸福从何而来。
当她毫无眷顾之情同自己的心上人欢喜离宫时,我看着她,心中涌起百般感慨,乌姬你真是个不孝之女啊……
那么乌采女,你到底值是不值?
于后宫之内我独断专行、独承圣恩,于朝廷之上借助右宰相暗中扩大势力,终于一步步地扎稳了脚跟。
没有人再敢忤逆我的意志,放眼望去皆是一张张谄媚惶恐的脸孔,真是叫人好不惬意。
表面上的风平浪静。
一日闲极无聊,信步来到惠修仪的蝶恋宫,正看见惠修仪逗弄着十五皇子颛明,无比喜爱的样子。
我看到颛明略略一惊,沉声问道:“这么说安婕妤已经……”
惠修仪迎上前去,向我点了点头,随后满是感慨地叹了一口气。
我恢复了往常淡漠的神态,在上首的位置坐下,戏谑着说:“你叹什么气?这之于你不是好事吗?”
惠修仪摇了摇头略有哀伤地回道:“看着这孩子就让我想起了他的母亲。想当初我们一同进宫,亲如姐妹,曾发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听了默然,然后转头看一身白色童服的颛明正自得自乐地摆弄着手里的玩偶,喃喃地说:“这孩子还不知道自己正在为生母服丧呢……”
那孩子可能感受到我在看着他,也抬头看我,就停止了玩耍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