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方式不同,李敬玄拥有起居郎职务上的优势,利用正职上的便利很轻松地从上面弄个小纸条,自然也财源滚滚。
蛇鼠既有其道啊,刘仁轨拿了一张张财务补贴时候总咬牙切齿地这么评价,仿佛我讨帐的方式是通天大道,而李敬玄肯定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不能从一而论。
“和李少监好好学学。”常贵和我一伙的,站了我的角度上考虑的话,难免对李敬玄也有点看法,每次常贵对小李起微词的时候我总是这么教导他,“不管立场如何,对李少监的才干不能小看,学得一分就用得一分,下次不许在我跟前说同样的话。”
常贵恭身受教,其实他从心底也佩服李敬玄的本事,只不过不好在我面前过多地表现出来。这都是本事,不管是办事能力还是学问上的造诣,小李的综合水平并不比刘仁轨低,而刘仁轨恰恰深知这一点才对李敬玄横挑竖挑,所谓文人相轻就是如此。看来老刘并没有像他自己说的那么豁达,就算是沙场下来的人依旧将自己规划在文人范畴,他犯不上和我这个武将计较,却对同是文官的李敬玄耿耿于怀。
全小心眼,宰相肚里能撑船的说法很片面,在刘宰相跟前就行不通,一早就跑来找李敬玄要新年企划,恰好我正和小李讨论健全物种资料的重要性,一大堆典籍堆放得满屋子都是,不说让小李收拾收拾就着急地催讨计划文书。连我在一旁都看不过眼。
这亏得是李敬玄在生活秘书工作上有基础,不失风度地笑应了差使,放我身上能和老刘打起来不可,这简直就是践踏人权的表现,别说官场礼仪,连点平民风度都没了。
皱皱眉,客气地给二人行礼走出来。老刘有点过分,这是故意找茬呢,事态这么发展下去可能会出问题,李敬玄这种人不是软柿子,一旦因为老刘欺人太甚起了冲突到了最后失面子的是刘仁轨,不说别的,光堂堂三省里几个魁首之一和个六品官员闹纠纷就是个掉价的事。不该如此。
“让老刘心平气和下来,不要老是排挤人家,大小事上老穿小鞋不是办法。”我不能直接给刘仁轨说,只好从兰陵这里迂回一下,聪明人也有糊涂的时候,何况老刘本就不聪明?“同事同僚之间公事公办的模样就足够了。既然没有解决他的办法就先不做出一幅要解决人家的模样。”
“话是这么说,可站了老刘立场上的确也够难的。毕竟农学是老刘一手扶起来的,困难的时候就你俩勉力维持,这会顺风顺水了却跳个人来分羹,还是自己最看不上的人。”兰陵有点为难,手里还不停地整理吐蕃那边报回来的信笺,“我这会得进宫去转转,要不你给刘仁轨提个醒也行。话不用说得太晦涩,该怎么说就怎么说,老刘别人的帐不一定买,对你还是很客气的。”
我怎么没发现他对我客气?犹豫地敲打了桌面问道:“可以?要不要带了兵器去。免得打起来我吃亏。”
“放心吧,许多事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刘仁轨也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农学是你俩的心血,谁的话都可以不听,唯独你说的他会在意。”兰陵卷了个小包裹朝我笑笑,“昨天还和圣上讲笑话,说唯有你能和刘仁轨上下级这么多年没出过漏子。凭这一点就是个了不起的人才。”
看来我还真是人才了,要这么说的话,老刘对待小李的态度就不算过分了,说不定他对待同僚都是这个样子,难道我除外?该说的还得说,出了兰陵府上骑马朝刘仁轨庄子上奔去。老家伙庄子不好找,七岔八岔的问路才在离官道五、六站路的地方找到,环境还不错,年上去也没有那么荒凉,家家户户门前都搭了放冬存白菜的小土棚,看来没少贪污菜种。
地势高落差大,老河从他庄后走了个人字岔口,一条蜿蜒向北流向北窑寨,一条是人工牵引的大灌渠,由西向东的水流形成了长安郊区最大的水利灌溉枢纽。也好也不好,天旱的时候老刘这里肯定不会缺水灌溉农田,不好处就是多条小灌渠都从他庄子上牵引,白白占用了许多地皮良田,让本不宽裕的刘家庄子更显拥护。
比王家差远了,无论是规划还是地势都不如王家庄子一带。这里明显高,能看出来河渠上面的几块地是才开垦不久的,怪不得老刘在农学折腾引水系统,是打算给自己庄子上用,一大群庄户正在那边忙碌地安装梯轮水车,也只有老刘庄子这边的水流能带动这玩意,必要时候还得派劳力去踏,蛮辛苦的样子。
庄子一般,可府还是很排场,新门脸,旧围墙,明显的面子工程,连牌楼都不舍得多刷几次红漆,左右没人猛朝里抠了几把,搞破坏爽很,俺家的牌楼就扣不动。
管事的很客气,老刘没在家,上河沿上去了。刚来的时候没朝里面仔细找,半天老刘就在那边监工,怪勤劳的。河堤上正指挥几个壮汉搭架子呢,从老刘给他家水车设计的支架看就是个棒槌,不符合几何原理。既然三排支架都起来了,还非得从中间拉个过梁,看起来结实,实际承受不了太大的力道,用不了多久就会垮塌。
“放倒,放倒。这样不行!”站了老刘后面吆喝几声,惹得一帮庄户朝我看。还有几个仗势朝我恶言呵斥。
老刘见是我,笑呵呵地攀爬上来,朝四面摆摆手,连个客气话都没说,径直就问:“少监觉得其中有不妥之处?”
“嘿嘿,挺好。就是把外面两排木梁放到和中间这条卯一起就行。”蹲下来画了个图样,连住两个三角铁的形状,“这个看起来单薄点,其实比走过梁牢靠得多,也节省不少木料。”
刘仁轨不满地摇摇头,“少监既然知道其中弊端,早在农学里就该给老夫讲述其中道理,为何一直不闻不问?幸亏今日还没有起卯,要不悔之不及。”说着扭头朝几个木匠叫过来指了我的图形先造个小模型来试试耐性,“坡太缓,南边那些陡坡上的水车都用不上,理所当然地以为多打几条过梁能让水车更牢靠。这么一来农学里的还得修改。”
我连农学里是什么样子都懒得看,总觉得老刘为了方便窥视才找缺点高点上假装研究水利。拱手笑了笑,“误会,误会,还以为学监在农学里只为了爬坡眺望,没想到,嘿嘿。”
刘仁轨一时没明白我的意思,愣了下,忽而摇头苦笑,“单单为了李敬玄,老夫还花不起那些工夫,少监玩笑了。”
陪了两声笑,扯了刘仁轨到个没人的地方就按兰陵交代的,把话摊开给刘仁轨说了一遍。首先劝刘仁轨把朝堂上的做派和农学里有所区分,不管李敬玄打了什么目的来的,既然在农学里证明了自己能力,就不用以朝堂的要求对待他,至少农学里保持一个和睦的气氛还是必要的。
农学如今步入正轨,李敬玄所做的一切也是以农学的利益出发,并没有当初大家想的那么样子,对内对外都做了榜样。以农学奖罚分明的原则,李敬玄的作为应该受到褒奖,掺杂太多私人观念进去难免就失去了准横,这样下去会影响到旁人的积极性,后悔也晚了。
话说到这就行,也没指望刘仁轨能表态,帮他完善一下水车的双三角支架图形,提醒他去程家正开发的荒坡去看看,或者能有收获。
程家荒坡治理已经被作为一个典型例案加入农学新编修的教材,李敬玄的提议受到了程初大力支持,由高老师执笔将改造过程详细地记录下来,并针对不同地区不同气候做了全面的注解,同时还提到针对不同作物生长环境应该灵活利用当地的各种自然条件,提倡梯田层次化种植,间歇交替栽植养地肥地的作物来提高综合产量。
这太不容易了,看到这段的时候有种阅读后世大学里教科书的感觉,农林种植科学化,环境利用合理化,从广播疏收的传统农业向集约形转变,更有针对性,充分地利用了有限的土地资源。
这是学院制度迈向成熟的一个标志,一个简单的教材填充就显出了我和李敬玄的差距,他能适时地将自己的才学用最务实的手段表现出来,不像大多数人那种漫无目的地卖弄,显摆过后仅仅给别人留下一个华而不实的印象。
“农学需要李敬玄这种人,不管是他抱了什么目的来的,可他比我更有能力坐在少监这个位置上。”和兰陵说的时候尽管心里有点失落,可老爷们该服气的时候不愿意昧了良心说话,自知之明还是有那么一点。
“我不觉得他比你强在哪里了,制度是你订的,所有的成就都是从你手里出来,他不过是卖弄小聪明的障眼法而已,若没有你当年的规划,别说李敬玄,刘仁轨也没有本事把农学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兰陵有点替我抱不平,随手递了个小点心给我,“年上好好划算划算,总能给他扳下来。”
摇摇头,“不一样,或许我能起个头,我也只有本事起这个头,有头有尾才是道理,起头的不一定能干好,可李敬玄这种人就能在我起的这个头上干出来成就。总体来说我不过是个引路的而已,别把我估计过高了。”
兰陵笑笑岔开话题,她以为我沮丧,其实这是我的心里话,也是我唯一能在古人跟前炫耀的资本。见得多,知道得多,都会那么一点,都不专精,照葫芦画瓢可以,可要切合实际的将这个瓢变得有用就难了,非有李敬玄这号人来主持才行。
我试图让刘仁轨明白这一点,也遭到和兰陵一样的劝解。刘仁轨的性子强,不见棺材不落泪的那种,甚至连教材上的功劳都非得规划到我头上,说我不争功劳是对的。可不争气势就大错特错了,希望我改正。
兰陵延缓了去南边渡蜜月的计划,本来说是天暖和就走,可因为这一口气赌不顺暂时推后了,意思是在长安怀上了再走不迟,反正老天有眼老不准时,一天四处乱跑假装无所事事地散心,取得了了不起的成就。
李治赐给兰陵的小玩意越来越多了,大到一处田庄,小到几件字画,尽管在庄学里不断地遭受挫折,可感情上忽然占了先机,反倒能把心里不平衡弥补一下,