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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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宫-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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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想了想,慌忙回答:“奴婢受教了。”

“这般众人不会说你的不是,却是要怨恨作为太后的我。我倒不是不信任你,只是你现在做事还欠些火候,我还不能完全放心交给你去做。”我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虽然如意接管了善善的大部分工作,但在人事上暂还没有调动的权力。

如意诚惶诚恐地点头称是。

“我方才跟镜明说,他跟以前没什么差别。看来这世上有两种人不容易变老,一种是目露精光的人,一种是不苟言笑的人。如意,你便是后者了。”

“这……这……”如意手足无措起来。

我见她这个样子笑了笑,“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看来都是我带坏了你们,以前将你们管得太严。现在倒希望你们轻松些。哎,我自问也比以前慈悲了许多呢?”

“太后慈悲却又不怒而威,正是奴婢日后要学习的地方。”如意奉承道。

“以后忙不过来的,让形单也帮帮你,年轻宫娥里面看看有没有可塑的,也多放在身边提拔提拔,你就不会那么累了。”在善之后,已经不再有完全可以让我相信的人,因此我不欲出现如意专权的局面。

“多谢太后关心。”如意面色平静地回道。

在皇后收养戈敏以后,日子倒也过得相安无事。这期间只出过一件事,皇后娘家的一位侄儿被查出挪用朝廷税银,权禹王得知大怒,论罪恐怕是要流放边疆,家人为奴为妓。皇后家贵为国戚,这是极伤颜面的事,因此四处找人活动。

皇后本应向权禹王求情,却最先上尔玉宫来求我,先前戈敏的事情亦是如此。我不知皇后是对我心中不满故意刁难,抑或是对我与权禹王的事情已经有所怀疑故频频试探,所以对于她的这种行为有些烦不胜烦并夹杂着警惕。更何况权禹王对朝政之事一向有自己的主意与见解,我没有必要为此事与他争辩,于是便以“后宫不参与朝政”的说辞搪塞过去。

后来她的侄儿没有得到恩赦,家人也受到了牵连。因为此事,我还特意叫来南宫氏族的人,告诫他们以后行事不可太过骄纵,需谨慎行事,以尤氏为鉴。

本来此事与我并无多大关联,但我哪想到我日后会受此事所累,进退两难呢。

转眼间到了上元灯节,这日晚宴照例是要与群臣及后宫妃嫔一同欢庆的,不过刚过戌初,权禹王便说身体不适早早扯了席。我回到尔玉宫,正暗中担心他的身体,不想他一副侍卫模样带着王全过来找我,还为我带来了一套寻常百姓家的妇人衣服。我亦惊亦喜地看着他,果然他带着笑意说:“宫中的节目还是如此乏味,太后是否愿意陪朕到下面去见识见识百姓的节庆?”

我拾起衣服,不一会儿就装扮一新,出来时我略有羞赧地整理发饰问:“乍这么穿,感觉怪怪的。样子还过得去吗?会不会很难看?”

权禹王看着我点头赞许道:“曾有诗描写女子荆钗布裙难掩天生丽质,朕想,大概便是你现在这般模样了吧?还好朕还为你准备了面纱,否则此佳节宫外正是多情男子向心仪女子示爱之时,若你追求者甚多,朕恐怕也吃不消喽。”

这次随行除了王全以外,还有两名侍卫候在宫门附近。只见他们身形高大精壮,神色冷峻,目不斜视,想必是平日训练有素的心腹了。

由于有王全在,所以出宫并没有费太大周折。在马车上,我问权禹王:“今日怎么会突然想起做这样的事情?全然不是你平日的风格。”

权禹王大笑道:“以往总是你让朕惊喜,这便叫礼尚往来。”

王全将马车赶至京都最繁华的街道,我下车环视一周,这条街道比其他的街要宽上一倍,道路两旁密密地摆着各式小摊望不到尽头,每个摊位都挂放着一个灯笼,将黑夜映得如白昼一般。有卖糖葫芦的、有卖馄饨的、有卖胭脂水粉的、还有卖灯笼的、还有捏彩泥人的……吃得玩得用得一应俱全。

与宫中的井然有序不同,这里人群流动密集、人声鼎沸。大家手里提着各式的灯笼,边观赏边与周围的人说着话,有些人正压低身子与摊主讨价还价。一些人身着色彩鲜艳、图案绚丽的锦衣,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而穷苦的人则穿着笨重的棉袄,有些人身上还打着补丁,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也一同享受这上元灯节的喜悦。

我在看着的时候,权禹王带着王全从边上为我挑了一只红色的莲花如意灯笼。我提在手里,立刻将周边照得红映映的。

我小步和权禹王走在前面,其余三人不敢跟太近,只跟在稍远的后面。我走着走着,忽然低头说:“人人都说,歌舞升平、百姓安居乐业是贤明帝王营造的盛世……看今日街上如此多的人,便知百姓生活富足,衣食无忧,所以……之前的事我一点都不怨恨你了。”

权禹王只笑了笑,没说什么,拉起我的左手,两人十指交叉一起慢慢向前走。

这让我想起了十一岁那年,得了眼疾,因为避方位来到权禹王府,也曾有这样的一天,他牵着我的手走在街上。也许就是从那时开始,权禹王便渐渐在我的心里了吧。那样说的话,此时此景不正是我一直向往的圆满吗?

我终于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我自小就心仪的人就在我身边,我还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和财富。如果我愿意,我可以买下整条街的东西,我可以让这些人只供我一个人愉悦,哪怕将这个灯市再开个三天三夜。姊曾说,我这样的人注定是不幸的,这是多么大的错误啊。

我正这样思索着,突然一股食物的香气吸引了我。

我抬头向左望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正从炉里拿出几个大个儿的热腾腾红薯堆在上面。我不由得松开权禹王的手,穿过人群,来到烤红薯的炉前,怔怔地盯着它们看。

那男子见我这般,以为我是在犹豫,遂推销道:“我家的红薯个个儿的保甜,哎,夫人若是买的话算你便宜些……”

权禹王这时跟了过来,看我这般模样,就叫王全掏银子欲买下。最后我摇了摇头,拉回了他。待我们再次回到人流中时,我突然问权禹王:“你知道我最喜欢吃的是什么吗?”

权禹王有些不解,我径直说道:“是烤红薯,是甘甜而又暖人心的烤红薯。”

“那么你刚才……”

“那确实是我最喜欢的,它永远停留在我记忆中最美味的食物。但是很奇怪,不管以后再怎么吃,无论是宫中精心制作的,抑或是街坊摊主贩卖的,都再也找不回当初的味道。所以我想,还是算了,只是刚才那么看着,勾起一段美好的回忆,就已经觉得很美好了。”

“啊,不过走了这么久的路,我确实有些饿了……我要你请我吃那个。”我打起精神,指着另一旁摆着七八个方桌的汤圆摊说道。

“客官,来喽!”胖胖的摊主从乳白色的锅中捞了两碗热气腾腾的汤圆放在我们面前。我想了想,说:“再来三碗给后面那一桌吧。今天是元宵节,吃汤圆象征着团团圆圆,大家都讨个好彩头。”

“夫人不只长得好看,这说话也讲究!你们要了五碗,给四碗的钱就行了,夫人那一碗算是我请的!”摊主盯着我看了又看,扯起嗓门高兴地说。

大家都呵呵地笑了起来。我直接夹了一个汤圆,也顾不得烫,就直接咬了小半口,觉得十分滑嫩香甜。权禹王见我吃得手忙脚乱的,自己也不吃,只看着我半好笑半无奈地说:“瞧你,吃得这样急。我担心你吃惯了里面的东西,再吃这街边的,最易腹泻。若真爱吃,回到里面,你想吃多少都可以叫厨子做。”

我一本正经地回道:“里面的汤圆故是花样繁多,又加花瓣又是蜂浆又是坚果,但都不及这些街摊上做得原汁原味。恐怕即便是一样的用料,少了这些气氛,也是大不相同。难得有此机会,即便拉肚子我也不怕。别只看着我吃,你也尝尝吧。”

我将一个汤圆夹给权禹王,权禹王勉为其难地吃了一个,抿了抿嘴回味了一下,点头说:“果然味道大不相同。”

之后我又点了一碗,全然不顾权禹王吃惊的神情,走时我们还是付了六碗的价钱。

我走着,略有不雅地轻拍肚子说:“怎么办呢,觉得吃得好撑。”然后掩嘴轻笑起来,快乐得仿佛喝醉酒一般。

权禹王似乎也被我的情绪感染,两人挽在一起笑作一团。

走着走着,突然权禹王一把将我拉在他的身后。

我正疑惑,就听见隔着权禹王对面有人说话:“皇……”

那人马上顿了一下,权禹王摆手说:“叫我兄长就可以了。”

听声音和称呼,原来是碰到了权禹王舅家的弟弟凌昕凌将军。

我马上在权禹王背后将面纱放了下去,他以前见过我的容颜,希望他不会认出我来。

“兄长今晚早早撤了宴,本以为您身体不适,原来是出来体察民情啊……不过这下面鱼龙混杂,兄长该珍重安危,不宜久留,不如由愚弟就此送您回去……”

刚说到这儿,凌昕便住了口。权禹王的身高应该能完全挡住我,但可能遮不住我下面宽大的群摆。凌昕哑然失笑道:“原来兄长也是风流之人。”

能如此说话,可见凌昕平日里与权禹王的亲密关系,不过再向下的事他便不敢多问了。

“公子,您看我新买的香囊好看吗?”此时一声拿捏得道的娇媚声传了过来。见有其他人在,按照礼节此时她应当是向其他人施了礼,然后又听见她说:“妾女乔娇拜见各位公子。”

这次轮到权禹王笑了一声,“若论风流,我看起来怎么也比不上昕弟,连士大夫争相邀请的爱风楼头魁乔娇小姐也可以在今日独纳怀中。”

爱风楼?听说那是京城里最大的官妓院。爱风这个名字出于唐代吴融《杨花》诗中的“百花长恨风吹落,唯有杨花独爱风”两句。妓院里的女子自比为杨花,以风比喻世间多情善变的男子,多情女子与多情男子的会合正贴合妓院那样的风月场所。

我早就听说世间有一种女子,以身体取悦男子为生,她们穿着花哨丝毫不逊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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