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几个恶人尚未离去……”人形图钉眼泪哗哗地,开始讲述自己苦难经历。
“什么?”揉了揉下巴,“你再说一遍!”
听清楚了,没错。调整下面部表情,平和问道:“你会写字不?”
那女子点点头。叫二娘子搬个台子给她,纸笔拿来摊开铺好,“你写,身世写清楚。那啥,二娘子就这里看好她,我回去拿个东西。”
快步跑回府邸,达莱的院门一把推开,俩伺候丫鬟见我赶紧行礼。这丫头睡觉也不说关门,夏天穿得单薄,身上就盖个被面,一夜操劳正睡得死沉。
推了几下才推醒,睁眼风是我,吓得胡朝铺盖里钻。
“没工夫糟蹋你,问个话。”随手抽了个长毯扔达莱身上,“你父亲兄弟几个?”
“两个……”达莱清醒过来,小心探手将毯子围在身上,又端个枕头给脚也压住,怯生生道:“您问这个……”
“是不是有个哥哥叫高严德?”
“是。”达莱点点头,试图伸手够长裙,一探手毯子落下来,又赶紧给自己围上。
“高严德呢?”
达莱情绪稳定下来,注意力转移到话题上。“死在乱军之中,父亲拼死才抢回的尸身。”
“他有女儿?”
“有两个,都比婢子年纪大。侯爷您……”
“小女儿叫什么?”
“高惠南。”
“这就对了,你见过她没?知道她现在在哪?”
“见过,小时候时常一起玩耍,婢子十二岁上姐姐远嫁百济熊津广南兵府将军。”
“哦。”我点点头,“你如今见了能认识不?”
达莱肯定地点点头,“侯爷的意思?”
“穿,走!”
第266章 无间?
站在门外问道:“昨晚分国籍的时候,中间有没有遗漏的人?”
达莱摇摇头。
“这么说,所有的人你都见过了?也就是说所有的人都见过你?”
“是。”达莱茫然朝作坊内张望,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情。“昨晚管家家专门送来两盏明灯,不妨碍。”
“这就对了,随我进来见个人。站跟前仔细看一会儿,不吭声,由我说话。”领达莱进来,看见自称高惠南的女子正贴在光线充足的地方仔细写身世,听见脚步声抬头见我起身就拜。蹲下来假装看她的简介,回手扯了扯达莱示意她开始辨认。“快写,写完好给你有个安排。”一拍脑门问道:“哦,对了,你昨晚用的是真名字吗?”
“昨晚未见侯爷,小女不敢冒然露了身份,用的是夫姓,彦惠南。”那女子委屈道:“望侯爷您恕罪。”
“哦。”我恍然点点头,“千山万水的,你就是用本名也没人知道,看来还真是谨慎啊。”拧身指指不远处达莱,“认不认识她?”
那女子一眼看见达莱,忙赶过去施礼,“是主管大人,昨晚已经见过了,精通安东语言,是地道的家乡话。”
和达莱过了个眼神,笑道:“也是为你们着想。想救民于水火,不派个通晓语言的怎么交流?为这个专门请了前高丽官员教过她好些年。你好好看看达莱,记住了,在没有给你安置之前,一切事宜要听命主管调派,这三百二十人的性命就由她定夺!”说完指了指未完成的简历,“写好,写完整,呈递给管家。”说罢假意巡视一番,看见小孩随地大小便,将达莱叫过来大声斥责几句。一脸怒气带达莱出门。
“侯爷莫生气……”达莱跟后面解释。“昨晚婢子已经告诫过她们,就去清理。”
“为一泡屎我和你生哪门子气?”出了门回身笑道:“就是随便找个事,理所当然的给你叫出来。认识那女子不?”
达莱茫然摇头。
“她说是高严德女儿,叫高惠南。这会儿正写身世呢。听叙述还都能和你的话接上,没偏差。”
“眉眼间像,却绝对不是高惠南。”
紧盯着达莱眼神,“事隔多年,兵荒马乱的又瘦成这样,保不住认错,要不再看看。”
“肯定不是!”达莱坚定否决,补充道:“就算事隔多年,可下巴上几道细痕不会消失。曾经有人带回来几只猫,家里从没见过这么个东西,深得堂姐喜爱,也曾经被抓伤过下巴,虽不明显,细看下也能辨认。”
“了解!”朝达莱肩膀上拍拍,“不错,快回去补觉,不必担心我闯进去糟蹋你。”
“是。”达莱红个脸,转身跑了。
有意思啊,嘿嘿,里面一个写身世,外面却已经否决了。眼看雨逐渐停住,空气爽洁,略带土腥的凉风拂面而过。不远处浓茂墨绿的树林一阵窸窣,积附的水珠筛落而下,又是一片悦耳的雨声。夏日的雨天总是宁静而清爽,偶尔几声蛙鸣给沉寂中平添几分生动。深呼吸,充足的氧气让生锈的大脑得到充分润滑,紊乱的思绪逐渐条理起来。
“侯爷还在啊。”身后传来钱管家的声音。
对这个虚荣心强,偶尔贪财并发人来疯的精明老管家,谈不上推心置腹的信任,可的确是个好依靠。“钱叔这几天操劳了,家里总是忙个不停,想让你几个老人家多休息几天都不容易。”
“人几个老人手谢谢侯爷美意。”钱管家来到身侧躬躬身子,“忙些好,原本以为这年龄就等黄土盖顶,可自打家业日复一日兴旺起来,这人越不服老。老汉是盼了再活个二十年,胡先生更是活不够;连周神医,总是觉得牲口比人亲近,一天驴驴牛马的,活得越来越精神。”
“这就好,我和俩夫人都年轻,索性依仗几位老人这王家才蒸蒸日上。就一点,身子最重要,该歇就歇,别操劳过了。”回身朝厂房望了望,“里面都办妥了?”
“几个年轻人正帮手,也该叫他们锤炼锤炼。”管家取了张纸递过来,“这是那姓高女子呈上来的,让您过目。”
“嗯。”接过来大致浏览一遍,字不错。“达莱是高丽贵族的身世,家里除我和俩夫人外,就钱叔知道,我的意思,往后也就这几个人明白,至于……”
“您放心!”管家立即承诺道:“活这么大岁数,知道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给王家添乱的事,就是当今圣上问起来,老汉也守口如瓶。别说身世,就连达莱是高丽人的底细,胡先生也警告过她婆娘,前后也没几个人知道。”
“这就好,高丽不高丽无所谓,咱都能敷衍过去,身世上就别太招摇。”忽然想起个事情,“钱叔早点回去歇歇,我还有事要办。”
等钱管家壮硕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转身又进了厂房,把一个自称高惠南的女子叫到近前。“你父亲战死的时候你在哪?”
“回侯他话,小女当时还在百济夫家。”提起父亲,高惠南眼泪又落下来,“战火如荼,消息传递不开,难以传达百济,当时并不知情。祸不单行,夫君又战死沙场,敌兵迫近,眼看熊津不保,为保百济王室一脉,王子携一干重臣逃亡扶桑。随后熊津大乱,权势之人都难得自保,更何况一个丧夫的弱女子。离乱之下,本欲携带几名家奴投奔娘家,谁知道高丽也战乱四起,娘家更……”说到这里,蹲了地上大哭起来,体力没恢复,一哭人就软地上动不了。
前后一接,有板有眼,挑不出来毛病。当时百济国都熊津是乱过一阵子,王子逃亡也属实,若不是苏定芳挥师夹击高丽,熊津这时候已经成为解放区了。暴乱中,夫家自保都难,谁还顾得上一个寡妇。不管换谁,也只有回娘家一条路可行。
有点意思,叫人过来给高惠南安顿好。自个儿悠然踱步出来。看来这高惠南不简单,光这汉语的功力,口语当然比不了我,可基础上还是能强那么七八分,能看出是从小受过严格调训,就算不是达莱堂姐,也肯定是有身份的人。
可跑我家干啥?落难了,和达莱那种知道要死才吐露身世不同,高惠南是自报家门……也说的过去。如今高丽成为大唐一分子,作为曾经亲唐贵族肯定能受到政府点优惠,可她嫁了百济人,这嫁女随夫,很难给她的国籍定性。展开达莱报的国籍查阅,清清楚楚写明:彦惠南。高丽人。嘿嘿,达莱心软,只要沾点边,能救一个是一个,是个好孩子,就权当这女子是高丽的,高丽骗子?
要这么看来,这彦惠南来的有企图。国外的商业间谍?王家花露水这么畅销,如今织造业这么大利润,棉花种子又不是希罕东西,只要有地就能种,关键就在后期加工上的窍门。毕竟有文化有身份的女子不多,这满到处都女工,惹我注意,往后稍微有点成就,一路提拔成为核心人物,管理模式加工艺流程都学全了,甚至再找点商业上的把柄什么的要挟,有机会顺手牵羊的给花露水配方抄一份,这就随心了。
若是新罗、百济等一室委派,人家回去成立一个小内府,满世界抢生意不说,万一跑去申报个文化遗产之类,就不怕梁老爷子一怒之下给她国家人全卖了陇右开荒去?
太好玩了,想得自己不由乐,迎面过来俩广庄户给我莫名其妙怪笑吓坏了,连滚带爬消失在院落里。心里几乎已经肯定这事和商业机密有关系,不能大意,揪出来宰了容易,就怕人家弄个双保险三保险的,不光王家,内府也是个很有价值的打入目标。
拿定主意,再次冲了达莱院子里,摇醒,重复一系列动作,“一次就行了,明知道我大白天不会拿你咋样,非得弄得一幅已经咋样过的样子。”掀了被头给达莱扯出来,将高惠南写的身世扔给达莱,“看,看完说意见,看仔细。”
达莱抬头看了看我,确定自己不会被糟蹋,朝被头里拱了拱,拿了衣衫在里面穿好才起来朝我施礼看简历。大约十来分钟的工夫,达莱仰脸道:“是,从时间到经历,挑不出错来。婢子能知道的这上面都能核对,而且亲属中还提到婢子,大致正确。若要揭露她容易,只需要叫了婢子去跟前逐一质问核对细节,她必然哑口无言。”
“揭露?”我摆摆手,“揭露她能咋,杀了?你知道她们一次来了多少人?要想清白,一伙子三百二十人带小孩都干掉才保险,成不?”
“别……”达莱听我说得恶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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